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华尔街的玻璃天花板
中国留学生背景的华尔街精英中,自然不乏有识之士,也注重团队合作精神。像我的旧上司,曾任某大投行VP格林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我进入那家投行,格林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就是因为他竭力向我们大老板推荐而最后定下的。
VP,Vice President的简称,就是“副总裁”,听上去很牛,不过在华尔街,只是中层头衔中的最高一级而已。
格林是国内某省的高考理科状元,清华的物理学士、硕士,中科院的天体物理学博士,来美国后又在耶鲁读了第二个博士,毕业后在华盛顿的一个试验室做了两年博士后。
鉴于他超强的技术水平和业务能力,每次部门招聘新人,部门总经理理查会让他去把关。那天我去面谈,第一个见的是白人埃瑞克,第二个见的就是格林。一看见一位亚裔脸的人走过来,我暗自祈祷,希望他最好不是中国人。因为以往我去大大小小的公司面谈,只要是白人,面谈这关我总能过。而碰到印度人和中国人就基本没戏。当格林确认我是中国人后,他出了一道最难的题目对我说:“你不要试图去找答案,只要解决问题的思路对就行了。”很幸运,我答对了,更幸运的是,格林是个有志向的中国人。他说:“中国人论聪明、论学历不比别的族裔差,我们所缺乏的就是抱成一团的精神。你放心,我一定在部门经理面前给你打包票。”
经格林不避嫌疑挑选进公司的同胞,还不止我一个。
格林是我在华尔街见到的最具野心的中国人。他毫不掩饰自己往上爬的企图,努力训练自己,希望有朝一日能坐到高级主管的位置上,握有用人权,使自己本民族的同胞享受平等待遇。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他像陈冲那样花大钱,每小时150美元,请专业人员纠正他的英语口音,又去学校专门学习写公文报告,还经常去Toastmaster(一个全球性的非营利俱乐部,通过模拟练习和即时反馈,训练沟通能力,训练在不同场合说话的方式),还拿到了纽约大学金融专业进修班的结业证书。在我看来,以他的能力和学历,他做高管绝不差于其他族裔的人。
后来提拔格林为小组长,邀请我调入了他的小组。共事不久就发现他的脑子反应极快,做事干净利落,不愧为高考状元。而且方方面面,从金融到电脑到模型无一不通,更具备宏观能力,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其实他那时已经在华尔街滚了十来年,要是白人的话,像他那样的能力,正常情况下应该是MD(“董事总经理”,华尔街高层中的最低一级)的级别了。
之后三年,每年年底我们部门都将申请格林升迁的名字报上去,并且有理查的强力推荐。可遗憾的是,他的升迁之路每次都被堵在公司顶层。有一次召开公司大会,格林大胆地质问公司CEO:“我们公司的升迁是不是只根据姓氏,而不是根据能力?”问得CEO一脸尴尬,顾左右而言他。
一直到去年,格林还是VP。上个月的一天,公司人事经理找他谈话,对他说,公司在香港有个董事总经理的空缺,他完全符合要求,只要他去报到即可走马上任。
格林毫不犹豫地说,我去!我祝愿他在新的岗位上能早日实现理想!
其实格林的遭遇,好似一滴水可以看到一片海洋,正是我们这批在华尔街资深中国员工的缩影(我也不例外),真可谓不如归去……
高考状元格林的境遇不由使我想起另外一位旧上司卫康。卫康可以说是ECN开发的鼻祖了,他早先是路透社属下的,美国第一家做ECN(电子通信网络)的Instinet公司的干将,在20多年前加入Instinet ECN的开发小组,并成为骨干,完成了其中最关键部分的设计和开发。当今的ECN就是以他们当时所确定的规范为标准的。我在他的手下做了一年半,学了许多在学校都学不到的本事。
卫康是普林斯顿大学的电子工程学士、纽约大学的金融硕士。他不到两岁就跟着父母从香港移民来美国,小学、中学、大学都不曾学中文,娶的太太又是新加坡人,英语是母语,卫康的自我认同原本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是当然的美国人。可偏偏每次参加大型的聚会,碰到高鼻子蓝眼睛的人,闲聊中总会问他:“你从哪儿来?”如果聚会的地点不在纽约,他会说:“我从纽约来。”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令对方满意,疑惑地再加上一句:“是吗?”要是聚会在纽约,他回答:“我是本地人。”同样也不能使对方满意,便会刨根问底儿:‘Really? But where are you originally from?’(“是吗?我是问你最早从哪里来的?”)其实卫康知道他们问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什么,可他就是不想使这些人满意,偏偏说:“我是美国人,就是从美国来的。”嘴上虽这样回答,可心里却捉摸开了。为什么“他们”老这样问呢?如果问起“最早”从哪里来的,大家就都不是美国人了,美国应该是印第安人的天下,可如今的印第安人又在什么地方呢?
由彼及此,到了2000年的一天,卫康终于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带着全家开始了寻根之旅。他们先去了广东,又到了北京、上海、西安、杭州和云南,足迹踏遍了半个中国。一回到纽约他便自觉自愿地学起了中文,每小时30美元。想到在中国看不懂商店招牌,听不懂中国话,深觉有愧炎黄子孙的脸面。现在有人再要问起“你从哪里来?”他就会大声地说:“我从中国来。我是中国人!”他对我说,中国文明比美国早了五千年,比欧洲都早了上千年,作为中国人的后裔,我很自豪!我很高兴他找到了归属感。
9·11事件后,我们在世贸的办公室毁了,搬去新泽西州上班半年。那会儿,我们公司租了几辆小车,让住家相近的同事几个人同坐一辆车去上班。我和卫康住得比较近,编为一组。而那时他在学中文,正好逮着机会,于是我们一路上谈天说地,我教他背简单的唐诗,说普通话。他惊讶我的中文这么“纯正”,很是羡慕。他说:“你中文比我的中文老师还好,早知道我跟你学,每小时付你50美元。”我笑道:“我们同是中国人,跟我学,免费。”
身上毕竟流着中国人的血液,他的中文水平进步神速,虽说还不能读与写,但一般的口语可以了,只是听起来美国味儿挺浓的,不见他的人,光听他说话,洋腔洋调的挺好玩。
遗憾的是,9·11事件后BRUT ECN业务一路下滑,一年半后被纳斯达克收购,我所在的部门一锅端,连卫康也不能幸免。他1998年与Instinet的十来个人一起被BRUT ECN挖脚跳槽过来,在他的主持下,BRUT开发了自己独特的、最高效的交易平台,使BRUT没几年就成了当时五大ECN之一。这中间的辛劳、苦劳只有他自知。而我给他讲的最后一个成语故事竟然是“飞鸟尽,良弓藏”,生活是多么的讽刺!
后来据他说,他度假回来找工作非常不顺,华尔街的大环境本身就不好,做了几年高级主管,他对于具体的技术生疏了,CTO的职位有限,到公司当CTO,本来就不易,而对他这张“中国脸”来说,可能性就更小了。曾去过好多家投资银行面谈,都因位置不合适而作罢。
看来,在华尔街,华人的天花板一直很有限,这是多么不公平。
13.失业后如何寻找新工作
2011年年底到2012年年初,美国失业率已攀升至25年来的最高点,仿佛谈虎色变,人们被媒体所报道的失业率吓坏了,担惊受怕哪一天桌上的电话铃响起,被告知“你被裁员了”。随着经济形势的急剧恶化,经济学家预测,明年失业率将达到10%。是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失业率上升速度最快的一年。
而大学毕业生的失业率,也创下了4.1%的纪录,这是美国政府1992年开始跟踪记录的。按照这样的失业速度,如今,大约有三分之一的美国人将在某个时候会失业,或从事半职工作。
如果不幸失业了怎么办?是自暴自弃等着拿政府的救济呢,还是面对现实,积极地想办法争取重新开始?希望下面的小故事,能给不幸失业的人带来启发和希望。
我在纽约一家证券公司的老同事罗伯特斯诺,原先是做金融产品销售的,在金融危机中失去了工作。罗伯特清醒地意识到这次找工作可不像以往,因为他的许多朋友丢了工作后,都挣扎在寻找新工作的征途上,毫无进展;想继续回到“游戏”中去,就必须将自己职业生涯中所掌握的每一项技能,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由于长期从事销售工作,罗伯特养成了做事有条不紊的习惯。失业后,罗伯特没有自怨自艾,他马上到文具店,买了一本硬封面的笔记本。他发誓: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每天所有的活动,包括跟谁打电话,说了些什么话,做了哪些运动,感想如何。甚至连每天吃了些什么,都做详细的记录。
为了保持高昂的斗志,每天早上九点钟,罗伯特必定打电话给失去工作的朋友们,互相问个好,并商量这一天应该如何度过?而礼拜六早上,罗伯特则联络小区里的邻居,也是最近才失业的前首席营运官、前首席财务长。他们聚在住家附近的咖啡馆,交流面试心得和体会,相互传授面试的小技巧。
不像有些人,一失去工作便爆炸性地发履历,罗伯特则在他的笔记本上排列了一长溜的人名,像他的销售计划书——15个依然在领导岗位上的老同事。然后他坐定下来给他们写电邮。其中有一个老同事,罗伯特已好几年都没有联络了,老同事在网络产品销售公司上班。罗伯特写道:我期待着新工作。几分钟后,回信来了,只有简单一句话:给我电话。
做销售的都知道,见到潜在的买家只跨出了第一步,关键必须弄明白人家需要什么?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人家为何非请你不可?于是罗伯特搜罗了这家网络公司所有的信息,包括CEO接受采访的报道。他把这些信息进行分析、整理和归纳,并且详细记录在PowerPoint的演示文稿里,就像做作业那样,规划着怎样得到这份工作?又如何在头三十天、六十天或九十天里完成销售任务。
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在面试中,罗伯特的表现是完美的。最后一轮面试,也是罗伯特的第7次面试,当他谈到怎样把从前的客户拉过来时,面试他的经理走到黑板前写了一些想法,罗伯特站起来拿起笔,和经理肩并肩在黑板上来来回回一同讨论战略。
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失业两个半月,罗伯特便得到了新聘约。他所做的无非是定时给朋友去电话,与邻居交流找工作的经验,搜罗研究信息资料,七轮面谈,以及黑板上的一个灵感。当然,还有他的饮食日记。
不可否认的是,当今失业的现实是残酷的,尤其是纽约的金融行业,我认识的好些朋友中,单据我所知的,就高达每四个中失业一个,平均已经失业了半年以上,有的甚至已长达十个月。我自己也有过两次失业的经历,对于失业的滋味感同身受。目前的形势下想重新找一份工作,关系网固然重要,还必须具有开创性的思维方式,单靠传统的方法似乎不灵光了,必须到市场上去挖掘隐藏的机会。
像我的朋友大卫,失业后去教堂做义工,据他说,是上帝在做工,这些年来,因为工作太忙,周末杂事又多,离上帝疏远了。在教堂里,他非但得到了心灵上的安宁,而且还通过教堂“就业网络支持组”,不久就找到了新工作,不可思议的是,新工作比原来那份工作收入更高,更有发展前途。大卫感慨道,真是上帝在“做工”啊!
还有一个找工作的最佳途径,那就是加入当地的专业协会。我太太在多伦多的一个朋友苏姗,任职于无线电台的广告部,她感觉工作即将不保,便加入了当地的专业协会,同时继续上班,并强迫自己参加协会组织的各项活动。时间过去了三个月,当“这个时刻终于到来时”——失业,苏姗在一次协会的活动上高声呼吁“谁要我?”结果经专业协会的介绍,失业仅仅一个礼拜,苏姗就坐在了新的办公桌上。
虽然“船到桥头自然直”,可面对严峻的失业率,如果我们善于运用巧思妙想,便能及时化解面临的危机,这样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