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北洋总管段祺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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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直皖大战(4)

摆脱了张敬尧的掣肘,吴佩孚顺利抵达郑州,将部队摆在郑州至保定一线,摆出了要对付皖系的阵势。但考虑到北洋军阀里段祺瑞是老资格,威望还是存在的,为了将风浪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他提出的口号成了“惩办徐树铮、解散安福系”。

吴佩孚很有自信,本身他就不是个怕事的人,再加上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因为张作霖这时以“调停人”的身份带着两营卫队、一个机枪连进入了北京,张作霖表面上忙于了解各方要求,调解各方关系,暗地里与直系共商讨皖之计。

段祺瑞不会束手待毙,他一直在拖延时间以备战。事实上,他6月中旬就把徐树铮从库伦调回来以布置战事。30日,当张作霖再次来到团河,讨问段对曹锟的要求的意见时,段认为同直系决战的时机已成熟,便不再模棱两可,而是怒气冲冲地对张指责吴佩孚以一个小小的师长,竟敢公然要挟罢免边防大员,干预政事,简直就没把中央政府放在眼里,如果一定要罢免徐树铮,就必须同时罢免吴佩孚。

就在这节骨眼上,段祺瑞又遭受了重重一击。由于传说吴佩孚已经将军队开到保定一带,随时准备进京,徐世昌召开了特别会议,下令解除徐树铮西北筹边使、西北边防军总司令等职,并将边防军交陆军部接收,一下子把皖系的重要军事力量和地盘给掳夺了。

此时的段祺瑞又一次气歪了鼻子,他对张作霖说: “罢免吴佩孚,万事皆休。”张作霖说: “这恐怕办不到吧。”段一听更加恼火: “办不到也要办!你们办不到,我一定要办到。”

徐树铮知道张作霖调停的条件竟然是罢免他自己,心里对他是恨之入骨,几近疯狂的他策划了暗杀张作霖的行动,并报告了段祺瑞。但段祺瑞的为人还是比较坦荡磊落的,他不喜欢搞阴谋,所以徐树铮没能下手。咽不下这口气的徐树铮决定再次单干,趁张作霖回奉天要路经廊坊之机再行暗杀,将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让段祺瑞接受既成事实。但消息走漏,靳云鹏很快知道了这一计划,马上密报张作霖,张作霖化装连夜赶赴天津,得逃一劫。

不依不饶的徐树铮随后又搞了个暗杀团潜入奉天,企图暗杀张作霖。

面对徐树铮种种乖张的行为,张作霖再也不能容忍了,公开表明他要进行“武力调停”,且对曹锟表示他的立场是支持直系反对皖系的。

段派方面一直在积极备战,直军也在布置防线,吴佩孚从来就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面对曹锟的犹豫,他拍着胸脯保证: “有我吴佩孚在,两星期结束战斗,您就放心吧!”形势越来越紧张,段祺瑞再也坐不住了,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他立即回到北京,在将军府召开特别会议,决定将曹锟、吴佩孚、曹锐免职,交段亲自查办。但是这项决议送到大总统徐世昌那儿,徐世昌却面露难色,他是担心一旦命令下达,局面将再也无可挽回,两方势必直接摊牌,一场战争在所难免了。这对于中国政局来说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同时自己的大总统位置恐怕也坐不了多久了。于是他几次推脱,就是不在公文上签字盖印。段祺瑞早已下定决心摊牌,对徐世昌的墙头草作风极为恼火,一怒之下,他干脆派兵包围总统府,逼迫徐世昌同意。

被大兵包围的徐世昌骑虎难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违心地下令惩办曹锟、吴佩孚。段祺瑞的皖系觉得自己占得了先机,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因为直系军队方面得知大总统令竟然是由段祺瑞的军队威逼发出的,不由得同仇敌忾,一下子抱成了团,枕戈待旦,下定决心与皖系决一死战。

偷鸡不成蚀把米,直皖开战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7月9日,段祺瑞将边防军改为“定国军”,在团河成立讨伐曹吴的“定国军总司令部”,自任总司令,靳云鹏为副司令,徐树铮为总参谋长,段芝贵为第一路军司令兼京城戒严总司令,曲同丰为第二路军总司令兼前敌司令,魏宗瀚为第三路军司令。同日,边防军第3师陈文运部开赴廊坊,第一师曲同丰部与陆军第九师魏宗瀚部、第十三师李进才部、第十五师刘询部开赴长辛店、卢沟桥、琉璃河一线。

直系方面,7月9日,曹锟在天津召开誓师大会,成立“讨逆军”,自任总司令,吴佩孚为前敌总司令兼西路总指挥,其司令部设在高碑站。第一混成旅旅长王承斌为后路总指挥,留守郑州,第四混成旅旅长曹瑛和奉军李景林部为东路正副总指挥,占据杨村。

7月10曰,段祺瑞以吴佩孚不仅不交卸军队,反而开进为由,下令向直系发动进攻。11日,曹锟发出通电,声称“目的一日不达,锟一日难卸甲”。

12日,曹锟又和张作霖联名通电讨伐段祺瑞,不再只是针对徐树铮,而是明确打出了“讨段”的旗号,称“皖系军阀恣胜专横,唯有秣马厉兵,共伸义愤。”吴佩孚还在第二天的通电里指斥段祺瑞是汉奸,并将之与张宗昌、石敬瑭、吴三桂相提并论。

张作霖在曹锟、吴佩孚公开发表反皖通电后几天,就悄然来到军粮城,一面仍保持局外中立的假象,一面在天津北仓一带悄悄地布置人马,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张作霖发表派兵入关的通电。

一场直皖战争由此开始。

皖系出局

直皖两军的战区都是分东西两路。东路在京奉铁路沿线;西路在京汉铁路沿线。西路是双方交战的主战场,直军在高碑店一侧,皖军在固安、涿州一带。1920年7月13日,直皖两军第一次小规模战斗开始,双方在高碑店有小冲突,总体来说,皖系还是占了一点上风。

但很快战况就发生变化,吴佩孚率部与边防军第一师大战于涿州,皖军派出的右侧支队被直系部队袭击而发生混乱,逐步向后撤退,使部队的态势更加不利,致使京汉铁路作战部队的右侧背受到很大的威胁,皖系第二路军总司令曲同丰被困在了涿州城内。

吴佩孚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写了一封信带给城内的曲同丰,劝说他投降。这封信只有寥寥数字,却抵得上千军万马。因为曲同丰在武备学堂做过吴的教习,双方还是有师生之谊的。曲同丰认为自己曾经是吴佩孚的老师,不至于受到加害,而且他的上级曹锟和曲同丰也是老熟人。

曲同丰是段祺瑞非常欣赏也着力提拔的干将,在他身上段祺瑞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没想到,曲同丰居然完全没有与涿州共存亡的意思,相反还对前来劝降的人表示他自愿投降,而且还要一个像模像样的“受降仪式”。曹锟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于是一场隆重的受降仪式在曹锟的大帅府举行,曹锟身着戎装在大厅站立,曲同丰连同被俘的其他军官一起踏着正步走入大厅。

曲同丰从腰间解下军刀,双手献上,并朗读事先拟好的投降文书,向曹锟发誓从此不与他为敌。曹锟接过刀后,表示接受了他的投降,然后又将它发还曲同丰,请他继续佩戴。仪式完成后,两人坐在一起聊天拉家常,气氛非常轻松,完全不像是受降,倒像是老友久别重逢。就这样,段祺瑞的三路大军中的第二路军土崩瓦解。

战前,段祺瑞将很大一部分兵力已经交给了曲同丰,现在他的临阵倒戈,几乎直接决定了段祺瑞的失败。

那么,荣任第一陆军总司令的段芝贵情况又如何呢?这位老兄不说他还好,一说他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定国军”总司令段芝贵搞到一列火车,在车上狎妓、打牌,他指挥西路战事,基本是每战必败。他也无所谓,他的专列两头都挂上火车头,胜就向前开,败就向后开。当他正在麻将桌上挥汗如雨的时候,西路皖军战败的消息传来,他就急忙大叫开车,一路狂奔逃回北京的家中。就连家人问起情况,他也只是用手摸着头,连连说: “好险,好险!”就没别的话了,然后马上叫师爷起草通电辞职的稿子。

搞笑的是,这位师爷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在给段芝贵起草定国军总司令就职宣言的同时,就写好了辞职通电,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把段芝贵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也只有用了。然而,他这篇文章发表出去,就叫人看出是早有准备,加之他逃得实在快,被人们好好嘲笑了一通。在这个百无一用的总司令率领下,皖系第一路军全部溃散,不是逃跑就是投降。

东路军总指挥徐树铮获知西路战败消息,知道大势去矣,深夜逃回北京,直系军大队开到长辛店,将四围溃败段军一律扫清。至此,京津线、京汉线皖军全被清除。

别急,事情还没完。三路大军虽然瓦解,皖系在长江上游还有一部分军事力量,这就是吴光新的部队。

吴光新是段祺瑞派去监视王占元部的,后来吴佩孚要撤防北上,段祺瑞命令吴光新的长江上游所属部队急行军集中到岳州,准备将吴佩孚部队消灭于洞庭湖中,但吴光新直到吴佩孚渡过洞庭湖之后才姗姗抵达汉口。当时直皖两系剑拔弩张,形势已很紧张,但吴光新毫不知觉,住在长江上游总部运输处里,整天趾高气扬。王占元听说他来了,请他于次日到武昌赴宴,表示为吴洗尘。他的部下极力劝阻,吴光新不仅不听,还骂他们胆小。第二天,王占元用电话催请,吴带随从副官和几个卫士坐马车轻轻松松进入两湖巡阅使官署。

王占元质问: “长江上游各地你的部队何以分途东开武汉?”不知死活的吴光新居然还在抖威风: “这是奉陆军部令,你管不着。”王占元仰天冷笑,吴光新也看出似乎不对了,扭头往外走,立马就被王占元扣留。失去了主帅的部队很快就被王占元缴了械。

应该说,战争进行到18日,胜负就已决出,皖系大败。段祺瑞派傅良佐到天津向直隶省长曹锟的弟弟曹锐求和,结果被扣押,最后一丝希望都已经破灭,尤其是花巨大代价培植起来的参战军,没几天便告覆灭,让段祺瑞心痛至极。

大势已去无可挽回,段祺瑞万般无奈,通电全国“引咎辞职”。酷爱权力的段祺瑞被人逼到今天这个份上,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急怒之下,万念俱灰。有一天,段祺瑞突然开枪自杀,没想到因为过于激动,手一抖,子弹并没有击中自己,却从脑袋旁边飞过去打死了身后的一名卫兵。左右人开始对他严加看管并极力劝说,段祺瑞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不再提寻死的事。

直系军队获胜后全面进入北京,裁撤了边防军和西北军的建制,彻底解除了皖系武装,同时对发起这场战争的安福系重要头目予以通缉。经过慎重考虑,通缉名单列了出来,分别是:徐树铮、曾毓隽、段芝贵、丁士源、朱深、王郅隆、梁鸿志、姚震、李思浩、姚国桢。这就是有名的“安福十祸首”。

那么,这些人的命运究竟如何?可以明确地告诉诸位:一个也没有抓着。

这里有必要谈一下西方各国对十大安福祸首的态度。当时在通缉令发布之前,北京政府曾将祸首名单通知了外交团,要求他们不要容留这些人。

美、英、法三国表示照办,日本、意大利、荷兰却不同意,日本更是将十名祸首中的九人收容在日本兵营,可见根本不将当时的北京政府放在眼里。

按说,皖系最大的后台是段祺瑞,安福系最大的后台也是段祺瑞。但奇怪的是,皖系虽然失败彻底出局,但直系似乎并不打算追究段祺瑞本人的任何责任,因此通缉令上皖系主要头目都有,却独独没有最应该负责任的段祺瑞。这不能不说是段祺瑞本人的个人魅力在起作用。段祺瑞虽然独断专行,咄咄逼人,但从根本上来说,他个人的操守是很值得当时的人敬佩的,就连那些与他刺刀见红的军阀们都是如此。政治是一回事,人品又是一回事,段祺瑞追求权力,但不搞阴谋,行事光明。在他当政期间,从来没有干过贪污腐败的事,也没有为自己捞取过金钱、土地、豪宅。所谓英雄惺惺相惜,你在台上,我在台下,少不得要明里暗里斗一斗,现在既然你已经失败下台,对我构不成威胁,双方的敌意就不存在了。

不光如此,看到失意的段祺瑞,吴佩孚竟然也动了侧隐之心,表示罪魁祸首安福系既然已经垮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仍然支持段祺瑞回来当国务总理,就连张作霖也不反对吴佩孚的意见。

但是奉系战败,段祺瑞已经失去了待在北京的政治资本,留下来恐怕惹人笑话,眼看回天无力,身在北京的段祺瑞不愿意看着昔日自己的对手趾高气扬的样子,于是几天后携家眷黯然离京,搬到天津的日租界寿街,表面上过起了远离政治斗争的平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