书城宗教《古兰经》注释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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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古兰经》注释在中国(3)

6.备考

备考是带有考据性质的注释,偶尔夹杂于“略解”和“附说”之间。例如,在第12章(优素福章)中,作者以“备考”形式,考证该章中引诱优素福的贵妇“竹赖哈”时讲道:“竹赖哈其人,不见阿拉伯正史。传埃及王后竹赖哈曾梦见优素福,故在园林内一见倾心等情,只见私人撰述。注解家未加深考,辗转传述。说埃及王后调戏优素福这段事实,确是有的。至于埃及王后引诱优素福的地点,据一般的传说,依然存在。译者留居开罗的时候,走到某一市街,同行的教友某氏,遥指一处高墙对余曰:此就是当年优素福被埃及王后引诱的所在。现有英兵驻扎,禁止入内游览。”在这段备考文字的旁边,还附有眉批:“当年埃及王后调戏优素福的地方迄今保存。”[11]再如,注者在注释第37章(列班者章)第146节经文“我在它的上面生长出葫芦树来”时,亦备考性地注释了“葫芦树”:“葫芦为草本植物,似乎不可加一‘树’字,但是阿拉伯人对于凡属有枝有茎的,一概称其为树,更称一切有根的为树。若蒜者,也称为蒜树。这是地方习惯上的不同,不足为奇。”[12]

二马坚的《古兰经》译注

马坚(1906-1978),字子实,经名穆罕默德·麦肯(Muhammad Makīn),云南省个旧市沙甸村回族穆斯林。马坚少年时就读于云南回教俱进会振兴社创办的回教高等经书并授学校,及长后师从宁夏固原经学大师虎嵩山(1879-1956)阿訇研习波斯语及其经典《侯赛尼经注》,1928年就读于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攻读阿拉伯语及伊斯兰经训典籍。1931年12月,马坚被中国回教学会选派至埃及留学,先后就读于爱资哈尔大学和开罗大学师范学院,专攻阿拉伯文、伊斯兰教经典和哲学,期间将《中国回教概观》、《论语》、《茶神》、《河伯娶妻》、《中国格言谚语》翻译为阿拉伯语。1939年,马坚学成回国后,先后在上海、重庆、云南等地从事伊斯兰文化教育事业,致力于《古兰经》的翻译工作。马坚自1946年至1978年去世,一直担任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阿拉伯语教研室主任。

马坚通晓阿拉伯文、波斯文和英语,学术底蕴深厚,学识渊博,治学严谨。他终生致力于阿拉伯语教学、伊斯兰学术文化的研究和译著活动。其译著范围涉猎广泛,内容包括阿拉伯伊斯兰历史、教义、教法、哲学、教育、语言文学、天文历算等学科领域。他的主要译著有《古兰经》、《回教哲学》、《回教真相》、《伊斯兰哲学史》、《教义学大纲》(即《教典诠释》)、《教义读本》、《回教基督教与学术文化》、《回教教育史》、《穆罕默德的宝剑》、《回历纲要》、《阿拉伯简史》、《阿拉伯通史》、《阿拉伯文学概况》、《阿拉伯概况》、《阿拉伯语法教材》等,并主持编写了中国第一部《阿拉伯语汉语词典》。[13]

翻译和注释《古兰经》是马坚毕生追求和为之奋斗的学术事业。20世纪30年代初,上海《伊斯兰学生杂志》创刊号发表了他的《国语古兰经》第一卷译稿(1931年1月出刊),这是他始译《古兰经》的尝试,时年24岁。1939年,马坚留学归国后,着手《古兰经》的通译工作。一方面,他与伍特公、沙善余先生一道,用文言文翻译《古兰经》,另一方面自己专注于用白话文翻译《古兰经》,并与1945年完成译本初稿。他在翻译《古兰经》的同时,亦致力于《古兰经》的注释工作。1949年初,北京大学出版社和商务印书馆出版了马坚附有注释的白话文《古兰经》(前八卷),13万余字,1952年再版。1981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首次刊行了马坚的全译本《古兰经》,1996年和2003年分别再版。伊斯兰世界联盟采用马坚的《古兰经》译本,由麦地那《古兰经》印经局,面向全世界出版发行了《古兰经》阿汉对照本。

马坚翻译《古兰经》时认为,“《古兰经》原文简洁明确,但启示《古兰经》的时代,阿拉伯人自有其特殊的历史、政治、经济和社会背景,为使读者彻底明了经义,不能不略加注释。”[14]因此,他在翻译的同时,亦着眼于注释工作。后因种种原因搁浅,他仅完成了《古兰经》前八卷的注释,成为中国学术界译注和研究《古兰经》的一大遗憾。对此,马坚夫人马存真在《古兰经》通译本“后记”中不无遗憾地讲道:“翻译和注释《古兰经》,是子实回国后主要从事的一项学术研究工作……至于注释工作,到1949年只搞完三分之一。北大出版社和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古兰经》上册,只是前八卷的译文和注释。子实原来准备待全部注释完以后再出版其余部分,但是后来因为工作忙,再加上其他种种原因,注释工作就停了下来。”[15]

马坚对《古兰经》的注释,仅体现在1949年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古兰经》前八卷中,即第1章至第6章(牲畜章)第165节经文。该版本卷首附有“译者序”,阐述《古兰经》的影响、我国清代以来翻译《古兰经》的概况和自己的译经过程。有“例言”8则,说明了《古兰经》的性质、思想内容与语言艺术,以及译者对一些翻译问题的处理原则和方法。有一篇约为19000字的“古兰简介”,从8个层面概要介绍了《古兰经》,分别是:《古兰经》的启示和记录;《古兰经》的整理和保管;《古兰经》的统一和流传;《古兰经》形式的演变;《古兰经》的纲要和特色;《古兰经》对于阿拉伯语文的贡献;欧洲作家对于《古兰经》的评论;尾语。有两个“古兰经各章次第表”,表一是按《古兰经》统一的通行本编排章序,表二是按照《古兰经》各章降示的时间先后列目。最后附录了“阿拉伯文、英文参考书目”,共计30种。

通观马坚对《古兰经》前8卷的注释,其鲜明特色如下:

(一)参考权威文献

治学严谨的马坚,不仅强调《古兰经》“译文中的每个字都是经过推敲的,每一个句都是经过锻炼的”(例言第八条),而且“在注释的时候,不敢牵强、附会、穿凿”[16]。这主要是取决于他译注经文时,参考了大量的阿拉伯语和英语的权威文献。他所参考和引证的权威文献,一方面使他的翻译“忠实原文”,注释“言必有据”,另一方面权威性地肯定和决定了他的注释符合注释学学理和伊斯兰法理。这30种参考资料由以下8类构成。

1.《古兰经》注释典籍,共13部,分别是伊本·哲利尔·塔巴里的《古兰详解》;扎姆赫什里的《降启事实揭秘》;伊本·凯西尔的《伊本·凯西尔注释》;法赫尔丁·拉齐的《古兰全释》;戛迪·贝达维的《降启之光》;奈斯菲的《奈斯菲注释》;艾布·苏欧德的《艾布·苏欧德注释》;哲拉鲁丁·马哈里和哲拉鲁丁·苏尤蒂的《吉拉里注释》;乌鲁西的《内容之精》(鲁哈麦阿尼);拉希德·里达的《光塔注》;拉厄布·伊斯法哈尼的《古兰难词注解》;伊勒米·扎达·麦格达西的《古兰索引》;伊本·哈吉尔·阿斯格拉尼的《古兰索引》。

2.圣训注释,即奈沃维的《穆斯林圣训实录注释》。

3.宗教典籍,共4部,分别是西班尼的《台西尔乌苏勒》;伊本·盖依姆的《来世珍储》;安萨里的《宗教学的复兴》;西德·穆罕默德·拉希德·利达的《穆罕默德的启示》。

4.历史传记,共2部,分别是哈勒比的《哈勒比传记》(西拉特哈勒比);伊本·西萨姆的《先知传记》。

5.古兰经学,即苏尤蒂的《古兰学问之精解》。

6.语法修辞,共两部,分别是伊本·西萨姆的《智者愿足》;叶海亚·本·哈姆扎的《蒂拉兹书》。

7.辞典辞海,共两部,分别是伊本·曼祖尔的《阿拉伯语》;费鲁兹阿巴迪的《辞海》。

8.英文译注,共5部,分别是茂尔维·穆罕默德·阿里的《古兰经》译注本;阿布杜拉·优素福·阿里的《古兰经》译注本;马马杜克·皮克萨尔的《古兰经大义》;乔治·塞尔的《古兰经》译本;J.M.罗德威尔的《古兰经》译本。[17]

从以上列举的8类参考书目来看,马坚译注时参考的典籍囊括了注释《古兰经》需要的各方面文献,既有注释学文献,也有古兰学文献;既有圣训文献,也有圣传典籍;既有教义学典籍,也有教律学文献;既有语法学文献,也有修辞学典籍;既有宗教文献,也有历史典籍。同样,这些参考文献的类别,很大程度上折射了马坚译注中注释内容的核心所在——注释和解析经文中的词法语法、修辞奥妙、教义教法、历史典故、降示背景、宗教比较等。此外,作为译注家,他不仅仅参考权威的阿拉伯语典籍,而且参考世界范围内公认的英文版《古兰经》译本,以便英文的《古兰经》译注方法,从外语的译注角度,有助于他的译文和注文更加忠实《古兰经》的原文和原意,达到“信、达、雅”。

(二)基于传闻注释

从以上所列参考书目来看,马坚译注《古兰经》时,他的注释原则是基于传闻注释,即“以经解经,或引证穆罕默德的圣训,以及圣门弟子和再传弟子们的解释”[18]。例如,他在注释经文“他们中间将有一个屏障”(7:46)时,运用以经注经的方式,注释了这句经文:“乐园与火狱之间的屏障,就是二者之间的隔壁。古兰经描写这堵隔壁说:‘在那日伪信的男女将对信道的男女说:‘请你们等候我们,让我们借你们的一点光辉!’有人将要对他们说:‘你们转回去寻求光辉吧!’于是,彼此之间,筑起了一堵隔壁来,隔壁上有一道门,门内有恩惠,门外有刑罚。’”(57:13)[19]再如,他在注释经文“否认我的迹象的人,我要使他们不知不觉地渐趋于毁灭”(7:182)时,既以经注经,也以训注经:“据伊本·竹赖支的传述:‘穆圣说:“这是我的教民,他们本真理而判决,本真理而授受。”(伊本·哲里尔古兰经注)据改塔德的传述,穆圣说:“这是叙述你们的,在你们之前的人,也有具备这种德性的。”“穆萨的宗族中,有一伙人,本真理而引导他人,因真理而主张公道。”(7:159)’”[20]

(三)援引前人注释

马坚注释经文时,不仅参考上述所列书目,而且还引证了其他著名注释家的注释资料,尽管他在参考文献中没有罗列出参考的文献名称。例如经文“你说:‘在我所受的启示里,我不能发现任何人所不得吃的食物;除非是自死物,或流出的血液,或猪肉——因为它们确是不洁的——或是诵非真主之名而宰的犯罪物。’凡为势所迫,非出自愿,且不过分的人,[虽吃禁物,毫无罪过],因为你的主确是至赦的,确是至慈的。”(6:145)他在注释这节经文时,就直接援引了哲拉鲁丁·苏尤蒂在《经训经注辑珍》(马坚先生译为《素优兑散珠集》)中的释文,并注明了出处:“伊本·阿拔斯说:‘蒙昧时代的阿拉伯人,把食物分为两类,一类认为是干净的,可食的;一类认为是污秽的,不可食的。真主派遣先知,降示经典,规定什么是合法的,什么是不合法的。凡真主定为合法的,都是合法的;凡真主定为不合法的,都是不合法的;凡真主没有提及的,都是他所不究的。’他诵读这节明文:‘你说:在我所受的启示里,我不能发现任何人所不得吃的食物……’他接着说:‘除此以外的,都是合法的。’(《素优兑散珠集》)”[21]

(四)发挥个人见解

林松教授在研究马坚的注释时,引证实例指出,马坚在作详细注释时,往往紧扣经文主旨,旁征博引,发挥个人见解注释有关经文。这些见解注释,综合起来就是8个类型:阐释伊斯兰教律令的科学根据;阐发伊斯兰教提倡的人伦道德观;举例表述经文中的语句;对原经中的不同提法或措辞,进行细致入微的琢磨和挖掘;对注疏家诸说不一的、有待考证的问题,仅客观引述资料以供参考,不作结论;列举事实,以加深原经中概括语句的印象,使读者获得感性认识;联系现实,结合经文内涵,作议论性发挥;借释文号召国内穆斯林教亲把握经文精神实质,消除分歧隔阂,增强团结。[22]

(五)解析词义辞藻

马坚注释《古兰经》中有关词汇时,对其作了解析。例如,他在注释经文“他们有心却不用去思维”(7:179)时,分析了该句经文中的单词“心”:“[心]字原文是[盖勒卜](qulub),有心脏和心灵二义,与汉文的[心]字和英文的heart一样。”[23]

(六)题写内容提纲

马坚译注《古兰经》时,为便于读者掌握经文内容,特意在译注前列了一个各章节的内容提纲,这种做法具有“专题注释”中明确经文要旨和点明题意的作用。例如,他在译注第2章(黄牛章)时,题写了“信道者和不信道者的情况;伪信者的情况;向怀疑《古兰经》的人挑战……”。在译注第3章(仪姆兰的家属章)时,题写了“真理的意义;《讨拉特和引支勒》;明确的节文和隐微的节文……”等等,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