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最让中学生感动的故事(青少年阅读故事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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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人生细雨(7)

三千烦恼丝,牵扯不尽。董桥说女人的发式是社会道德的晴雨表。昔日一丝不乱光可鉴人的发髻是良家妇女严谨作风的表征,其严苛繁复的梳理方式为女人的不轨行为增设了障碍。而现代社会中短发大行其道,其中蕴含着使世风日下的不良因素,因为风流之后不羁行迹。董桥既然宣称“文字是肉做的”,用肉做的文字关注和描述关于“肉”的内容不仅无妨,简直应当。

我自己的体会是相当浅层的,只知道刚刚洗过头发后感觉非常清新,仿佛心中的烦恼已和发问的灰尘一同涤去,整个身心都澄澈晶莹。披散的头发营造出优雅和慵懒,使人更加自我,更加女性。宣称能“锁住水分子”的美发用品大受欢迎,是因为人们想以乌亮润泽的头发来映衬五官增加美丽,也许其中还包含了更丰富更隐秘的信号。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洗发露和护发素竭力模拟的正是头发刚刚洗过的效果。刚刚洗过的头发,的确是自悦而且悦人的。

上海的男女人

“照片象征不了任何东西,它只提供了一丁点儿趣味。看照片,就是向一个永逝的过去观看,只有这个举动意味深长。”吴亮面对一大堆上海的旧照片时这样说。他把双手插入照片的底部,像洗牌一样使它们在偶然性的作用下各归其位。照片遵循时间顺序以外的神秘秩序而排列,给吴亮留下了广阔的想像和叙述空间。他不想重复上海的历史,也不想如数家珍地讲述旧上海的故事,他只是把自己面对老上海照片时的感受娓娓道来,像叹息,像呓语,诱使读者超越浅层次的猎奇心理而从更幽深的地方发出回声与他相应。他的书名已然定下了惆怅的基调:《老上海,已逝的时光》。

同样是配有精美照片的老上海题材的书,陈丹燕写《上海的风花雪月》时的姿态要积极得多。她用了四年时间,看书、请教、采访、找旧照片、拍新照片,在写作的过程中体验着愉快和惊喜。她常常背着相机走街串巷,不知不觉中看城市的眼光变得细腻、体贴而自信了。她是一大群迷恋老上海的年轻人的代表,自问没有亲历过旧上海生活的人凭什么怀旧。答案是:“他们看到的是从前留下来的房子,是最美的;从前生活留下来的点点滴滴,是最精致的。而他们从小生长在一个女人没有香水、男人不用讲究指甲是否干净、街道上没有鲜花的匮乏的时代,所以他们就这样靠着对旧东西的想像成了怀旧的人。”

时光如筛,滤去的是纷乱芜杂的实际生活,留下精致的传统与美丽的建筑。它们像遗落在水中的珍宝一样于幽暗中放光,说着说不完的故事。陈丹燕乐于做这些故事的讲述者。她在富家小姐的旧照片中发现故事,在张爱玲的客厅和江青走过的小巷中发现故事,在一个西班牙风格的阳台上发现故事,在一切值得驻足的地方发现故事。这些故事在很大程度上是主观的,它们同想像和理想的吻合更甚于同历史真实的吻合。“对一九三一年的怀旧,是属于年轻人的。他们用一小块一小块劫后余生的碎片,努力构筑起一个早已死去的时代。”像这样精心“构筑”起来的上海本身就是一个故事:陈旧而绮丽,颓败而浪漫,如同在阳光下抖开祖母的织金旗袍,封存的身体的气息、时光滞留的气息弥漫开来,使人醺然欲醉,在历史与现实的交叠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一个城市能够让人如此热切地发生幻想和迷恋,这一现象本身就是魅力的体现。就像雾里看花般的拥神秘能使女人更加迷人,不管拥裹她的是霓裳还是令名,甚至于还可以是绯闻。发生兴趣是最重要的,心甘情愿地关怀是最难得的。

吴亮对于老上海的态度是有保留的。他说他只是“在照片中梦游,并为之添油加醋。”他手中的照片前后相隔了一百年,好像让他也感染了一个世纪的沧桑,使他像老人一样充满温和的忧伤。欲望消退了而温情仍在,繁华逝去了而记忆犹新。回忆中有精确的细节,时间的逻辑却混乱了,原本统一的主题也漫漶了。“在已逝的时光中获得览阅和迷思的双重快乐。”览阅是大家的,迷思是他一个人的。但属于个人的迷思仍然有感染力,它使大多数男人面对旧上海的心态显影出来。——底层人民受压迫的殖民时代结束了,作为“冒险家乐园”的上海已是历史陈迹。只有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照片留了下来,千年不老,见证着曾经有过的繁华。面对这一类照片,男人吴亮叹息了,为消失的遍地黄金的年代和一夜暴富的神话。女人陈丹燕思慕着,凝视舞厅里女人的精致发型和入鬓黛眉,在专注中竟能嗅到甜媚的香水气味。

对于老上海,男人是旁观的,女人是亲历的;男人是惆怅的,女人是自信的;男人发出短促的叹息,女人讲述漫长的故事。比较两本书中对同一张照片的解说是很有趣的。这张华亭路口的照片两本书都收了,拍的是两幢如同孪生姐妹般在对称中略显错落的英式别墅,漂亮、精致、安静、浪漫。吴亮在旁边写道:“似舞台上的布景,演员尚未登场,大幕却已开启。”引人遐想而又隐含着在时光中漂流的恍惚之感。可以想像街上的空寂只是暂时的,而且正是它的虚怀吸纳和承载一批又一批的人走马灯般你方唱罢我登场。背着相机的老上海的迷恋者和探索者陈丹燕也来了。她以“华亭路”为题写了整整一章:在这里留下建筑的犹太商人和影响了生活习俗的俄国贵族,“贫寒却正式的西式午餐”对一位中国少年的终生影响,以松弛而柔软的姿态显示崇洋本能的当代少女,还有华亭路在时代大潮中的几起几落,并附有几十年代在同一角度拍摄的照片作为对照;安详大度被亮丽俗艳取代,似乎穿行于此地的风也加快了节奏。

上海从根本上来说是女性的城市,它的种种有形的细节和无形的气味在女性的心灵和血脉中代代相传。在1931S 咖啡馆里消磨一个下午,或者仅仅穿上一袭做工考究的旗袍,女人就会穿过时光隧道回到过去那种透熟水果般甜得要发酵的日子。男人心目中时代的主旋律永远比想像来得重要,所以男人的上海是断裂的,即使穿上灰布长袍也找不回一家之主的感觉了。

男人的上海是“已逝的时光”,女人的上海是永远的“风花雪月”。

做丈夫的感觉

话题由一篇随手翻到的小散文引起。“来,给你读篇散文。”我拾起刚放下不久的一本杂志对妻说。妻在沙发上坐下,我开始读一篇名叫《走向那个日子》的散文。

妻在认真地听,听得很深入。散文不长,才几百字,却把婚期临近时的女孩儿的心理,写得真切细腻而又韵味悠长,富有诗意。读完,我对妻说,若以“做丈夫的感觉”为题写篇文章一怕是有味道的。因问妻子:“你知道那‘感觉’么?”妻抿嘴一笑:“丈夫是你在做,要你才晓得啦!”

说得也是。我说我的感觉是我是一件大氅,这大氅掩着一间农舍,这农舍建在一块高地上,房后有流水,房前有树木,白楂木的门扇厚而结实。我说这原本高大却空空如也的农舍在我的心中倒分外地小巧、秀气,如童话里那些蘑菇状的小房子。因知青集体户的解体而自立门户,使我有机会,早早品味“家”这个词儿的幽深含义。我觉得我被“孵翼”一词深深感动着;觉得自己确切在卵翼着什么。我还觉得“家”不是一“个”,而是一“团”,是那么温馨一团;它被一团祥和之气包着。它就是一团和气。

看见很多的感情波澜在妻的双眸里涌起,如盛夏午后天空中雨意丰沛的旺水云。妻的美丽,在于她有一眼泪泪流淌永不枯竭的爱泉,和以这爱为出发点和归宿、始终如一的笑容。妻是我永远的温柔之乡。后来,我们的女儿眼看就要出生了,我感觉我内心里絮满了很多东西,很多的东西茸茸地絮在我的心里,同时我每天还在孜孜以求地往里面絮。那时我一天到晚田里地里做,歇不下来,力气大得令自己都吃惊,一举一动却轻手轻脚异常地温柔……你问我感觉,我想我那时的感觉便是上帝的感觉了,内心里满是慈悲,总想抚慰一切、体恤一切、惜疼一切。在向阳的南墙下,我满含热泪,用电影里慢镜头那样的动作,那样幸福地,种下两沟甘蔗,满心里想到的,则是将来的某一个时辰,我们的已然长出两颗虎牙的孩子,花眉花眼坐地墙跟前的一只小凳上,十分努力地啃甘蔗圪蔸,浓浓的甘蔗汁,一直到手拐拐上去……妻推推我:“你啊,这是在说做父亲的感觉了。”可不是嘛,我说。却又狡辩:“那时候孩子还没出生哩,什么感觉,还不就是冲你来的。”记得那天,妻腆着个大肚子,悄悄来到身后,妻问:“你哭啦?”我说:“哭了。只是,流下的不是咸涩的泪水,而是甜蜜的蔗汁,不信你尝……”

如今21年过去,那时还没出生的女儿这会儿都上大学了。妻问:你如今,还觉得自己是件大氅吗?我说:觉得,只是,有一只小鸟,掀开这大氅的一角,飞出去了……那串牛蹄印那串牛蹄印,深深地印在记忆里。如今,在离开竹篱笆围起来的家园、在离那些从竹篱笆上探出头来摇曳青春和爱情的黄菊花远了的时候,时常有一种空落与失意的情怀让人到记忆里去翻找,翻找那些从田野里长出来,又消逝在年轮里的、远得比什么都近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