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上奏疏认为:“薛延陀可汗本来是突厥的一个首领,陛下当年征战沙漠,万里萧条少有人烟,残余势力奔波投靠,须有一个酋长,于是才赐给他鼓和大旗,立为可汗。近来又降下大恩,应允与他们通婚,西面告知吐蕃,北面通知思摩,连大唐朝中的儿童也都知道此事。陛下又行幸北门,接受他们敬献食物,群臣与边远地区都整日宴饮庆贺。都说陛下为了安抚天下百姓,不爱惜自己的女儿,芸芸众生,谁不感恩戴德。如今陡生变化,有悔婚之意,我深深为朝廷的声誉受损而惋惜;这样一来得到的很少,而失去的却很多,也会产生隔阂,必然会导致边境不安宁。薛延陀深怀被欺辱的怨恨,百姓也感受到背约的羞愧,恐怕这不是怀柔远方、训教边兵的办法。陛下即位治理天下已有十七年了,以仁义恩惠交结百姓,以诚信礼义安抚边远地区,天下百姓没有不佩服的。背约实在是没有道理,为什么就不能善始善终呢!龙沙城以北,薛延陀的部落众多,朝廷想要讨伐他们,终究不能全都消灭干净,应当对他们抚以德义,使正义掌握在朝廷手中而不是在对方手中,失信的在对方而不在我方。做到这些,则是尧、舜、禹、汤等人远不及陛下了。”太宗不听其谏议。
当此时,众位大臣大都说道:“朝廷既然答应与他们通婚,又接受了人家的聘礼,就不可失信于薛延陀,以免又生边乱。”太宗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只知古而不知今。汉初匈奴强大,中原汉王朝怯弱,所以要装扮子女,送金银财物以作为诱饵,在当时是合乎时宜的。如今中原强大,北方少数民族怯弱,以我大唐的一千步兵,可以击败他们的数万骑兵,所以薛延陀肯卑躬屈膝,满足我们的要求,不敢稍有傲慢,是因为他们刚刚立了可汗,属下杂姓部族不少,想要借着大唐的势力以威慑制服他们。他们中的同罗、仆骨、回纥等十多个部族,各有兵力几万人,如果他们合力攻打薛延陀,可以立即攻破取胜,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畏惧他是我大唐所立的可汗。如今将宗室女嫁给他,他必然自恃是大国的女婿,其他部族谁还敢不服!这些戎狄人面兽心,一旦稍不满意,必会反咬一口,造成祸害。现在我们回绝其婚姻,停止接受他们的聘礼,其他部族得知我们抛弃了他们,很快会将他们瓜分豆剖,你们只需记住朕说过的话就行了。”
唐太宗悔婚,致使薛延陀大怒,连年出兵侵扰唐朝边境。这时,唐太宗才后悔没有听禇遂良的话。
唐太宗亲征高句丽,褚遂良反对征讨高句丽,更反对唐太宗亲征。不出褚遂良所料,征讨高句丽失败而归,唐太宗后悔不已。
贞观十八年(644)九月,唐太宗拜褚遂良为黄门侍郎,参与朝政,成为贞观年间的宰相之一。贞观二十二年(648)九月,晋升为中书令。
次年五月,唐太宗病危,召褚遂良和长孙无忌到面前,对他俩说:“汉武帝将太子刘弗陵托孤于霍光,刘备将刘禅托孤于诸葛亮。朕现在把所有的后事都交给你们了。太子仁孝,你们要竭尽忠诚辅佐他。”接着对太子李治说:“有无忌、遂良在,你不用为天下担忧。”因为长孙无忌是太宗的姻亲,太宗又对褚遂良说:“无忌尽忠我,我有天下,大多是他出的力。我死之后,不要让人说他的坏话。”遂命褚遂良起草遗诏。
三、祸起昭仪遭贬遇害
贞观二十三年(649)六月,太子李治即位,是为高宗,改元永徽,封褚遂良为河南郡公。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同心协力,共同辅政,唐高宗也非常敬重二人,每次都虚心听取他俩的意见。因此,唐高宗初期,尚有贞观遗风。次年,即永徽元年(650),褚遂良因抑价强买土地被弹劾,出为同州刺史。永徽三年(652),褚遂良被召回,任吏部尚书、同中书下三品,复为宰相。次年为尚书右仆射。
永徽六年(655)九月,唐高宗李治欲废王皇后,立武昭仪(即后来的武则天)为皇后,召见褚遂良、长孙无忌等人说:“皇后无子,武昭仪有子,现在我想立武昭仪为后,怎么样?”褚遂良说:“皇后出身名门,陛下的大婚是先帝安排的。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崩,拉着陛下的手对臣说:‘朕的佳儿佳妇,现在交给卿。’言犹在耳。皇后没有任何过失,废皇后这事不是儿戏,臣不敢对陛下说违心的话,更不敢违背先帝的诏训。未闻有过,岂可轻废?臣不敢曲从陛下,上违先帝之命!”唐高宗非常不快,此事当时也不了了之。
第二天,唐高宗又说起立武昭仪为皇后一事,褚遂良说:“陛下如果一定要废去皇后,请精心选择天下的名门望族,何必要武氏呢?武氏曾经伺候过先帝,这是众所周知的,怎么能瞒得过天下人。如果这样,万代之后,人们会怎样议论陛下呢?”说罢置笏于殿阶,解巾叩头,直至血流,然后说道:“还笏给陛下,请放我回归田里。”唐高宗大怒,命人把褚遂良赶出去,已经“垂帘”的武氏大声喊道:“为何不杀掉此獠?”长孙无忌忙上前说:“遂良受先帝顾命,有罪也不可加刑。”不久,武昭仪被立为皇后。
由于坚决反对废去皇后,褚遂良被贬为潭州都督。显庆二年(657)三月,转为桂州(今广西桂林)都督。七月,礼部尚书许敬宗、中书令李义府听从武氏旨意,诬陷褚遂良居心不良,图谋不轨。唐高宗便以桂州乃兵家用武之地,不适合褚遂良办公行事为由,又把褚遂良贬为爱州(今越南清化)刺史。爱州远在海外,荒凉不堪,唐高宗以此惩罚褚遂良。
褚遂良到了爱州,忧惧祸至,恐死不自明,于是上表唐高宗以陈忠诚:“过去濮王(魏王李泰)、承乾(原太子)争斗的时候,臣不顾死亡,归心陛下,最终与无忌等四人共定大策。等到先帝临终,臣和长孙无忌同受遗诏,陛下手抱臣颈。臣与无忌处理众事,没有遗漏,数日之间,内外安宁。臣力量小责任重,现在臣的蝼蚁之命已没有几年,请求陛下哀怜。”然而,此时的唐高宗已昏庸懦弱,受武氏牵制,对褚遂良的忠诚之言无动于衷,对褚遂良的境遇更是不闻不问。显庆三年(658)十一月,褚遂良终被害而死,时年六十三岁。
中书令岑文本
岑文本(595~645),唐太宗朝宰相。字景仁,邓州棘阳(今河南南阳)人。祖父岑善方,在后梁任吏部尚书,把家迁到了江陵。父亲岑之象,在隋任邯郸令。岑文本历任别驾、行台考功郎中、秘书郎、中书侍郎、中书令等职。他擅长写作,才思敏捷,草拟文告下笔立成,深受太宗重用、信任。在随太宗征伐高句丽时,他事必躬亲,唯恐出错辜负太宗,以致心力交瘁而死。
一、少有才名长为重臣
岑文本的父亲岑之象在隋末因事被人告发,没有机会申辩。岑文本当时只有十四岁,到司隶官那里为父亲喊冤,辩论和答对的言辞非常通畅,没有任何纰漏,为众人所注目。有人叫他作《莲华赋》,作成之后,在场的人都赞叹不已,于是他父亲的冤屈得以洗雪,他也因此闻名。
岑文本性情敏捷,仪表堂堂,擅长做文章,所作文章能贯通古今。本郡推荐他去考秀才,岑文本不应召举。萧铣占据荆州称帝,召他任中书侍郎,主管文书。唐河间元王李孝恭平定荆州,岑文本降唐。李孝恭的部下打算抢掠全城百姓,岑文本劝说李孝恭道:“自从隋室无道,四海之人为了活命都伸长脖子盼望真正的人主。萧氏君臣之所以决心归顺,是为了远离危亡而寻求安定。大王您如果纵兵剽掠,恐怕江、岭以南,人们的归顺之心受阻,从而造成狼顾獐惊的局面。不如妥善安顿荆州,以此来劝勉还未归附的人,宣示天子的大恩大德,那么谁不愿意成为唐朝的百姓呢?”李孝恭认为他说得对,下令不准侵扰掠夺,任用岑文本为别驾。后岑文本跟随李孝恭攻打起兵叛唐的辅公祏,主管撰写檄文符文。升任行台考功郎中。
贞观元年(627),岑文本被授任为秘书郎,同时在中书省值班。太宗举行完藉田礼之后,在元日召见群臣,岑文本献上《藉田》、《三元颂》两篇,辞藻与情致都很富丽。岑文本才名早著,李靖又把他推荐给太宗,太宗提拔他任中书舍人。这时颜师古为侍郎,自从武德以来,诏书文诰或大事都由颜师古起草制定。等到岑文本任职后,他很称职,而且敏捷快速超过了颜师古。有时诏令繁多,时间紧急,他便叫属吏六七人蘸笔等待,分别进行口授,文件写成后,居然全都符合要求,没有任何缺失。颜师古因过错被免职,宰相温彦博替他向皇上求情说:“颜师古熟悉时事,擅长草拟文诰,很少有人能比得上,希望能重新任用。”太宗说:“朕举荐一个人,足以担当此任,你尽可以放心。”于是授任岑文本为中书侍郎,专门掌管机要事务。贞观十年(636),岑文本与同僚令狐德棻撰写《周史》,史论多出于岑文本。《周史》修成,他得封江陵县子爵。
这时,魏王李泰得宠,宅第非常豪华,为诸王之冠。岑文本上疏给太宗,既用崇尚节俭来劝说,又陈述了嫡与庶应当有所区别,各守本分。认为应当对魏王有所限制。太宗认为他的建议很好,赐给他布帛三百段。
二、节俭孝友鞠躬尽瘁
贞观十七年(643),岑文本加授银青光禄大夫。不久,他升任中书令。岑文本显贵后,常自以为以书生起家,所以住处简陋,室内也没有茵褥帏帘一类装饰。他侍奉母亲以孝著称,抚养弟侄很有恩义。他对待平生的故人,即使是漂泊贫贱之人也一定以礼平等相待。太宗常常称赞他的忠诚恭敬。晋王李治为皇太子时,大臣大多兼任东宫官职,太宗想让岑文本也兼任或代理东宫官职,他辞谢说:“臣担任一个官职,还怕事务太多,不想再去东宫太子那里希求恩泽,请让我一心事奉陛下吧。”太宗这才作罢,但仍下诏叫他五天到东宫参见一次。岑文本每次进见,太子都要答拜。
在任中书令之初,岑文本面有忧色,母亲问他原因,他回答说:“我既非功臣又非故旧,责任重而职位高,恐怕不是好事。”有人前来庆贺,他就说:“我可以接受你的慰问,但庆贺就免了吧。”有人劝他经营产业,岑文本感叹说:“我是汉南一介平民,徒步入关,所期望的不过是做个秘书郎、县令而已。没有一项军功在身,却以文墨书生出身而位居宰相,俸禄已很丰厚,为什么还要置办产业呢?”所以他从来不谈及家业之事。
岑文本任职时间长了,得到的赏赐也很丰厚,都交给他弟弟岑文昭主管。岑文昭任校书郎,结交了很多轻薄之人,行为很不检点,太宗大为不满,对岑文本说:“你的弟弟多有过失,朕将叫他出京任外官。”岑文本说:“臣自小没有父亲,母亲所钟爱的是臣的弟弟,不想叫他离开身边。如今若叫他到外地任官,母亲肯定会忧虑的,我没有这个弟弟,就等于没有老母亲了啊!”说着还哭出声来,太宗怜悯岑文本的孝心,召来岑文昭训斥一顿并予以约束,所幸岑文昭还很能悔过自新,以后居然没有什么过失。
贞观十九年(645),岑文本跟随太宗征伐高句丽,太宗把事情全部交付给他,关于粮食运输的目次、兵器甲胄的总目、草料分配的等级,岑文本总是筹算不离手,事必躬亲,他总担心太宗托付的事情出现差错,对不起太宗的信任。因而心力交瘁,难以为继了,太宗十分担忧,对左右说:“岑文本和朕一同出行,恐怕不能和朕一同返回了!”
走到幽州时,岑文本突然发病,太宗亲自去看望,为他的病重而伤心流泪。没几天岑文本便去世了,终年五十一岁。当天傍晚,太宗听见夜间戒严的声音,就说:“岑文本逝世了,朕不忍心再听见这种声音。”于是下令停止。追赠他为侍中、广州都督,谥号“宪”,陪葬昭陵。岑文本有文集六十卷。
中书侍郎杨弘礼
杨弘礼(?~653),唐太宗朝宰相。字履庄,弘农华阴(今陕西华阴)人。他是隋朝尚书令杨素的侄子。父杨岳,在隋大业中期(约608~610)为万年令,他一向与杨素之子杨玄感不和,上表说杨玄感一定会造反。等杨玄感谋反被杀,杨弘礼的父亲杨岳因为与叛乱者同族近支,牵连被关在长安监狱里,因他事先上表说杨玄感将要造反,所以炀帝派人赦免他,等使者到达时,杨岳已经被长安留守杀死,杨弘礼等遂免罪。
高祖李渊建唐,因杨素对隋室有功,诏令杨弘礼继承清河郡公的爵位,授任太子通事舍人。贞观中期(640~642),杨弘礼升迁为中书舍人。
贞观十九年(645),太宗出征辽东,拜授杨弘礼为兵部侍郎。驻跸山一战,他率领步骑二十四军绕到贼军背后出击,势如破竹。太宗从山上眺望他的部队,只见兵器精良,军容严整,人人尽力,不由得十分赞赏,对许敬宗等大臣说:“越公(指杨素,杨素骁勇善战,曾封越国公)儿郎,仍有家风。”
当时,众宰相都留在定州辅佐皇太子,只有褚遂良、许敬宗、杨弘礼随军,主持军务。
贞观二十年(646),太宗统率伐辽军队返回,拜授杨弘礼为中书侍郎。次年迁任司农卿。授任昆丘道副大总管,他率军打败处密,杀死焉耆王,降服昆支部,俘获龟兹、于阗王,凯旋而归。适逢太宗去世,大臣嫉妒他的功劳,被降职授泾州刺史。永徽初年(650),追论他的功绩,升任胜州都督,改任太府卿。永徽四年(653),杨弘礼去世,追赠兰州都督,谥号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