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眼力:刘光启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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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曾在收藏家手中的王鉴《云壑松荫》

王鉴是清代著名画家,他与王时敏、王翚、王原祁被后人合称为清代"四王"。王鉴绘画尤擅临摹,他为后世留下的作品很多,《云壑松荫》是他的代表作之一,现藏于天津博物馆。

每当看到这幅画,都使我想起最初看到它时的情景。这件作品曾由收藏家蒯寿枢收藏。蒯寿枢,字若木,安徽合肥人。曾任国民党政府驻日学务总裁。因与胡适同为安徽人,故互相之间有往来。我在北京鉴光阁学徒时,曾经见过这幅画,所以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但这幅画几经转手,怎么转到天津博物馆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幅画上的印章"蒯礼卿家珍藏"、"蒯寿枢",说明这幅画曾经为蒯家收藏。另有"渤海劳小山考藏图记印"、“渤海劳氏珍藏图书”、"宝晋山昉"等,是劳小山的收藏章。“国晋山昉”是他家的室名,"渤海劳氏"一般指自己是北方人。此外,还有"王氏春草堂珍藏书画印"、"春草堂蒙泉秘籍"等。王氏蒙泉即王养度,字蒙泉,湖北天门人。还有"唐氏家藏"印,唐氏即唐雨照,收藏家、文人。这说明这幅画曾经过蒯寿枢、劳小山、王养度、唐雨照这几位大收藏家的收藏。收藏家的收藏,对我们书画鉴定是一个很好的帮助,可以利用他们的收藏,进一步鉴定书画作品的真伪。但是不能盲目的利用,要对收藏家有所分析和考证。一是看他以往收藏的眼力如何,二是看在他的一生中,是否经历过对历史上著名书画作品的鉴定,三是看他是否有著述,有名望、有眼力的收藏家,自己都有著述,如《墨缘汇观》的作者安岐、《江村销夏录》的作者高士奇、《庚子销夏记》的作者孙承泽等等。例如,我们看王鉴的绘画作品。首先,自己认定这幅画是真是假,当审核后认为这幅画没错,有十分或者八分的一把握,那么再看它的收藏,收藏怎么样,收藏家的眼力如何。这就是利用收藏,为我们鉴定书画帮忙。其次,这幅画看完后,再看收藏家有没有著述,如有,看他对这幅画是怎样描述、鉴定的,对这幅作品的流传经过有没有介绍。这些程序都经过了,说明你在鉴定方面提高了一大块。

我们从《云壑松荫》这件作品来研究王鉴。这幅画是王鉴七十多岁时画的,是他晚年的代表作。

王鉴( 1598-1677)字元照,一字圆照,号湘碧,又号染香庵主,江苏太仓人。出身官僚世家,为文化底蕴很深的望族,平时交游往来的文人仕宦中也不乏著名画家。他的祖父王世贞,在明万历年间官至南京刑部尚书。曾以嗜书成癖著称,他还对前代的绘画做过研究,写了绘画丛辑《画苑》,并将自己对绘画的理解也写在了艺术理论著作《艺苑卮言》中。王氏家藏五代大画家董源以及历代画家的名作。王鉴生长于如此优越的家庭环境中,从小对绘画艺术耳濡目染,其学画的起点自然高人一筹;同时,他也加入了董其昌、王时敏共同参与的"画中九友"行列中。当时,盛名天下的董其昌到王鉴家中拜访,为其画室提写了"染香"二字,王鉴也就自号"染香庵主"。王鉴的绘画也同样受到董其昌的影响。崇祯六年( 1633)王鉴三十六岁考中秀才,两年后上任左府都事,进而出任廉州太守,故又称"王廉州"。在明亡前辞官归里。

王鉴山水擅长临摹,摹古功力很深,笔法非凡。师法董源、巨然、黄公望、王蒙,又常与王时敏相互切磋,加以发展变化而自成一格。其画善用中锋尖笔,皴法细密,墨色浓润清逸。亦能画青绿山水,烘染得法,妍丽融洽,意趣简淡。树木丛郁而不繁,丘壑主深邃而不碎。王鉴的山水画在清代影响很大,与王时敏、王翚、王原祁、恽寿平、吴历齐名,成为画坛正宗,并为清初"娄东派"首领之一。

《云壑松荫》是王鉴仿王蒙的作品。王鉴仿王蒙仿得非常像。王蒙( 1308-1385)字叔明(一作叔铭),浙江湖州(今吴兴)人。晚年居黄鹤山(今浙江杭县东北),自号黄鹤山樵,又自称香光居士,元代著名画家。外祖父赵孟頫、外祖母管道升、舅父赵雍、表弟赵彦征都是元代著名画家。他工书法,尤擅画山水,以董、巨为宗,而自成面目,亦兼画人物。与倪云林、黄公望、吴镇齐名并有交往,后人称"元四家"。

王鉴在他绘画生涯里所画的山水,曾受到三个人物的影响。一是王时敏,他小王时敏六岁,早年受王时敏的影响特别大。二是受董其昌的影响,因为在康熙年间,离董其昌的年代比较近,仍然受董其昌的影响。三是受王蒙的影响,近学董其昌,远学王蒙、黄子久。王鉴所画的山水和王时敏不一样,王时敏仿黄子久所画的山水特别蕴藉。就临摹而言,仿黄子久,非王时敏莫属;仿王蒙,王鉴胜过王时敏。王时敏在与朋友往来的书信中曾经说过,仿黄子久得说我,仿王蒙那就是他(王鉴)。

王鉴绘画的线条是抖起来的,很美。《云壑松荫》这幅画里的线条如同细铁丝,遒劲、老辣,这就是王鉴绘画或者是仿王蒙的特点。

王鉴晚年的绘画特点是用尖笔,这幅画完全是用的尖笔。王鉴的习惯是画一张画换一支笔,不管尺寸大小,画完了之后就把笔扔掉,用没有笔尖的笔,画出来的松树没有姿态。他和明代的著名画家沈周不一样,沈周将毛笔买来以后,先用剪子把笔尖剪了,所以我们看到沈周的作品,其笔道里都是齐的。王鉴的尖笔,采用的是明代著名画家陈洪绥的尖笔。

王鉴在这幅画里所用的皴法是牛毛皴,确切说就是披麻皴,既有大披麻皴,也有小披麻皴,换句话说,它既有长的又有短的。黄宾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龙蛇笔,蜿蜒而过。如果这些因素不掌握,就会看不懂王鉴。

《云壑松荫》这件作品的被工也很讲究,采用宣和裱。宣和裱亦称宣和装,始于宋徽宗宣和年间,其用料、用色、尺寸,都有具体要求。裱工和画心中间有一细条,叫局边,不能直接裱在画上,以后如果需要重新装裱,可直接从局边入手裁开,而碰不到画心,起到了保护画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