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的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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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怀德(6)

三、心态积极

所谓积极,一方面是我们要尽量看到社会、工作单位或者自己小的科室积极的一面。另一方面就像晴天一样,当太阳最好,阳光最充足的时候,阴影也最多。我们进到这个行业,进到这个单位之后,可能遇到的人和事有很多的不适或不顺利,有时候有一种无名的怒火会突然而生。这时候我们要慢慢的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下去,毕竟人生还是自己的,学者为己而非为人。因此,抱着这样一种从容的心态去研究,去思考问题,慢慢地我们就能够走到正道上。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面临的诱惑很多,有时候我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朋友让我们跟他去做一些事情,然后他就很容易把他自己该走的路或者想得很好的问题,甚至坚持了三五年研究的一个课题放弃了,但最后发现我们还是应该坚持自己最初的理想。

刚参加工作,我们可能是资历最浅的,怎么与那些资历较深的人进行合作,显得尤为重要。比如说在课的分配上,刚开始我们教的肯定都是边缘课,慢慢才能教主干课;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不会得到承认,慢慢才能得到承认。每个人都是从最低的地方开始做起,教一些最边缘的选修课,甚至刚开始教这些选修课的时候,学生都不一定去选,这个时候不要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怀才就像怀孕一样,时间长了,人都能看出来。这就需要去与人合作、配合、协调。

我们现在要养成一种习惯,要意识到有时候发展不在于做什么,而在于不做什么。只有少做事,才能做大事。学问这个东西,也是一种精气神,它是需要养的,养了很长时间之后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下子就进入正途了。做学问是一个非常奢侈的事情,需要虚静才能有兴会标举。人的欲望多了,心胸就狭窄,心术也容易不正,总想不停的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不择手段,变得非常忙碌,甚至被别人所控制。欲望少的时候,人心就宽广平和,能够沉静下来,变得非常的清闲。心事多了则忧思忧惧,少了就能够体验到快乐。人的心气也是如此,做学问要有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看到同事取得了好的成果,要替他高兴;看到自己的同学比自己的职务发展得快,要由衷的高兴。因为他可能早走了一步,就要坚信自己的步伐和节奏,做学问的路子就像长跑一样,总是有的节奏快一点,有的节奏慢一些,把心态放得平和一些会更好。

医生和教师这两个行业是做不了假的。做医生,一服药开下去,三五天以后能不能见效,马上就验证出来了;做老师,到讲台上一讲,学生马上就能知道这个老师的学问有多深,思考问题的思路和视角是怎么样的。这些老师要想得到单位同事的承认,或者得到单位里面资历比较深的教授的承认,恐怕也是要抱着很谦虚的态度从头做起,从最基础的事情一点一点地去做。尤其是前几年,每上一门课一定要备好课,要从低的地方开始入手,要把心态归零。虽然可能以前研究过这个领域,但每一节课仍然要好好的准备,至少在课前要想一想课案,大到自己的知识提纲,小到一个结论、一个细节,哪怕引证的一条材料都要去思考。即便是这个课很熟,也要尽量把这些问题想得清楚一点。只有这样不断地积累,用一年或两年的时间,把他能够上的课准备得很好,往精益求精的地步发展,才能够真正地站稳讲台。

四、态度庄重

袁行霈先生曾总结前辈学者的学问品格时说:他们有敬业的态度,对学问十分虔诚,一丝不苟;他们有博大的胸襟,不矜己长,不攻人短,不存门户之见;他们有清高的品德,潜心学问,坚持真理,堂堂正正。而我们呢?

我们所处的时代,尽管并非尽善尽美,与那些先生所处的时代相比,我们没有颠沛流离,没有国破家亡,无须逃难,无须饥寒。而我们却没有视学问为事业的精神,西南联大的瓦舍怎能和眼前的高楼相比?战火中的辗转无法与发黄的善本相提并论。他们能在那样的条件下写出一篇篇奠定现代学科的论文,完成煌煌巨著,靠的既不是科研经费的多少,更不是职务的高低,而是对学术持之以恒的坚持。当我们把自己没有成为一代学者的原因归咎于时代时,实际是在为自己的懈怠开脱。术业有专攻,学海无涯,学问没有穷尽时,科学没有止境,只有对学问抱着虔诚的态度,才能实事求是,才能不断自新,逐渐达到至境。

一个学者要想成长起来,谦虚的态度是必不可少的。只有博采众长,兼善诸学的人,才能不断提高自己,在学术上左右逢源,最终超越师长,自成格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知识如水,学者如器,唯有卑下者方可聚成汪洋。做学生时要如此,做教师要如此,做教授时更要如此,任何人都无法穷尽一切学问。而我们所处的时代,新知识、新学问、新手段不断产生,稍有保守,便迅速落伍。简帛文献的大量出土,改变了传统的文献描述;信息技术的普及,使校雠和辑佚不再成为高深的学问。生长在我们这个时代的学者,是幸运的,我们能看到连孔子和司马迁都没有看到的甲骨文和简帛金石,这使我们有机会超越顾炎武、王夫之*和钱大昕**,更有机会超越处在动荡不安中的民国学人。如果我们心存疑虑,那就是我们对新学问的畏惧,对新研究方法的陌生。真正的学术研究,本无所谓师法家法,学术是靠兼容得以发展,学问是靠博览而成格局。要形成兼容并包的品格,要改变“文人相轻”的恶习,先想想自己能不能让别人把话说完,再展开滔滔不绝的评论?

*王夫之(1619—1692),又称王船山。《读通鉴论》是王夫之阅读《资治通鉴》后,约历经十年所精心撰写的史论。

**钱大昕是18世纪最为渊博和专精的学术大师,研究领域广博到经史子集、天文地理等多方面。

有人羡慕大师都成名于现代学术建立的民国时期,他们一本专著就奠定一个学科,一篇论文就奠定自己的学术地位,而我们虽然著作等身,却赢不来尊重和承认——人文社会学科著作的价值,需要时间沉淀才能显示出来,当堂博得喝彩的是歌星而不是学者。真正的学问研究是孤独寂寞的,是要坐冷板凳的。太学是“带发头陀寺,无官御史台”,正道出了学者的清苦和责任。自古大学问家都有憔悴的过程,才有灯火阑珊的热闹。现在看那些声名赫赫的大师,有几个能像现在的学者那样,电视里谈天论地,杂志上说古道今,会议上高谈阔论,网络上评头论足,教室里指点江山——如此宣传,仍不能成名,那只能反思自己的学问和人品了。*

假如我们把费孝通、启功、张岱年、钟敬文、程千帆、张中行、季羡林、任继愈等先生们的故事集合起来,总会在字里行间读到他们在资料使用上的严谨,在论点发表时的谨慎,没有华而不实的高谈阔论,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读他们的论文,仿佛在思想的园林中游览,曲径通幽,错落有致;又仿佛与智者对话,平心静气,娓娓道来。深奥的道理在浅显的白话中一览无余,杂乱的头绪在清晰的思路中井然有序。有个学生说有些论著,读时硬着头皮,读后直挠头皮,不知道作者要说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我告诉他,不要以为让别人看不懂就才是真学问,别人看不懂说明你没写清楚,没写清楚实际是你没想清楚。

*位于云南师范大学东侧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是在抗日战争期间设于昆明的一所综合性大学。所谓“联大”,即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南开大学联合而成。

一个大师代表了一个时代,代表了一代学人,他们的逝去,是一个时代结束,更是一个时代的开始。一代有一代之学术,我们无法替代他们,但我们总要超越他们。学术是累积中发展,文明是在演化中进步,我们感叹大师离开的同时,更要相信我们这个时代还会出现未来的大师,如果我们不是,那我们更要努力,使我们的学生中有人成为大师。我们何等幸运,有机会作为大师的学生,还有机会成为未来大师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