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骑车去元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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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从天而降的汽车城(3)

此刻,我从国内带来的火腿肠只剩下两根了,如果吃完,就必须依靠蒙古国境内找到的食品了。由于骑车消耗很大,我希望能找到禁饿、同时含有较高能量的食品,最好是肉食。在中国西藏时,最好的骑行食品是压缩干粮和风干肉。压缩干粮必须是上海冠生园产的供应部队的产品。每天食用100克风干肉加上600克左右的压缩干粮,就可以保证一天的能量消耗。但在蒙古国,我还没有发现可以长期依靠的食品。

中午之前,我又吃了一根火腿肠。我的自行车驮包里只剩下一根火腿肠了,另外还有大半瓶啤酒,约合1.5升,这就是我所有的储备。进入骑行的第三天,我的食欲已经完全打开,消耗也越来越大,食品问题更加迫在眉睫。

另外,根据估算,我最迟将在第五天早上、很可能是在第四天下午到达哈拉和林,这座城市以西将更加荒凉,如果不在这之前解决食品问题,接下来会更加麻烦。

除了乌兰巴托之外,蒙古国的城市都非常小,后来我才知道,即便是所谓的省城也只不过和中国的村子规模差不多,最多只算是个小型的乡镇,在这样的地方寻求补给到底会怎样?

前方到达了中央省的最后一个城市额尔德尼桑特(Erdenesant)。我骑行的路线是从乌兰巴托到中央省,再从中央省擦过布尔干省的边缘,进入前杭爱省,哈拉和林就在前杭爱省的鄂尔浑谷地里。

额尔德尼桑特是一个路边的小镇,有几家饭店和商店。这里也是一个游客聚集的地方,从乌兰巴托包车前往哈拉和林和库苏古尔的游客们,都要在这里吃午饭。我希望还能找到羊肉合子,但问了几家,都已经卖完了,只剩下更不禁饿的汤汤水水。

我失望地离开了饭店,到一家路边的商店里搜寻。在这儿,我看到了成包的如同中国月饼一样的糕点,每包1公斤,3000图,大约折合2美元。我买了两包准备路上靠月饼充饥。在出门时,突然发现货架上放着几个罐头,这些罐头来自俄罗斯,包装上画着不同的鱼,看上去都来自海里,每个罐头250克,2000图,不到人民币10块钱。我随手买了两个鲱鱼罐头。

离开额尔德尼桑特,我依靠新买的月饼充饥,舍不得吃剩下的最后一根火腿肠了。至于罐头,到了晚上扎营后再吃。

下午到达了一个叫拉尚特(Rashaant)的地方,拉尚特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寺庙群,据说,清朝时期,准噶尔人噶尔丹从新疆进入蒙古,去攻打喀尔喀四部时,占领并烧毁了这座寺庙。拉尚特在路边的形状奇特的小山旁,我试图寻找那座寺庙,在拉尚特搜寻了很久,才被告知寺庙还在北方十几公里之外的岔路上,只好放弃了前往。

关于噶尔丹和准噶尔的故事,在后面还会提到。在北方,还有一座契丹人的城市遗址,也被我一并放弃了。

从拉尚特出来不久,天色已晚,天气又开始变差,在我的前方又开始出现大面积的雷雨区。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我提前半个小时扎了营。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在我搭帐篷时还风平浪静,但刚搭好帐篷钻进去,一阵“妖风”袭来,顿时我的帐篷外风雨飘摇,如果晚一点儿,我可能根本搭不起来了。

在帐篷里,我把啤酒拿出来,边吃月饼边喝啤酒,并打开了一个俄罗斯鲱鱼罐头。这是我在蒙古国吃的第一顿满意的晚餐。在来之前我无论如何想不到,在蒙古国这样内陆国家,性价比最高的食品竟然是海鱼罐头。

中国的鱼罐头里总是塞满了辣椒、豆豉和其他作料,至于鱼则是越少越好,而俄罗斯人的严谨在他们制作的罐头中也得到了充分展示: 整个罐头整整齐齐塞满了鲱鱼段,只是在缝隙之间浇了一点汤汁,避免太干,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杂货则一点儿都没有。

我满意地吃完了罐头,喝掉了一大半啤酒,在微醺中躺着等待外面风雨消停。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大规模搜集罐头,如果每天能吃两个罐头,加上足够的月饼,就能够解决吃饭和能量问题,至于人体必需的维生素,可以通过不时购买点饮料解决。

当晚,天色全黑之后,风已经停了。突然外面喇叭声大作,我拉开帐篷的拉链探出头去,一个人坐在汽车里用车灯对着我的帐篷,猛按着喇叭。我从帐篷里出来,那人对着我大喊:“Police!”

可惜这就是他会的唯一一个英文单词。接下来的交流充满了痛苦。他满嘴酒气,也没有让我看证件,我不知道真假,却不想惹麻烦。

他示意我拿出证件。

“Passport?”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

我回帐篷拿出了护照。他检查了半天。“China?”他说,接着开始做各种动作吓唬我,用手在脖子上比画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我哈哈笑着表示不会的,蒙古国人非常友好。

他又说了些别的,似乎是在问我为什么不去拉尚特休息,而是选择搭营。我回答我喜欢搭营,反正他也听不明白。

两个人比画了一通,就成了朋友。酒鬼终于压下了要钱的念头,善意地和我再见。他热情地把护照还给我,友好地打灯请我先回帐篷,才恋恋不舍地开车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碰见酒鬼。几乎每个来蒙古国的人都碰到过酒鬼。但这次,他做的割喉动作还是提醒了我要小心,在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有意避开在城镇的旁边扎营,尽量选择没人的地段。直到到了西部,我和当地人打成一片时,才会选择在离人近的地方过夜。

那人走后,天空又下起了小雨。夜间是怀念过去的好时候,我迅速又回到了成吉思汗早期的金戈铁马之中。

铁木真年幼时,他的父亲也速该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塔塔尔人,塔塔尔人请也速该喝酒,暗中在酒里下了毒,也速该离开不久就死去了。他死时留下了妻子和七个幼小的孩子(六男一女),而铁木真是老大。

父亲去世后,本来与父亲所在的乞颜族结盟的泰赤乌人选择了离开。泰赤乌人从远祖上来说或许与铁木真家族同宗,但到也速该时期,与乞颜族同胞的情分已经很淡了。而铁木真的叔叔们也离开了这群孤儿寡母。

这段时间是铁木真最黑暗的时期。他甚至被泰赤乌人抓住差点儿杀害,若不是他朋友赤老温的父亲帮助,也许这个世界的征服者还未成年,就早已死在泰赤乌人的手中了。

历史仿佛和我们开了玩笑,它给当时的人们抛出了一个问题: 看见了吧,那儿有个寡妇,带着七个孩子,无依无靠,也没有人跟随,你们猜一猜,这七个孩子能有多大的出息?

当人们接到这个问题时,恐怕没有人能做出准确的答案。当时不仅铁木真一家在蒙古人中处于边缘地位,就连蒙古人在整个草原上也是边缘族群。而蒙古草原在整个人类文明中同样微不足道,当时文明的中心在罗马、君士坦丁堡、巴格达和开封,游牧民族甚至连个固定的中心都没有,他们是逐水草而居的。

仿佛铁木真还没有倒霉够,历史继续开着他的玩笑。这次是要用铁木真的妻子来羞辱他。铁木真的妻子孛儿帖来自洪吉喇部,他们的婚姻是父辈指定的娃娃亲。铁木真长大后,孛儿帖的父亲遵守前约,将女儿出嫁。但他们的婚姻没有多久,危机就到来了。

让铁木真倒霉的是北方的蔑儿乞人。铁木真的父亲曾经把蔑儿乞人的女人强行抢过来当老婆,也就是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伦。现在,蔑儿乞人决定把铁木真漂亮的妻子抢走。他们催马来到时,铁木真发现自己连妻子也救不了。

这个可怜的家族只有九匹马,分来分去发现不够分的,年轻的孛儿帖被丈夫硬生生丢下,被蔑儿乞人抢走当了老婆。九个月后,孛儿帖生了一个孩子,这就是金帐汗国的鼻祖术赤,铁木真甚至搞不清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到这时,这个窝囊的男人已经倒霉到了极点,即便是文学家也舍不得再判他新的磨难了。果然,仿佛腾格里开了眼,铁木真突然转运了。

蒙古人对于老天爷的信奉可谓无孔不入。他们把老天爷叫作腾格里,即便到了后来,蒙古人征服四方杀人无数,人们纷纷谴责他们嗜杀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辩解的: 这一切都是腾格里的安排,我们只不过执行腾格里的意思,有抱怨不要找我们,直接找老天爷去!

铁木真的第一次转运竟然也和他的妻子孛儿帖被劫有关。受辱的男人决定夺回自己的妻子,开始寻找盟友发动战争。由于他的部落只剩下几个兄弟加上妇女,他不得不求助于外界的帮助。这些帮助来自于他结交的安答札木合,以及他的父执、克烈部的头儿脱斡邻勒。

三人的联军向东北方的蔑儿乞人发动了进攻,夺回了孛儿帖。对于孛儿帖的大儿子术赤,铁木真坚持他是自己的儿子,后来把帝国最靠西的疆土封给了他。之后,孛儿帖为铁木真生下了察合台、窝阔台和拖雷。窝阔台后来成了第二代合汗,窝阔台的儿子贵由是第三代,拖雷的儿子蒙哥和忽必烈成了第四代和第五代合汗,接下去,蒙古帝国分裂了,再也没有能够号令全局的大汗。

这次夺妻之战给成吉思汗带来了一个意外的结果: 他的作战能力得到了父老乡亲的认可。人们发现他还挺能打仗,还能拉拢到脱斡邻勒那样的蒙古伟人做盟友。此刻,他的几位叔叔已经归附了他,其他的部落也慢慢地归附。他再也不是那个形只影单的少年,而是一位可以肩负起保卫部落重任的头人了。在最初的归附中,克烈部脱斡邻勒的同盟关系一定是一个巨大的招牌,札木合的帮助也增加了铁木真的威望。

这位曾经在三河谷地东躲西藏的蒙古少年如今把这里当成了他的领地,于是就有了蒙古人承认的第一个都城德勒格尔汗。

在德勒格尔汗附近的一个小湖边,人们第一次拥戴铁木真为部落首领。《蒙古秘史》记载了详细的地址: 布尔罕山前古连勒古山内的桑沽儿小河旁的合剌主鲁格小山上的阔阔淖尔旁边。现代蒙古人按图索骥,认定就是现在的浩赫湖。

虽然这个湖叫浩赫湖,实际上这个圆形小湖的直径不超过500米,是个超级小的湖泊,但因为它和成吉思汗联系在一起,就成了崇拜者们朝拜的圣地之一。

另外,人们还相信成吉思汗出生在达达勒(Dadal),并定位在蒙俄交界附近。这样,达达勒、浩赫湖以及德勒格尔汗就成了乌兰巴托以东三个最主要的朝圣地。我原本计划前往,却因为计划过多,必须做删减,而去除了东部的景点。

当铁木真成为部落的首领之后,他接下去要做的是统一蒙古。而为了统一蒙古,他必须与以前的敌人、朋友、父执作战,击败他们,把他们纳入麾下。他的蒙古统一战争最先从东部打响,也遵循了远交近攻的原则。而对西边的克烈部,他保持着友好的同盟关系,甚至继续靠着克烈部来壮大自己的势力。一次,克烈部的内斗让脱斡邻勒差点儿倒台,多亏了铁木真他才恢复了王位,铁木真也借着这些事件再次提高了威望。

东部的豪强中,塔塔尔人是他永恒的敌人;蔑儿乞人与其有夺妻之恨;卫拉特人距离遥远,暂时不需理睬;洪吉喇部是铁木真妻子的部族,联盟成分大于敌对成分;同属于蒙古族的泰赤乌人距离更近,也是铁木真的反对者。

对于塔塔尔人的进攻来自于一次联合: 铁木真与女真的金朝联盟,并拉上了西部的脱斡邻勒一起讨伐塔塔尔人。这次联军奏效了,塔塔尔人灭亡。当初塔塔尔人曾经与金朝联合击败了铁木真的祖先,现在轮到他们品尝苦果了。这次战争后金朝给脱斡邻勒加上了王罕的称号,使他成为蒙古西部的霸主,也注定了他和铁木真在未来必有一战。

击溃塔塔尔人之后,东部诸强突然意识到,在蒙古大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政治联合体: 铁木真和王罕(脱斡邻勒),他们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挨个儿消灭剩下的部落。于是,洪吉喇人、蔑儿乞人、泰赤乌人联合起来,开始对抗铁木真。但他们的联军被铁木真和王罕打败了。

在铁木真统一东部的战争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敌人也出现在面前,他就是铁木真曾经的安答札木合。

如果说东部还有什么人能够和铁木真抗衡,那就是札木合这个青年将领。他也有着和成吉思汗同样的野心和才能。当铁木真在浩赫湖边被推举为首领的时候,札木合也组织了一个部落联盟,包括了上面对抗铁木真的所有东部部落,札木合自称古尔汗,与铁木真决裂。显然,铁木真和札木合这两个青年英雄,谁在对抗中胜出,谁就将拥有蒙古东部的统治权。

最终,铁木真胜利了。札木合逃走进入了西部,投靠了王罕的儿子桑昆。铁木真乘机歼灭了塔塔尔的余部,并归并了东部的大部分部落。除了北方的蔑儿乞人一部、卫拉特人之外,其余的部落都统一在一个首领的麾下。自从回纥人和契丹人撤离蒙古草原之后,这样统一的东部还是第一次出现。此刻的铁木真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去和西部的霸主克烈部王罕以及更西部的乃蛮人对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