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古代善于运用摩术的人,就像拿着钓钩到水潭边上去钓鱼一样,投下鱼饵,就一定能钓到鱼。所以说,按照这种法则行事,日渐成功而别人却没有察觉;率兵打仗,日渐获胜而士兵就不会害怕敌人。圣人在隐秘中谋划行动,所以被称为“神”;成绩日渐显现,人人都可以看到,所以被称为“明”。所谓做事日渐成功的秘诀,就在于暗中积累德行,老百姓安之若素,不以为奇,却不知道获得好处的原因;暗中积累善行,老百姓遵循服从,却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所以天下人称之为神明。用兵日渐获胜的秘诀,在于经常不用进攻的手段进行战斗,不消耗人力物力,老百姓不知道为什么敌国臣服,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国家,所以天下人把他们比作神明。
【解读】
本节讲摩术要“谋之于阴”、“成之于阳”。诸葛亮造“木牛流马”就是这样的典型事例:诸葛亮制造木牛流马运送粮食,极为方便。司马懿听说后,派人去抢了数匹木牛流马,并将这些木制的牛马拆卸开来,描图画形加以仿造,不到半月,竟也造出了很多,一经使用,也与蜀军所造效果一样,奔走进退如活的一般。于是,魏军也用它们去陕西搬运粮草,自以为得计。岂不知,这恰恰中了诸葛亮之计。原来,表面上看,魏军造的木牛流马与蜀军所造几无二致,但在这些牛马的口舌之内却有机关。
当诸葛亮发现魏军开始用他们仿造的木牛流马搬运粮草时,不由得心中一阵暗喜,便派大将王平带领一千名士兵以魏军打扮混入运输队,暗中将木牛流马口中舌头扭转,使牛马不能行动。正当魏兵怀疑时,诸葛亮又派五百名士兵装扮成神兵,鬼头兽身,用五彩涂面,一边燃放烟火,一边驱牛马而行。魏兵目瞪口呆,以为诸葛亮有神鬼相助,也不敢追赶,诸葛亮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许多粮草。
正因为诸葛亮的高超智慧,所以才能“主兵日胜而人不畏”。
【原文】
其摩者[1],有以平[2],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3]。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4]也;行者,成[5]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也[6]。故圣人所以独用[7]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
【注释】
[1]其摩者:摩的方法。
[2]平:指平和。
[3]卑:指谦卑。
[4]发:扩大名声,这里指有声誉。
[5]成:使其成功。
[6]卑者,也:表现谦卑,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目的。通韬,隐藏,隐瞒。
[7]独用:指只有圣人使用它才能获得成功。
【译文】
摩的方式,共有十种:有平和交流的,有义正词严的,有欢喜讨好的,有愤怒激励的,有用名誉引诱的,有用行动逼迫的,有用廉洁感化的,有用信誉说服的,有用利益诱惑的,有用谦卑获得的。平和是为了让对方平静,正言就是直言不讳,欢喜就是使对方喜悦,愤怒就是激动对方,名誉就是提高对方的声誉,行动就是让对方执行,廉洁就是用清廉感怀对方,信誉就是用信用使对方明智,利益就是使对方有所收获,谦卑就是隐藏自己的目的、用谄媚来讨好对方。这些方法,唯独圣人运用才能够取得成功。众人都拥有这些能力,却无法取得成功,那是因为他们运用不当。因此,谋划策略,最困难的就是做到周详缜密;进行游说,最困难的就是让对方完全听取自己的意见;处理事情,最困难的就是所做的事一定能成功。这三个方面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解读】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当时孙策才十七岁,他继承父亲孙坚的大志,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使吴国逐渐强大起来。后来,他想向北拓展,准备夺取卢江郡。但是盘踞在卢江郡的刘勋势力强大、实力雄厚、兵多将广。孙策明白如果强攻的话,很难取胜。于是他派人给刘勋送去一份厚礼,他还在给刘勋的信中把刘勋大大恭维了一番。孙策用词谦卑,又向刘勋示弱,以弱者的身份向刘勋诉苦,说上缭那边经常派军队侵扰我方,让我们蒙受损失,可是我们力量弱小,不能够攻打他们,所以请求您发兵降服上缭。上缭一带地方富庶,刘勋早就想据为己有,但是主要怕孙策在自己讨伐上缭时乘虚而入,占了自己的地方。如今见孙策态度谦卑、力量弱小,就免去了后顾之忧,决定率领全部力量去攻打上缭。刘勋的部将刘晔极力劝阻,可是刘勋哪能听得进去。孙策则时刻关注刘勋的动向,他看到刘勋率领人马出发后,城内空虚,马上也带领人马,水陆并进,袭击卢江郡,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占领了卢江郡。而刘勋攻打上缭,迟迟不能取胜,想回兵,却又得报说孙策已经占领卢江。他情知中计,但为时已晚,只好投降了曹操。孙策的做法,就是“卑者,也”。
【原文】
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1]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2],故曰道数与时相偶[3]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4]。此物类相应,于势譬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5]之道。夫几者[6]不晚,成而不抱,久而化成。
【注释】
[1]所与通者:指情感能与谋者相沟通的人。
[2]数:规律,此指摩意之术。
[3]偶:合,契合,耦合。
[4]濡:浸湿。
[5]独行:与前面“独用”之意同,指摩意之术是圣人才能运用的方法。
[6]几者:即知几者,知晓事物细微变化征兆的人。
【译文】
所以说谋划一定要周密,一定要选择与自己能够产生共鸣的人去游说。这样才能做到结交亲密而没有裂痕。要想事情取得预期的成功,就必须遵循合适的法则,使得客观规律、行动方法以及有利时机三者都相互契合。说辞要想让人听从,就一定要与对方的内情相符,所以说只有说到别人的心坎里,别人才会听从。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各自归属的类别,把柴草投到烈火中,干燥的柴草会首先燃烧;往平地倒水,湿润的地方首先湿透。事物的性质相同,在相同条件下产生的现象也相呼应,在情势上也是这样。这就是说内心的反应与外在的表现相呼应,也是如此。所以说,按照事物的不同特性加以揣摩,如果对方不呼应,就顺着对方的欲望进行揣摩,这样哪有不被采纳的呢?所以说揣摩之术是只有圣人才能做到的方法。那些能够根据事物微小的征兆,就能立刻采取行动的人,不会错失最佳时机,成功之后也不会居功,天长日久定能化育天下。
【解读】
中山国国王后宫里有两个佳丽,一个叫江姬,一个叫阴姬。两人都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是只能立一个人为王后,两个人为此争得不可开交,中山国国王也没有主意。这时,中山国的相国司马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来一场政治投机。他先私下里找到阴姬的父亲,对他说:“令爱想当王后,这是国人皆知的事。事情成功了,您可以受到封赏。可是一旦失败了,恐怕就会被诛灭九族。如果您想使事情获得成功,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阴姬的父亲知道其中的利害,就说:“如果真能如您所说,小女能够当上王后,我一定会重重报答您。”当时中山国经常被邻国赵国骚扰,可是赵国太强大,没有办法。司马熹就上书国王说:“微臣有一个削弱赵国、壮大中山国的计谋。”国王于是马上召见司马熹,司马熹却说:“我希望先去赵国观察它的地形险易、人民贫富、君臣的才能,作过比较,才可提出具体计划。”国王一听有理,就派遣他作为自己的使臣出使赵国。
司马熹到了赵国后,进见赵王,说:“我原来听说贵国是盛产美女的地方,可是这次我来,竟然没有看到特别漂亮的美人。我到过的地方也不少了,可是还没有见到过像中山王的阴姬那样漂亮的美人。她的美貌,是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可以说天下没有第二个女人可以与之媲美。她应该做大王您的王后,不应该做那样一个小国之主的姬妾啊。”司马熹这样一逞口舌之利,让赵王心里发痒,就对司马熹说:“寡人很愿意娶她为王后,先生以为如何?”司马熹见赵王钻进自己的圈套,赶忙解释说:“微臣只不过是私下里看到她的美貌,如果是大王您有心请她做王后,这就不是我能妄加议论的了。我的话,您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司马熹辞别赵王回到中山国,马上进宫去见中山王说:“那个赵王不是一个贤明的君主,他不喜欢砥砺品行,却非常好色;不好仁义却喜欢武力。我听说他还想迎娶阴姬做姬妾。”中山王一听,勃然大怒。司马熹接着说:“赵国强大,赵王必定会来迎娶阴姬,如果您不答应,咱们国家就遭殃了。如果答应了,就会被诸侯耻笑。”中山王不知所措,就问:“你看该如何是好?”司马熹故意皱着眉头,做思考状,然后向中山王建议道:“依微臣看来,不如这样,您赶快把阴姬立为王后,让赵王断了邪念。世上没有迎娶别国王后的道理,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中山王听后,立刻下旨封立阴姬为王后。赵王听说了此事,也就不再提迎娶阴姬这事儿了。阴姬的父亲则送给司马熹大量财宝作为谢礼,阴姬此后也经常在中山王面前说司马熹的好话。
司马熹在此不仅揣摩透了阴姬及其父亲想争得王后之位的心理状态,而且揣摩透了赵王好色、中山王因为国力不足而虚弱的心理状态,他用自己的手段既满足了阴姬及其父亲的心愿,又抑制了赵王的好色欲望,并刺激了中山王的自尊心,从而最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权篇第九
权,是指权衡、衡量。在说服别人时,我方所使用的说服技巧,必须衡量对方的特点,使我方之技巧和方式与对方特点相符合。本篇专门讲游说之术,分三个部分,主要说明什么是游说、游说的方法以及游说的原则。
【原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1]之也。饰言[2]者,假[3]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4]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5]。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言或反覆,欲相却也。难言[6]者,却论[7]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干忠;谀言者,博而干智;平言者,决而干勇;戚言[8]者,权[9]而干信;静言[10]者,反[11]而干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称文辞者,博也;纵合不疑者,决也;策选进谋者,权也;先分不足而窒非[12]者,反也。
【注释】
[1]资:借助。这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从游说人的角度讲,游说别人是因为如果对方听从我方意见的话,我方就可以从中得到好处;从被游说人的角度讲,之所以要听别人的建言,是因为对方的言论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2]饰言:修饰言辞。
[3]假:借助。
[4]应对:对答。
[5]利辞者,轻论也:利辞,便利的言辞。轻,快速。这句话指对方有所问,我方则用简洁的话回答,使得议论能够把握重点。
[6]难言:反驳诘难的言辞。
[7]却论:指突然中断现在正在谈论的事情,返回到原来的论题。
[8]戚言:忧愁、忧心忡忡的言论。
[9]权:衡量形势,根据形势的变化而变通。
[10]静言:稳健沉着的言辞。
[11]反:自己做得不对,反而责备他人。
[12]窒非:指责备别人的过错,对自己却文过饰非。
【译文】
游说,就是说服对方;要想说服对方,就要使我之言辞能够符合对方的要求和利益。修饰言辞,就是借助华丽的辞藻来说服对方;借助言辞,必然对前人的说辞或者对方的话语有所增加或减少,以满足对方的心理。回答别人的话,要简洁便利;只有简洁便利,才能快速对所谈论的话题进行议论,并抓住关键所在。要想让自己的话语言之成理,符合道义,就必须使得对方明白道理;要想让对方明白道理,就必须据事实举例来加以验证。双方相互辩难时,我方应突然停止对这个话题的争论,而是回到刚刚发生争论时最初的那个问题。要想驳斥对方,就先在当前这个问题上向对方让步,这样对方的缺点必定暴露,这时我方再抓住他们的漏洞,进行反驳。用奸佞的言辞,是为了讨好巴结对方,以求得忠诚的名声。用阿谀的言辞,就是用广征博引的话奉承对方,以求得智慧的名声。用直截了当的言辞,是为了显得敢于直言,而获得勇敢的名声。用痛心疾首的言辞,就是根据形势显得忧心忡忡,从而博得对方的同情,赢得对方的信任。用稳健沉着的言辞,为的是明知自己存在不足,反而责备他人,从而求得辩难的胜利。先揣摩对方的意图,然后迎合他的欲望,就是谄媚;反复引用华丽的辞藻,就是广博;策划谋略加以选择运用,就是权变;毫不迟疑地摒弃陈见,就是果决;自己有缺陷反而指责他人的,就是反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