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夏的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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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父亲的背影(3)

“那时,他可真丢人。”多年之后,紫晓说。

丢人的常昊被父亲拖死狗一样拖出了樟木头市场,扔在大街上。鼻血染红衣襟。紫晓印象中的那天是世界末日,脑中早一片空白了。是常昊的血提醒了她。她知道父亲的用意:先把他弄到派出所,再慢慢收拾。因为紫晓有个当警察的叔叔。

“爸--”她叫了一声。

此刻,紫晓的心中充满了恼恨,恨父亲把她晒在这儿丢人现眼,恨父亲多管闲事--她认为这是多管闲事:你当你的教授,我爱我的常昊,互不相干--恨父亲下的那种狠手。父亲已不像父亲了。父亲不动声色的威严反倒可怕。一动手,便和平常人没啥两样了。

父亲冷冷地望着她,眯缝了眼。这是他震怒时常做的表情,眼缝中射出刀子。他冷冷地说:“怎么?还心疼这种东西?”

紫晓说:“我爱他。”

父亲冷笑一声:“是吗?好吧,你选择吧。父母,还是他?”

“他!”紫晓毫不犹豫地说。

父亲惨然一笑:“好。好。”他走了,高大身子摇摇晃晃。

在她和父亲的所有较量中,这一次,她胜了。她甚至有种恶作剧般的快感。

不过,后来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行为,最终伤害的,只能是自己。父亲给她讲过一个故事:一头驴子想跳悬崖,农夫死命拉它。在一次次的较量中,农夫筋疲力尽了,手一松,对驴子说:你赢了。

几年之后,她才会发现,父亲对他婚姻的干预,真的是为她好。那时,那张"合法"的纸,已成了常昊控制或折磨她的最大理由。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或任何场所向她宣泄他的控制欲和暴力。许多时候,她的脸上正在流光溢彩呢,但在他一声暴喝之后,她马上就灰头土脸,变成老太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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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早晨,紫晓流着无助的泪。她后来的解释是:她怕父亲弄残了常昊。这是那时老发生的事,许多暴怒的族人可能会干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

但她不承认那时她爱常昊,只承认喜欢他。她说,那所谓的爱是后来的事。

这解释很合理。紫晓是个异常聪明的女孩。以她的眼界和智商,常昊绝非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但她很喜欢常昊,因为他能陪她玩。而他的那陪,又是全身心投入的。理想呀,事业呀,时间观念啥的,在那时常昊的字典中不存在。只要紫晓需要,常昊能整年整月地跟她“泡”。

“泡”是常昊得到紫晓的主要原因。

女人很希望男人同她“泡”。但同时,她又看不起仅仅是会“泡”的男人。女人的天性富于幻想而好大喜功。女人的一半,生活在现实中。另一半,则放飞到幻想里。没幻想的女人,会实际得很恶心。因为这时的她,已不再是女人,而仅仅是一个雌性的动物。

成功的男人,既要善于现实地“泡”,又要不停地施放“幻想”的迷雾,即令它是虚无缥缈的。

那时的常昊很实际。他只会跳舞,只会做爱,只会做饭。那时的常昊虽然说自己爱艺术,但那爱仅仅停留在口头上。那时他哥还是个小小的副科长。常昊即使有梦想,也总能说服自己屈服于现实。

无梦想,便无未来。一个女孩,不会心甘情愿地像磨道里的驴那样在既定的轨道上转一辈子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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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常昊私奔到樟木头不久,紫晓出逃过一次。她想回家,因为她不想跟一群混混在一起。待得私奔带来的刺激消失之后,生活便露出了尖牙利齿的一面。她不想这样过。她想回到家中。虽然早年的她很反感父亲,但现在,那种家的氛围却很令她迷醉。

那夜,待常昊熟睡的时候,紫晓披了常昊的衣服,小猫似的溜了出来。她的衣服被常昊当了“人质”。那段日子,常昊最怕的,就是紫晓的出逃。

月亮很亮。

白色的光透进屋里,照着那张稍一动就吱吱乱叫的小床。常昊大张着嘴,发出难听的声音。大行的呼吸声很静。那时,大行和常昊住一个房间。大行的存在早被常昊和紫晓忽略了。他们该闹就闹,该吻就吻,该做爱就做爱。初时,紫晓不习惯大行同他们住在一起,但常昊同意。因为,房租是大行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