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之难,难在善任。而要使任人各得其所,必须掌握“才有长短,不必兼通”的道理。唐太宗即位之初,令封德彝荐举贤才,可是,竟很长时间没有选荐一个人。唐太宗质问原因,封德彝答道:“不是我不尽心竭力,而是现在天下没有很优秀的人才。”唐太宗驳斥道:“君子用人如用器物,应当各取其长处。古时候国家达到大治的,难道从别的时代去借人才吗?应当怪自己不能识别人才,怎么能诽谤同时代的人不才呢?”他晚年还强调:“人不可能全知全能,所以朕常常告诫自己,要扬长避短。”唐太宗在用人过程中,就遵循“扬长避短”的方针,他任用房玄龄、杜如晦、戴胄等人,就是明证。房、杜不善于处理杂务琐事,但是多谋善断,唐太宗扬长避短,充分发挥其相才,二人都成为青史留名的贤相。房玄龄用人也是如此,他不求全责备,也不用自己的长处去衡量别人,总是按照才能的高低或功绩的大小来录用,不嫌弃出身低微的人,唐太宗十分信任他。杜如晦充分发挥“剖断如流”的长处,与房玄龄默契配合,共掌朝政,中央的组织规模、法令制度、礼仪等,都由他们二人制定,深得当时人的称赞,把他二人合称为“房谋杜断”。戴胄不通学术、不通经史,唐太宗利用他性格忠直、秉公办事的长处,任他为大理寺少卿。戴胄处事干练,案无滞留,敢于犯颜执法,能纠正唐太宗量刑过失,使唐太宗发出了“法有所失,公能正之”的赞语。
唐太宗即位以后,百废待兴,为了克服眼前的种种困难,进而大治天下,需要选拔和使用大批人才,唐太宗采取措施,广开才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
唐太宗选人用人,有这样一些特点:
士庶并举。魏晋实行九品中正制,在世袭贵族中遴选官员,形成士族垄断政权的局面;而许多贤才大才,往往出自民间。仅仅在贵族中选拔人才,等于丢失天下人才的一半。唐太宗力避前朝用人之失,采取了士庶并举的方针。他早在藩府时,就注意物色有才能的庶族地主房玄龄、张亮、侯君集等人,同时也信任士族地主高士廉、长孙无忌、杜如晦等。即位后,继续实行这样的人才政策,王珪、韦挺、魏徵、马周就是庶民政治家的杰出代表。他还扩大科举制,让更多有才能的人进入国家政治生活。
官民同位。贞观三年(629)四月,唐太宗下诏说:“普通人家的人,只要文武才能出众,或言行忠谨,可以承担事务,就可以推荐到各级官府任职,得与官人同申。”就是说,推荐和任职的待遇与在职官员相同。马周本是“山东布衣”。在州里教书时,屡遭地方官斥责,被迫辞职,在各处流浪,又受到县令侮辱。住在驿舍中,驿舍主事人见他衣衫褴褛,把他冷落在一边。贞观三年(629),唐太宗下诏让官员们议论国家大事,提出建议。马周当时在中郎将常何家里做客。常何是个武将,没读过书,提不出什么建议,马周就替他写了二十条建议。唐太宗看了常何的奏章,十分惊讶,因为常何本来识字不多,怎么能写出这样好的奏章,提的建议又这样卓然可采?便问常何是怎么回事。常何说是他的朋友马周替他写的。唐太宗立刻召见马周。马周一时没到,唐太宗坐立不安,一连四次派人去催。等到和马周交谈之后,发现他的确有治理国家的才能,就任命他做了监察御史。后来又任命他做中书令,主持朝廷大政。
新故共用。唐太宗的用人标准是贤能,只要贤能,不管是故旧还是新进,都一视同仁。原秦王府的心腹之臣如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等,他是非常信任的;而对隐太子李建成手中的有识之士,即所谓“昔仇”,他也加以重用。以魏徵为例。玄武门之变以后,魏徵成为阶下囚。唐太宗看重他的才能,不挟私怨,出以公心,从治国的大局出发,对魏徵日渐亲重,让魏徵进入宫禁,询问政治得失,授谏议大夫,又擢升为侍中,不到七年时间,魏徵由仇虏而位极人臣。魏徵也不负唐太宗厚望,忠正秉直,极言切谏,把臣子辅佐人主的义务发挥到了极致。唐太宗说:“魏徵遇事随时规谏纠正,许多事都切中我的过失,就像明洁的镜子照见自己的形体一样,美或丑都无所隐藏。”唐太宗对亲故也是重视贤能,庸才低能者不用。他常说:“君主一定要大公无私,才能使天下人心服。官员不论大小,都应当选用贤才。不应按关系的远近,资格的深浅,来决定官职的大小。”唐太宗的叔父淮安王李神通,对被列为一等大臣的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很不服气,他对唐太宗说:“太原起兵的时候,臣第一个响应,赴汤蹈火、不辞辛苦。房、杜不过舞文弄墨,从来没有冲锋陷阵,功劳没有我大,官职却比我高。这实在不公平!”唐太宗听了之后,就把李神通过去怎样被窦建德打败、全军覆没,后来又败给刘黑闼、仓皇逃跑的事实,一件一件地摆出来,说:“叔父是国家的至亲,我怎么能不信任呢?但是,治理国家不能以私废公!”李神通无言以对。还有一些将领,原来是唐太宗早年做秦王时的老部下。唐太宗当了皇帝,他们没能得到高升,很不满意,吵吵嚷嚷地说:“我们这些人多年来鞍前马后,出生入死,今天反倒不如李建成手下的人!”唐太宗说:“选拔人才,不能分新旧、先后,新人贤明,旧人愚笨,我只能用新人,不能用旧人。”
汉夷兼用。唐太宗在用人上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既重视汉族的能臣名将,也不歧视夷族,对夷族名将也倾心信用,这是十分难得的。他根据夷将的功勋与智勇,分任朝廷高级将领与地方的都督之职。如突厥族的阿史那社尔以智勇闻于天下,深为唐太宗器重。贞观十四年(640),出征高昌,唐太宗以他为交河道行军总管;战争结束以后,唐太宗夸奖他廉正,赐给他从高昌得来的宝刀及各色彩绸一千丈。铁勒族酋长契苾何力内附后,唐太宗授职左领军将军。贞观九年平吐谷浑,赤水源一战,唐将薛万均、薛万彻破围,兄弟二人均中枪,随从骑兵死伤十之六七。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率数百骑前往救援,拼命厮杀,薛氏兄弟才得免一死。后唐太宗擢升他为北门宿卫。
由于唐太宗广开才路,吸引和任用了不少精英,形成了唐初贤人在位众多的局面。贞观一代,人才济济。图画于凌烟阁的二十四位功臣,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徵、尉迟敬德、李孝恭、高士廉、李靖、萧瑀、段志宏、刘弘基、屈突通、殷开山、柴绍、长孙顺德、张亮、侯君集、张公谨、程知节、虞世南、刘政会、唐俭、李、秦琼。唐太宗经常去凌烟阁观看画像,以表示对这些英才的赏识和纪念。此外,被唐太宗器重的还有著名的文学之士如姚思廉、陆德明、孔颖达、颜师古等;有卓越的书法家和画家如欧阳询、褚遂良、阎立德、阎立本等;还有杰出的少数民族将领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执失思力等。这些谋臣猛将、文人学士都为贞观之治贡献了自己的才干智勇。
人才已经选拔和任用,还要考虑如何充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使他们忠心耿耿、终生不渝。唐太宗在这方面也是做得相当成功的。
信任贤才,用则不疑。君王多有用人多疑、疑而又用的问题,使君臣之间不能相互信任。唐太宗深知君王多疑的害处,吸取前人的教训,对大臣们采取“洞然不疑”的态度。萧瑀以自己不受重用,嫉妒房玄龄,诬告房玄龄搞朋党,对主上不忠,还预言房玄龄一定会谋反,只等时机成熟。唐太宗严厉批驳了萧瑀的诽谤。一次,有人密报长孙无忌职位过高,荣宠过度,太宗将此密报让长孙无忌看,并说:“朕对你丝毫不怀疑,假如心里装着各种传闻又不明说,则君臣的想法便有所不通。”
用人司职,各负其责。唐太宗在即位之初,号召素有贤名的景州录事参军张玄素进宫,问为政之道。张玄素答道:“隋朝皇帝好自作主张,独自处理日常政务,而不委任给群臣;群臣内心恐惧,只知道秉承旨意加以执行,没有人敢违命不遵。然而以一个人的智力决断天下事务,即使聪明睿智,乖谬失误之处也是难免,加上臣下谄谀,皇上受蒙蔽,国家还能不灭亡?陛下谨慎选择群臣,根据他们的才具,让他们各职其事,皇上自己就可以拱手安坐,清和静穆,考察他们的成败得失,实施刑罚赏赐,天下自能大治!”唐太宗赞赏张玄素的建议,并能够身体力行,付诸实施。贞观四年(630)的一天,唐太宗问房玄龄、萧瑀:“隋文帝作为一代君主怎么样?”回答说:“文帝勤于治理朝政,临朝听政,有时要到日落西山,五品以上官员,围坐论事,卫士传送餐饭。虽然品性算不上仁厚,亦可称为励精图治的君主。”唐太宗不赞同此论,说:“你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你们赞扬欣赏他的,正是他的失误之处。文帝不精明却自以为精明,由于‘精明’就喜欢‘洞察一切’,这在人主叫做‘苛察’,人主最忌讳这点。不精明则上下不通气,但苛察则多有疑心,凡事自行决定,不信任群臣。天下如此之大,日理万机,费心劳神,难道处理每一事都能切中!群臣既已知主上的意见,便只有无条件接受,即使主上出现过失,也没人敢争辩谏议,所以到了第二代隋朝就灭亡了。朕则不是这样。选拔天下贤能之士,分别充任文武百官,让他们考虑天下大事,汇总到宰相处,深思熟虑,然后上奏到朕这里。有功则行赏,有罪即处罚,谁还敢不尽心竭力各司职守?”这一篇谈话,可以看做是唐太宗实行张玄素建议的一次总结,结论是,圣明的皇帝一定是用别人的大脑来思考,他把许多聪明的大脑集中到自己这里,集中了群众的智慧,唐太宗就是一位善于集思广益的英明君主。
斥退小人,杜绝谗邪。要使贤能之士尽职尽责,充分发挥聪明才智,疏远小人、不用小人是非常重要的。有一次,唐太宗对魏徵说:“因官职而去选择人才,不可仓促行事。任用一位君子,则众位君子都会来到;任用一位小人,则其他小人竞相引进。”他把用小人比作“养恶草”,“养恶草则对好谷子有害”。还引用北齐、隋朝的历史教训,说明群小之徒诽谤君子、谗害贤臣给国家造成的极大危害。他说:“说人坏话的邪佞小人,都是国家的害虫。他们有的人花言巧语,阿谀奉承,互相勾结,结党营私;如果国君昏庸,就要被这些小人迷惑,忠臣孝子就要为此含冤受罪了。斛律明月是齐朝的良将,威名震撼敌国。北周每年冬天要砸破汾河上的封冰,就是担心他率兵西渡来进攻。斛律明月被祖孝徵谗言构罪遭杀害,北周开始侵略北齐。高颎是隋朝宰相,他很有治理国家的才能,帮助隋文帝完成霸业,执掌朝政二十多年,天下依靠他得到安宁。隋文帝偏听妇人的话,一味排斥他。到后来他被炀帝杀害,隋朝的法制政令从此衰败了。隋太子杨勇统率军队,代理朝政,本来就有储君的名分。杨素欺骗文帝,残害善良,离间他们父子之情,祸乱的根源,从这里开始了。隋文帝已经混淆了嫡子和庶子的名分,结果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国家不久就覆亡了。朕常常防微杜渐,以此禁绝谗言构罪的发生,仍然担心还没有尽心尽力,或者还不能觉察它的苗头。”
为了防止奸佞小人对贤能之士的损害,唐太宗决定对诽谤、诬陷者“以谗人之罪论之”,即对诽谤者实行“反坐”。贞观三年,监察御史陈师合上《拔士论》,诽谤房玄龄、杜如晦,说他们思虑有限,想罢黜房、杜的宰相职位。唐太宗对房、杜的长处和缺点都了如指掌,断定陈师合是“妄事诽谤”,便对他采取法律制裁,流放到岭外。贤能之士毕竟不是神,有时也会有小的失误和过失。居心叵测的人往往抓住不放,借机诽谤。对此,唐太宗态度十分明朗,总是保护贤能之士。比如,魏徵、温彦博在处理政务的过程中,曾有一些过失,有人据此弹劾他们,太宗置之不理,对他们的信用不变,使他们安心任事。
十三、科举取士关注民生
贞观初年,有一次,唐太宗想亲自看看考试进士的情况。在发榜那天,他带着几个内侍,来到考试进士的端门前,看见许多新考取的进士,排成长长的一队,整整齐齐,鱼贯而入。唐太宗非常高兴,对身边的内侍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彀,是指箭的射程,他这是说:天下的人才全都落到我的手中,为我所用了。他看到,科举制度对于选拔人才,提高官员素质,乃至提高国民文化水平,确实具有很大作用。
科举,就是由朝廷设立许多科目,通过分科考试,推举、选拔政府的各级官吏。科举制度创立于隋文帝时期,隋炀帝发扬光大,把它由临时改为定制。到唐朝,经过唐太宗的大力改革,科举制度更加完备了。
唐朝的科举考试科目很多,其中进士科和明经科最受重视。明经科主要考儒家经典的记忆理解,进士科主要考诗赋策论的写作。进士科的前途看好,所以当时的读书人都愿意考进士科。考进士科录取很难,一般百个人中只能录取一二人。所以人们把考进士比作“登龙门”。“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进士比明经难考,三十岁考中明经科已经很老了,五十岁考中进士还算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