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苏丝黄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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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文化的病(4)

苏丝在广州住了半年,出关四次,每次都看到大批阿拉伯兄弟和黑人兄弟在海关外,像被粘蝇纸黏住的一串昆虫,半天动不了,比中国公民这队要慢上5倍。有一次偶然经过一个海关人员身边,听到他对另一个同事说:“你看,这种两本夹在一起的,很多签证,作假的可能性要小一点。”原来如此,要给世界上那么多国家的护照和签证打假,确实不易,尤其考虑到有些国家的签证,大部分内容是该国使馆签证官用手写……

在广州结识的朋友里,有一个厄瓜多尔小伙子,叫冈萨雷斯(是啊,好像所有南美人都叫冈萨雷斯似的)。小伙子爱踢足球,身材矮而健壮,非常帅,跟女朋友一起到处做生意,最后到了广州。在此之前,他在美国迈阿密有生意,经常往来,但每次出入关,都被带到小黑屋里去审问一通,天黑了才放出来。

他抗议、质问,没有人理他。终于有一次,他被海关人员领到小黑屋,一个审问过他的警官走了进来,一看是他,哈哈大笑,说:“不用问了。不是这个。”

原来,他不幸跟一个墨西哥大毒枭同名同姓,个子还一样高。不过那个毒枭比他年长10多岁,所以他每次过关都引起不同地区海关的骚动:“看!大毒枭整容之后简直跟原来不一样了!”有时候,他们还以为他是大毒枭的儿子。

冈萨雷斯从此对海关又恨又怕,终于有一次,他得去瑞士办事儿,以为这里会不认识他。谁知还是被领进了小黑屋,进去之后他就大哭起来:“你们这些种族主义者!你们歧视第三世界!你们连南美人和阿拉伯人都分不清楚!”他这么一哭,海关人员就慌了,连忙抱住他的肩膀:“你不要哭,不要哭,我们可能有些误会……”高大的瑞士人抱着他就像抱着个孩子似的,他在怀里大声啜泣,海关人员简直要拿出巧克力哄他,赔礼了事。

大家听了这个故事,都笑得要死。一个也在广州工作的美国姑娘艾琳说:“我也有自己的招数。”

艾琳的工作是急性传染病防治,大家都知道她为什么到广州来了吧?在此之前,她在非洲大陆各个国家都工作旅游过。非洲的海关各有不同,有的不贿赂他就是不让你进,有的贿赂他就把你抓起来,有的没事儿就是把你留那儿跟他聊天,因为一天难得见几个游客,闷的。

但他们都会很疑惑地问美国人:“你来这儿干什么?”

艾琳说:“我做急性传染病防治。”

二话不说就赶紧让她过去。非洲急性传染病那个多啊,几个小时就夺命的可能就有几十种。谁知道这女人的包里有没有细菌样本呢。

不过也有例外,有时候有些不怕死的海关人员,就会说:“真的哇?那你帮我看看,我手上长了个口子老是合不上,是怎么回事啊?”

这就惨了,能耽搁个半天,把他全身上下的大小疤痕都展示一遍,后面的人排着队瞪眼看他解扣子解皮带。

所以说,想靠一招打天下、快速过关那是做梦。

苏丝自己也碰到过一些问题,最常见的问题是因为她喜欢变换外形,有时带眼镜,有时不带,有时选发型师不慎,头发搞成一头凌乱枯草,然后一点点剪掉恢复直发。是以照片上的样子总是跟真人有冲突。

她现在用的护照,上面就是一个发如乱草,带着眼镜,非常像刚做完饭还没洗脸并且孩子正在扯她裙子抹鼻涕的中年家庭主妇——当时照相的时候状态实在不好,因为感冒了。

有一次,在北京出关,一个蛮帅的中年海关官员跑来,拿起苏丝的护照,被上面的照片吓到,抬头看她半天,问:“这是你吗?”

“是我是我!”苏丝那天收拾得很整齐,头发也直了,没带眼镜,心情倍儿好,笑嘻嘻地问:“照片是不是不像我啊?”

帅哥也微笑:“不像。”

苏丝高兴地问:“哪个好看?”

帅哥的嘴再也闭不住了,指指苏丝:“你好看!”

原来过海关,也可以不这么紧张的呀。

正名

2009-11-4

有一个叫“个人意见”的台湾博客,谈时尚的,偶尔谈谈明星八卦,非常尖锐。比如,谈论张惠妹穿白色类婚纱蛋糕裙举着大话筒凑近嘴部的造型,想起有人说,婚礼上新郎给新娘套上戒指可能是在暗示一个当天晚上会发生的事,“如果是这样,我简直不敢想象阿妹穿着新娘装用这个姿势拿着麦克风是什么意思”……这个很不留情面的博主,还有一篇博客谈“必也正其名乎”,说时尚界里那些故弄玄虚的名词,比如Channel超贵顶级乳霜里头的“珍稀成分是从那个热带雨林来的神奇植物五月梵尼兰”,其实不过是香草,而制包的所谓Lapin材料不过是兔子毛,“科技玳瑁”是玳瑁纹的塑胶,“总之,如果你问店员说这是什么材质而她说出一个你没听过的名词的话,那八成就是塑胶”。引申开来,freelance其实是失业在家,被包养说是忘年之交,来路不明的女人在周刊的派对单元上被称为“社交名媛”,股市大跌就是整理,廉价雇用的超时工作的电子公司员工叫“科技新贵”,满世界都是“业务经理”……看来今日我们真是到达了全球化世界,不然为什么一个台湾人讲的身边小事,大陆人读起来感觉样样也在自己身边同台上演,让人真想掩面狂奔。

有时候,正名的举动会朝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苏丝黄刚到广州住的时候,带表弟两口子去一家被时尚杂志广为推荐的德国餐馆吃饭,那里的菜单看着让人心神荡漾,居然应着5月的芦笋季供应芦笋,以及“白葡萄酒炖鸡配米饭”这样充满想象的东西。他们点了一大堆食物,兴高采烈地等。结果菜上来,入嘴的时候,大家忽然陷入忧伤的沉默,偶尔看见表弟媳小心地从嘴里扯出一小撮一小撮的芦笋纤维——那哪里是芦笋,分明是甘蔗。而烤猪肘的皮,则是需要斧头才能劈开的外硬内韧的橡皮,待到白葡萄酒炖鸡上桌的时候,苏丝终于挺不住,崩溃了:一坨也许从清代就屯居至今的米饭(馊味儿欢喜地扑面而来)旁边,稀汤汤地躺着一堆黄白不明、呕吐物一般的东西。

苏丝坚决要退回这道菜,女招待慌乱地拒绝了,招待的头儿也来,也拒绝了,醉醺醺的餐厅经理终于出现,巨大的身体俯在桌上,投下充满威胁的阴影:“晚上好,您有什么需求我可以满足?”苏丝除了当即揭穿他的服务本质,别无选择:“你的饭馊了,我不能要。”

后面的一连串爆发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经理点着苏丝鼻子说:“你,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德国菜!我才知道什么是德国菜!”

说到德国菜,虽然不是世界美食推荐榜头牌,但是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这个经理的话和该餐馆的菜,对德国菜是种侮辱。苏丝不能忍受人当面撒谎,忍气答之:“据我所知,德国人在两次大战的时候,也不会吃这种东西……”

好吧,最后菜还是没有退掉,大鱼为了不跟醉鬼打架,把帐付了,拖着苏丝离开了未来战场。3个月后,他们偶然从朋友处得知,该餐馆的厨师被捕、经理逃窜了。这两个人看来主业是喝酒和偷钱,但是美其名曰大厨和餐馆经理,正名做到这样的扭曲程度,显然是难以长久维持的。

还有有些正名则比较难以捉摸。比如苏丝的一个熟人,有一天去7/11超市买东西,一扭身看到一份时尚杂志,封面有个妞很眼熟,再仔细一看,可不眼熟,那是自己老婆。老婆还穿着很眼熟的衣服——是通常在家穿的那种透明衬衣,里面有很眼熟的东西若隐若现。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篇呼吁女性保护乳腺健康的文章,采访了各路对此非常关心的很in的女性,让她们除了讲如何重点保护乳腺之外,还不那么含蓄地呈现自己保护乳腺的卓越成效。

但是在一个读者看来,这个逻辑的顺序是反的。因为时尚杂志里面,人都是先看图片再看文字,有时候基本不看文字(苏丝有个时尚杂志的记者朋友,每天都在为自己的文字没人看而焦心),所以基本总结一下,读者能留下的印象就是:“嗨!好好看的胸!”至于为什么要露胸?“可能是因为好看?”那么旁边为什么要配文字,还要配那么严肃的话题以便为露美胸正名呢?如果你不明白为什么,你就别问了,你永远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