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娘坐轿车图风光
城市结婚,需用小汽车接送新娘子,租辆超长的凯迪拉克或奔驰500SEL已是很平常的事情。每当节假日,我们在都市里时常会见到十几辆结婚用的小轿车浩浩荡荡,鱼贯而行,比60年代的国宾车队还威风、气派。北京、上海有些新郎、新娘,两家就是前后弄堂或左右邻舍,动动腿几分钟即抵家门。平时情侣来往,三步两步,不请自到,可成婚大喜日,没有小汽车迎送,新娘就不迈出家门。于是请来轿车,在外面兜上一圈,风光风光,再进新郎家中。民俗学学者仲富兰有过这样的思考和描述:
他所熟识的一对恋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各自经历了一番曲折和坎坷,最后终于喜结良缘。他们家住上海徐家汇附近的同一条弄堂里,按常人想来,邻上加亲,喜上加喜,婚礼礼节上总可以简化了吧。可是不!临办喜事前,女方的母亲一定要坚持让女儿坐轿车出嫁。做新郎的小伙子只好要了两辆出租汽车,迎亲那天,载着新娘,从他们家的那条弄堂出发,经徐家汇、淮海路,到外滩兜上一圈,然后再返回原地。在鞭炮声中,新娘下轿车,然后举行了各种礼节,才算完成了这桩好事。
这就让人十分纳闷,80年代已近尾声了,为什么姑娘出嫁还要那么讲究呢?最近又听说一对已经成婚一年多的夫妻,由于当初参加集体婚礼,婚事简办了,如今看到别的新娘都坐着轿车到男方家,颇有悔不当初之感。女方便吵着要补办婚礼。男方无奈,只得再次宴请宾客,雇上出租汽车,进行了一次“补坐轿车”的礼仪。
我常在思考,为什么都市中的青年对坐轿车那么感兴趣呢?细细想来,又觉不足为怪。小汽车很多人都坐过,但结婚坐轿车,意义却不同寻常。其中包含着这样的文化心理:追求正统并意在向社会宣布,我们的婚姻是明媒正娶的,是正宗夫妻而不是私下的苟合。在生活中常听到一些小夫妻拌嘴,女的受了委曲,就会这样对男方嚷着说:“你不要弄错了,我不是自己走到你们家来的,是你用轿车接我来的。”显然,要坐轿车,包括把婚事办得隆重热烈,追求一定的场面,都和这种文化心理有关。因此,尽管经过婚姻登记,婚姻受到法律的保护,然而对于诸如坐轿车之类的习俗,人们依然乐此不疲。
结婚用轿车迎送新娘,粗看是现代化交通工具带来的奢尚,实际它是旧时新娘“坐花轿”迎送古俗的现代化变异。在二三十年代的中国上海,就出现过花轿与轿车中西土洋结合的中间过渡状态。新娘的花轿装在彩车上,或将轿车改装成花轿模样行驶在大马路上,招摇过市。这种两栖型的花轿太麻烦又费财,如今都市民众就只用轿车充任,车前车后贴几个大红纸剪的喜字即可。
在70年代,一些地方要用自行车去接新娘。新郎骑自行车要“永久”牌,新娘也骑“永久”车,这才“夫妻双双把家还”。接新娘不能用“飞鸽”牌,怕女方“飞”了。时兴“永久”牌,表示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2.吹吹打打迎新娘
旧时富贵人家娶亲用花轿,而穷人家用不起轿子,就用推车迎娶。轿子或车内一般都要有一个压轿童或压车娃。若是用轿子迎娶的话,轿子前面走着一个夹红毡的,他专管逢村过店时放一阵鞭炮。轿子前面还要有:打旗的六人、打锣的二人、鼓乐一班(唢呐、笙、磬等四至六人)、打灯笼的二人、拿火把的三人、挑鸡的一人(用一对牛笼嘴,里面装一只公鸡、一束艾、两棵并根葱)。到达新娘家时,亲家母要配上一只母鸡,把艾、葱留下,挑鸡的把一对鸡挑回男方家中。轿子到达女方家中,负责招待的人出来迎接他们进屋,向压轿童施礼,恭请下轿。然后女方家设简单的酒菜欢迎这些迎客。
沈从文的小说《萧萧》,描绘了湘西百姓的结婚风俗:
乡下人吹唢呐接媳妇,到了十二月是成天有的事情。
唢呐后面一顶花轿,两个夫子平平稳稳地抬着,轿中人被铜锁锁在里面,虽穿了平时没上过身的体面的红绿衣裳,也仍然得荷荷大哭。在这些小女人心中,做新娘子,从母亲身边离开,且准备作他人的母亲,将同一个陌生的男子汉在一个床上睡觉,做着承宗接祖的事情。这些事情想起来,当然有些害怕,所以照例觉得要哭哭,就哭了。
汉族民间新娘对娘家的依依不舍之离别情,大多以女儿不愿梳妆上轿表现出来。女方家不会让迎亲队伍轻易进入家门。迎亲队伍到女家门外,女方大门紧闭,要为难男家。于是迎亲的人和新郎上前敲门,口称“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之类的话。女方家人则隔着门缝,要男方吹鼓手吹奏一些曲牌,并向院中扔一些糖果之类的食品,然后大门吱吱嘎嘎地打开,一阵铜钱雨和一小包茶叶骤然飞出,这叫“撒满天星”。在广东农村,新娘上轿前进行“安凤”礼。按俗请了一位“正装梳妆大马”,一位“代步梳妆大马”,负责替新娘梳凤髻,戴凤冠。但新娘总是不肯服服帖帖地让她们梳妆,躲在闺房里不肯出门,以示舍不得离家。闺房中有一帮姐妹护卫着她,她们把房中所有照明的东西都藏起来,待“梳妆大马”一走进闺房,灯火马上吹熄,“梳妆大马”与姐妹们展开抢夺新娘之争,黑暗中你争我夺、你拉我拖十分激烈,但最后的胜利总是属于“梳妆大马”的,新娘哭着被拖出闺房。“安凤”完毕,新娘由“梳妆大马”和大妗姐搀扶着拜别祖先,对着大门拜天、拜地,向父母众亲拜别后才上轿。众姐妹簇拥着花轿送新娘上路,没走多远轿又停下了,姐妹们给新娘奉上清茶一杯,进行最后话别,俗称“谢轿”。
在民间社会,轿子的出发有一定的规矩,民众历来极为重视,轿子(现在则是车辆)的朝向、行进的路线都要按照规矩。轿子回去的时候所走的路线不能和来的时候重复,而要按照逆时针方向行走,即来时走右边,回去时走左边,重复的话就会生男不生女或生女不生男。花轿一出发,就意味着婚礼正式开始。
用花轿抬新妇形式五花八门,各具奇趣。旧俗结婚仅为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续后世。故婚后的生子便成为过门后的顶顶重大任务,倘若女子婚后不育,后果则不堪设想。于是在新娘上轿前,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又表现为父母祈求新娘日后幸福,保佑她快生子、多生子。许多地方都以有趣的风俗将这一心情展示于众。
浙江缙云一带准备上轿的新娘,衣服的前襟里准备了许多铜钱。当新娘出轿时小铜钱如天女散花似的撒落地下,一群小孩欢呼嬉笑着又捡又抢,俗称“鲤鱼撒子”,形象地表达了新娘进夫家可如鲤鱼般地生儿育女的愿望。在湖北西部的神农架地区,新娘在上轿前要由舅舅把她抱放在量谷的斗上,站在斗梁上面,新娘手持一把筷子唰地一声将其撒落在娘家堂屋地上,才挥泪上轿。“撒筷子”意寓娘家盼望她快快生子。广东饶平一带新娘上轿前须用石榴等十二种植物的花或叶泡水淋浴。浴毕坐在浴盆中吃下两个煮熟的鸡蛋,以祈求女儿多生多育。
浙江武义一带新娘上轿后,由长喇叭和号筒打头阵,吹奏之声一声似哭,一声似笑,甚是逗人。两盏长圆形各标有男家大姓和祠堂名的堂灯紧跟在后面,灯后两面红旗飘飘扬扬,由大锣大鼓、唢呐等乐器组成的喜乐队吹奏着喜乐,两个人各背着一枝连叶带根的“子孙竹”,上面还挂着盏小红灯,尾随乐队,花轿吱悠吱悠地跟在子孙竹后面,别有一种气派风光。
山东一带用花轿抬新妇的旧俗还有小娶”和“大娶”之分。小娶就是抬一顶轿子去迎亲,去时由压轿的乘到女家,迎上新娘子回来;大娶则须抬二顶轿子,新娘乘的一顶叫“花轿”,新郎乘的一顶叫“官轿”,鼓乐喧天,又是另一种气派和风光。
陕北米脂一带不仅非花轿抬新妇不可,而且迎亲队伍中还须有男家嫂子担任引媳妇”,“引媳妇”也得坐花轿。而且按旧俗新娘子从娘家到夫家不能行走半步路,就是途中经过山坡小径,轿子抬不过去,新娘也不能下地,要么改乘毛驴,要么让人背着走。
民间也有不少地方迎娶新娘不用花轿。同是在浙江,宁波一带姑娘出嫁撑上一把伞就可步行到夫家了。今天的宁波姑娘还有撑伞走路去结婚的呢!据说很早以前当地也同样流行花轿抬新妇之俗,相传有个刘姓知府为人清廉、正派,在辛亥革命前夕受到孙中山反封建礼教思想的影响,决心破除繁琐的旧风俗。当他的女儿准备出嫁时,刘知府召集了当地官员、富商、乡绅来家饮酒,席间知府大人说:“诸位,本府有为难事请大家为我排解。”众人齐声道:不知大人有何难事?尽管说来。”知府说:“小女将出嫁,本府想按老规矩嫁女,谁知昨晚梦见观音菩萨来我床前,对本府道:千百年来民间女子出嫁花轿迎娶,开锣喝道,引得天仙思凡私奔,玉帝王母大怒,下令再有民女如此礼仪出嫁,一律将她变为兽头人身的丑物。’观音还告知:‘小仙本不管此事,只念你女生得端庄,于心不忍,才告知与你,只要出嫁不坐轿,撑一顶伞遮颜,一如常人一般行走过门,灾祸可免。’故本府邀诸位来,想听听大家有何高见。”众人齐道:“既是这样,还是依了菩萨为妙。”没想到知府大人此举一行,下官百姓都纷纷仿效,一时间便蔚然成风。
无独有偶,广西来宾一带迎娶习俗竟与宁波极为相同,虽也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但新娘上夫家也是步行前往。不过按当地俗规要由18个伴娘护送,其中一位伴娘为新娘打伞,新娘子在一把又大又宽的大黑伞的遮挡下行走到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