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绿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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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陈子虚被芳魂缭绕了。

晚上他回到临时租来的郊区小屋,本来没打算还会有任何艳遇。他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回到那里了。在刘庄住过几天之后,小屋就显得更加像贫民窟了。他准备吃一碗方便面睡觉。白天被两个女人一顿纠缠,他觉得身心疲劳。

没想到小屋里灯光~线,微泄春光,子虚心里一热一惊,想:莫不是绿衣人又找到我了。匆匆推开门,却见一红衣女子正背对着他点蜡烛。回过头,子虚愣住了,怎么又是叶惠红?

“你不是回上海办案子去了吗?”他直直地说。就见那红衣女子摇晃着身体走到他身边,两只细胳膊毫不犹豫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说:“怎么,你就那么想让我走吗?”

她满脸红光,一嘴酒气。看得出来,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阵了。陈子虚扶着叶惠红赶快回到桌前,让她靠在床头,就见一桌丰盛的好菜,当中一支高高的蜡烛已经被点燃。叶惠红细细的长胳膊一伸手,就把电灯按了,房间里一下子就幽暗了下来,就像鼠标一按,电子邮箱就把世界从此岸发到了彼岸。

叶惠红一下一下地打着被子,说:“看到了吧,我给你把被褥全晒过了,你闻闻,一股太阳味。”她就按着陈子虚往被褥上靠。

陈子虚一边挣扎一边说:“你这是怎么啦?你喝多了,我从来没见你喝成这样。”

叶惠红抬起头来,拍拍他的面颊,说:“不是你没见我喝醉过酒,是你从来没请我喝过酒。好吧,你不请我,我请你。今天我请你喝酒。我们喝不成喜酒,散伙的酒总喝得成吧。”

她就站起来,一下子倒满一高脚酒杯的红葡萄酒,眼睛不眨,一口就下了肚。陈子虚这才发现她动了真情,连忙抢下她手里的酒杯说:“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不是都听你的吗?当初你要跟我好,我就跟你好,你说再见我就说再见——”

“我说再见你就说再见了吗?那个绿衣人说要跟你再见,你会跟她再见吗?”叶惠红手里晃着酒杯,眯着眼睛看他。那样子让陈子虚看了心里发虚。

“说,她要跟你再见,你就跟她再见吗?”

陈子虚硬着头皮说:“她真要跟我再见,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说,你会想她吗?”

陈子虚说:“那总还是会想吧。”

“那你会不会想我?”

陈子虚愣住了,他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说真话。因为不能撒谎,又怕伤害别人,陈子虚不得不使出很多男人的常规招数来,干脆一吻了之。这种办法果然行之有效。叶惠红一下一下地撞着陈子虚的脑袋,哭着说:“你有没有良心?你有没有良心?!我跟你处了半年你无动于衷,那个妖怪跟你处了一夜,你就什么都给她了!我冤不冤啊我!”

陈子虚被她又是酒气又是泪水的冲得也气喘吁吁起来,只得抓住她扑打着他的手说:“你们不是都不相信她是个现实吗?她不是虚构的想象的人物吗?你们怎么都急着和她较劲啊?”

叶惠红一下子就把陈子虚扑倒在床上,一边喊道:“她就是你脑子里想出来的女人,你就是活生生的无中生有,把她给想了出来。

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哪点比她差……”

她三下两下地扒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吊带的大红丝织背心。即便几乎全部露出了上半身,她依旧是属于那种瘦骨嶙峋的骨感美人。乳房小小的,颤动着,面颊绯红,大滴泪珠挂在上面,把眼影花得七零八落。看上去她依旧像一颗半生不熟的青梅。

陈子虚伸出手去,像父兄一般地抱住她的脊背。叶惠红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蜡烛就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熄灭了。陈子虚头脑清醒地进入了迷乱。

陈子虚是被别人弄醒的。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双温和冷静的目光注视着他,因为脸和他的眼睛挨得太近,他被看得有点陌生起来。那脸稍稍移开了一下,陈子虚想起来了,还是叶惠红。然后他就想起了昨天夜里。

他坐了起来,看见叶惠红穿得整整齐齐,前额光光的,利索地用手拍拍陈子虚的颊,说:“你睡吧,反正你也不用再上班了。今天睡个好觉。”

陈子虚就迷迷糊糊地问:“那你呢?”

“我赶去上海的火车。”叶惠红看了一下手表,“时间不多了,我给你在高压锅里煮了点稀饭。那些菜都放在旁边,够你对付一个星期。要是运气好,你;芷这七天里找到工作,就能够接上了。

我没法给你买更多的,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不好放,你这里又没有冰箱。”

陈子虚就像小男孩一样等着她往下说。叶惠红忙来忙去地忙着,一边收拾着行装:“你要没什么话说,我就走了。”

陈子虚说不出话来了。早晨发生的事情和黑夜完全风马牛不相及。这不符合逻辑。但他连这样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就微微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惠红。叶惠红平静地拎起她的挎包,说:“再见。”

陈子虚嘴巴蠕动了一下,叶惠红就不见了。他愣了片刻,就看到对面小桌上的蜡烛架,还有那一桌残菜。空气中闻到了昨夜余留的气息,陈子虚就又躺了下去。刚刚拿被子蒙住头,一下子又被掀开,叶惠红又回来了。她依旧是笑嘻嘻的,看上去有些狰狞,有些像出庭当辩护律师。

“我还是有句话想问问你。不过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不要跟我赌气。”陈子虚想,我什么时候赌过气,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现在还相信那个绿衣人是存在的吗?”

陈子虚的目光就虚了开去。他明白叶惠红的意思,叶惠红是说:经过了昨日这样的夜晚,你认为那个绿衣人还没有从我这个红衣人这里赶得无影无踪吗?

蜡烛台上的残烛袅袅地冒起了青烟,陈子虚清清楚楚地看到绿衣人从青烟里浮现出来,还是那个四五寸的小人,不过不是像前次那样狂喜地飞舞,而是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她眉目庄严,衣衫像古希腊那些大理石雕像的披风,沉沉地挂了下来。她严肃地看着他,若有所思,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陈子虚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他就对叶惠红说:“是的,绿衣人是有的,她是存在的。”

叶惠红用手擦了一下他的面颊,身体就软了下去,像是解脱了什么:“这我就放松了。你要知道,我还是怕我对不起你。现在我知道我的直觉还是对的。我不是在吃你那个什么绿衣人的醋,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她在客观世界是不存在的。我是说你这个人不合适我。我的导师告诉我,其实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夜里做梦,白天清醒,还有一种人白天黑夜都做梦。绝大多数人是夜里做梦白天清醒的,只有极少数人白日做梦——”

“我就是那种白日做梦的人。”陈子虚穿过叶惠红的肩膀,看到绿衣人立在青烟里,似迎似别,欲言欲止……陈子虚就把叶惠红的肩膀扳过去,让她朝向蜡烛,说:“其实你也可以在白日做梦的。你朝那蜡烛看,看到它冒青烟了吗?你看到那绿衣人就站在青烟里吗?她伸缩无常,可大可小,她穿越时空,无拘无束。你仔细看,你看到她了吗?”

叶惠红眼睛就睁大了,不是看蜡烛,而是看陈子虚,目光中就有了一种看到了什么恐怖东西的神情。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说:“你休息吧,我走了。”

这一次她是逃一般地离开他的小屋的。陈子虚完全清醒过来了,他朝那蜡烛走去,伸开手说:“绿衣人,我看到你了,我知道,只有我能看见你……”

绿衣人就立在青烟里忧郁地看着他,既不下来,也不变大。陈子虚想起来了,你惜我,我有你……扇子……

他解释说:“姚亦安把我的扇子拿去鉴定了,他说只有鉴定才可以确定这把扇子是不是那个年代的……”绿衣人就惋惜地摇摇头。

陈子虚伸手去托她,却托起了一个虚无……

陈子虚问:“绿衣人,你是想告诉我,有时候,鉴定也不能确定真实……”绿衣人却慢慢地隐退,然后就渐渐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