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令紫晓感到遗憾的事实。从本质上说,她的第一次,确实不是自愿的。但很快,常昊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就让她产生了错觉。她以为他爱她。常昊威胁说,你要是嫁给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会杀了他全家。这话,既叫她感动,又叫她害怕。此后多年里,每遇到一个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时,都会想到常昊的这句话。她觉得他做得出来。她发现,在对付女人的时候,常昊是无赖和恶棍的混合体。
但常昊没有任何规律的生活,却让紫晓认为她得到了自由。远离了父亲的监督和约束,他们没日没夜地做爱,没日没夜地看碟片。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睡到次日午后。这一切,都在诠释着紫晓心中的自由含义。
那时,常昊的梦想是当一个艺术家。紫晓总认为常昊会成为艺术家。艺术家是许多女孩心中的梦。后来,柳莺就养着自称是诗人的梁子。梁子蓬头垢面,懒惰至极,却说自己在写诗。写诗成了梁子吃软饭的遮羞布。后来,灵非觉得伪诗人梁子糟蹋了柳莺。但柳莺说:“那有啥?我愿意。”梁子也时不时释放一些迷雾,说他这辈子是搞艺术来的,柳莺则是供养他来的。于是,梁子总是理直气壮地花柳莺的钱,时时将她训得泪流满面。
常昊的出现,挖掘了紫晓强压在灵魂深处的放纵,成为紫晓从此变“坏”的诱因。见面的场景是他们津津乐道的内容。
尤其是初次接吻。
“跳着跳着,她慢慢转过头。我闭了眼,也转过嘴唇,就接在一起了。”常昊说。
紫晓感到有个东西在脑中炸裂了。一阵眩晕袭来,她便软软地倚在常昊怀里了。这是她第一次和男性接触。后来的紫晓老悔恨自己的这次失态,并自责了许久。在紫晓的印象中,这是她堕落之始。她像从山顶滚落的圆石一样在惯性的左右下,一直滚向深渊,成为樟木头人唾沫星的焦点。
他们像鱼一样在舞池里游弋着。每夜如此。那时的常家还没有得势,常昊的二哥仍是一个给温州市委书记写材料的文秘,享受副科级待遇。常昊在东莞市场开了个小店,他把小把小把的钱都花在紫晓身上,叫紫晓误认为自己傍了个大款。直到有一天,常昊将紫晓哄到了那间很小的营业室,不顾紫晓的拼命挣扎,扒下了她的裤子。记得,紫晓流了很多血。
此后,他们开始了更亲密的接触。他们通宵达旦地做爱。紫晓将自己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生命激情完全释放了出来。
直到有一天,紫晓的父亲将他们堵在小屋里。
-2-
父亲的出现在紫晓的记忆中噩梦般清晰。据后来的母亲讲,他们早就注意到他们的异常。父亲为此动用了本家族人。这是最令紫晓恼火的事。因为,父亲一闹,她没了退路。
暴怒的父亲抡着巴掌,在常昊的脸上扇出巨大而清晰的啪啪声。在父亲高大身影的映衬下,常昊显得弱小至极。他瑟缩着,口中吐着不清晰的声音,既像告饶,又像解释。这令紫晓伤感不已。当然,她不希望常昊和父亲对打。只希望,常昊勇敢些,不该像癞皮狗。她希望常昊能像《红岩》中的成岗那样在毒刑拷打后吼出气壮山河的“我的自白书”,向父亲表达他的爱情。可惜,他只是求饶,承认他错了。这一认错,分明又否定了自己。等于向父亲承认,要是重活一次,他再也不干了。而这,无疑也否定了紫晓。
紫晓有些看不起常昊了。虽然后来她仍然喜欢过常昊,但那种不快的种子却一直埋在心里,时不时地,它就会吐出芽来,扫紫晓的兴。后来,紫晓甚至认为,这成为她和常昊分手的一个直接原因。
那场殴打延续了许久。
记得那天的太阳很红。洞开的门里涌进的风像刀子。涌进的目光也像刀子。樟木头人不爱管闲事,但爱看闲事,便观者如堵了。紫晓就是在那样的风中和那样的目光中缓缓穿上衣服,冷冷地看父亲的表演。
常昊已成一条死狗,在地上咻咻地喘气,并夸张地呻吟。父亲把他提起,扔到门外,砸倒了没来得及躲开的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