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哦,我选定的字是‘八月’,数字是‘1914’。你看这儿。”美国人露出惊异和赞叹的神色。“哦,太了不起了!你这玩艺可真高。”“是啊,当今能猜出日期的没有几个。现在你也知道了,但我明天早上就金盆洗手。”“那么,至少你也应该为我准备一下后路,我可不愿独自一个呆在这个国家里。我看,一个星期,也许不到一个星期,就要发生重大变故了,我倒不如隔岸观火。”“可你是美国公民呀?”“那又如何,杰克·詹姆斯也是美国人,但照样被关在波特兰的牢里。对英国警察来说美国公民不顶个屁用?警察会说:‘这里受英国法律和秩序管辖。’对了,说起杰克·詹姆斯来,先生,我觉得你并没有尽力保护好你手下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波克严厉地问道。“嗯,你是他们的老板,对不对?你要确保他们成功,可是一旦他们失败,你什么时候挽救过他们呢?就说詹姆斯——”“那是詹姆斯自己的过失,这你也知道。他干这一行太喜欢自以为是。”“我承认詹姆斯是个笨蛋,但还有霍里斯。”“他是个疯子。”“噢,他到最后是有点糊里糊涂。他得无时无刻地对付那些想擒拿他的家伙,不发疯才怪呢。不过现在是斯泰纳——”冯·波克愣住了,脸色由红变得苍白。
“他怎么啦?”“哼,他们抓住他了,事情就这样。他们昨晚抄了他的铺子,连人带文件都进了朴次茅斯监狱。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事,他这个可怜虫可在大受折磨,如果能保住性命实属幸运。所以,你一过海,我也得走。”
虽然冯·波克自我控制能力较强,但显而易见,这消息还是令他十分震惊。“他们是怎么知道斯泰纳的呢?”他喃喃地说,“这个消息真糟透啦。”“你差一点遇上更糟糕的事呢,我感到,他们要抓我的日子也不会远了。”“不至于吧!”“没错儿。我的房东太太弗雷顿受到过查问。我一得知此事,就知道自己得快点了,但先生,我想弄明白的是,警察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自从我签字替你干事以来,斯泰纳是你损失的第五个人了。要是我不快点,那么第六个人是谁我就可以知道了。这,你怎么解释呢?眼看手下干将一个个落网,你不脸红吗?”冯·波克的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敢这样说话?”“我要是不敢作敢为,先生,我就不会在你手下做事了。不过,我把我心里想的事直截了当告诉你吧。我听说,对你们德国政客来说,每当一名谍报人员完成使命后就一钱不值了,这对你们来说不会感到可惜。”冯·波克猛地站了起来。
“你胆敢说是我出卖了自己的情报人员!”“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反正有一张大网,或是一个骗局。这还得你们自己去查清问题,反正我可不想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了。我这就要去荷兰,越快越好。”冯·波克控制住怒火。
“我们长期合作,不应该在这胜利时刻发生争吵。”他说,“你的工作成绩卓著,冒了很多风险,这一切,我不会忘记。想办法去荷兰吧,从鹿特丹再坐船去纽约。在下个星期内,别的航线都不安全。那东西由我拿着,同别的东西包在一起。”这美国人手里拿着小包,但并没有交给他的意思。“钱呢?”他问道。“什么?”“现款,酬金,五百镑。那个枪手最后他妈的反悔了,我只好答应再给他一百镑清账,否则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十分不利。他在讹诈,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给了他一百镑,事情就了结了。从头到尾,花了我两百镑。所以,不给钱我怎么会善罢甘休呢?”冯·波克苦笑一下。“看来,你对我的信誉评价并不高啊,”他说,“你是想让我先付钱后取货吧。”“唔,先生,做交易嘛。”“好吧,照你说的办。”他坐到桌旁,从支票簿上撕下一张支票,在上面写了几笔,但是没有交给对方。“你我的关系弄到这种地步,阿尔塔蒙先生,”他说,“既然你不仁,我也没有理由再相信你了,知道吗?”他补上一句,转过头看看站在他身后的那位美国人,“支票在桌子上放着,在你拿钱之前,我应该检查一下你的东西。”
美国人一言不发地把纸包递了过去。冯·波克解开绳子,打开包在外面的两张纸。不由得暗自吃惊: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本蓝色小书,上面写着金色书名——《养蜂实用手册》。这间谍头子对这本与谍报相差万里的书刚瞪眼看了一会儿,他的后脖颈儿就被一只手死死卡住了,一块浸有氯仿的海绵盖住了他那扭歪了的脸。
“再来一杯,华生!”福尔摩斯举起一个帝国牌葡萄酒瓶说道。桌子旁边的那个结实的司机急不可耐地递过酒杯。“真是好酒,福尔摩斯。”“美酒,华生。刚才这位朋友曾经对我说过,这酒是从弗朗兹·约瑟夫在申布龙宫的专门酒窖里运来的。烦劳你把窗子打开,氯仿的气味妨碍我们的品尝。”
保险柜半开着。福尔摩斯站在柜前,取出一本一本的卷宗,逐一查看,然后有条有理地放进冯·波克的提包。那个德国间谍在沙发上躺着,鼾声如雷,胳膊上和双脚上各被一条皮带捆着。“不用慌,华生,没人打搅我们的。请你按铃,好吗?除了玛莎以外,这屋里没有其他人。玛莎真令人钦佩,我一开始接手这一案件,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她。啊,玛莎,一切顺利,你听了一定会高兴的。”满脸喜悦的老太太出现在过道上。她对福尔摩斯施了一个礼,笑了笑,但还是有些局促地瞥了瞥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没什么,玛莎,他毫发无损。”“那就好,福尔摩斯先生。他很有知识,倒是个和气的主人。他昨天曾要我跟他的妻子一起去德国,那样就配合不上您了,是吧,先生?”“是的,玛莎。只要这里有你,我就放心了。我们今天晚上等你的信号等了很久。”
“那个秘书在这儿,先生。”“我知道,他的车从我们的车旁驶过。”“我原以为他不走了呢。你知道,先生,他在这儿,我就没法实施计划。”“的确如此。我们差不多等了半个钟头,看见你屋里射出的灯光,就知道没有麻烦了。玛莎,你明天去伦敦,可以在克拉瑞治饭店向我报告。”“好的,先生。”“我想你要准备走了。”“是的,先生。他今天共寄了七封信,我一一记下了地址。”“谢谢,玛莎。我明天再仔细查看,晚安。这些文件,”当老太太走远了,福尔摩斯接着说,“不很重要,因为情报当然早已到了德国政府手里。这些原件根本无法送出这个国家。”“那么说,这些文件是毫无用处了。”
“也不能这么说,华生。至少它还可以告诉我们的人什么已被别人得知,什么尚未知道。有许多类似的文件都是经过我手送来的,不用说,一点也不可靠。能够看到一艘德国巡洋舰按照我提供的布雷区航行在索伦海上,将使我深感荣耀。而你,华生——”他放下手头的工作,拍着我的双肩,“我还没有看见你的真面目呢。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你看起来一如既往,像个愉快的孩子。”
“我觉得年轻了二十岁,福尔摩斯。当我收到你的电报,要我开车到哈里奇和你见面时,很少那样欣喜若狂过。而你,福尔摩斯——你也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山羊小胡子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