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仿古航行是由波利尼西亚航海研究会资助的,也是庆祝夏威夷州建立200周年计划的一部分。用仿造的12世纪的古船来回顾这古老的航线,以了解古代的类似航行是为什么和怎样出现的。在完全不用现代航海仪器的条件下去体验古代的航海生活,了解独木舟的性能,看看它是如何战胜逆风和潜流的。如果成功了,那就可以证明古代波利尼西亚人能够有目的地、反复地航行在这无垠的大洋上。
船是两个独木舟的结合,长60英尺,桅杆上挂着模仿古船上用的蟹爪形风帆。除船壳外,其余全是仿古的,绳索是根据著名航海家库克的遗言制造的。
波利尼西亚人远航时载着狗、猪、鸡,于是母狗赫库、猪马科斯威尔以及公鸡母鸡各一只,都被“请”
到了船上,加入了这个17人的远航队伍,如何在海上照料它们,也是这次航行的重要研究课题。船上当然也少不了植物:发芽的椰果、南太平洋面包果、甘薯、甘蔗和香蕉,它们都被包在一层潮湿的苔藓里,贮存在船舱中。古代的波利尼西亚人就是这样做的。
按照古代的航海规矩,在启程前夕,举行了一次虔诚的卡瓦酒典礼。
这是大家最后一次喝酒。在航行中,酒和女人是被绝对禁止的。由于手表也能起到某种指示作用,所以船员们都摘去了手表。
出发前,莫·皮埃鲁讲了话。
他是波利尼西亚航海世家的后裔,航海经验十分丰富。他说:“起航之前,请大家扔掉所有可能扰乱航行的东西。一切食物和水都由船长掌握,大家都得绝对服从船长的指挥。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到达目的地。”
为了跟踪记录和紧急救应,一艘大型机动双桅船“莫泰”号将尾随“霍库利亚”走完全程。“霍库利亚”之间可以通过对讲机进行联系,但“莫泰”号却绝对不能为“霍库利亚”指示方位,提供航海数据。
“霍库利亚”号昂首疾行,阵阵巨浪不时掠上甲板。我们很快发现,不论茅草棚还是防浪帆布罩,都能经受得住海中的大浪。
第一个海上夜晚到来了。我们躺在塑料布或橡胶货物袋上,还有的睡在茅草棚下。母狗赫库蜷缩着钻进了给它特制的睡袋。鸡似乎很满意它们的笼子,安静地趴在那里。猪马科斯威尔则晕船了,可怜巴巴地躺在竹窝里。
莫·皮埃鲁在船尾系了个吊床,他将在那里过夜。但他睡得很少,不时爬起来观看星象,倾听大海的涛声,计算航行数据。在他的家乡萨塔瓦岛,人们在海上泛舟,不用任何航海仪器,这是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今年44岁,矮胖粗壮,他的姓“莫”就是“强壮”的意思。他从六岁起就开始了正规的航海训练,18岁成人后,他已是个帕鲁了(即星象航海者)。1974年,他独自一人驾驶一艘九米长的帆船,远航塞班岛,不用任何仪器和罗盘,来回航行了3340海里。
在波利尼西亚,靠星象航海的技术是保密的。太平洋诸岛的方位和相互间的距离都记在航海者的心里,包括操纵帆船的技术在内,都是祖传的,他们是世袭的贵族,只把这些技能传给自己的后代。
尽管从夏威夷到塔希提对皮埃鲁来说是第一次航行,但他的星象航海术完全可以胜任。我们的队员罗多·威利亚姆斯是塔希提的纵帆船船长,他既懂得星象航海术,又熟悉那一带海域。另一个队员大卫·莱威斯是新西兰人,这个老水手曾与汤加和密克罗尼西亚的航海者共过事,有丰富的地理和天文知识。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将使我们的航行更加稳妥。
皮埃鲁提出,我们先向东北方行驶,绕开毛伊岛和夏威夷岛,然后再调头,朝天蝎座星所指的方向行驶,我们的船头正好对准塔希提的东面,从而避开了把船冲向西边的强劲海流。我们这样做了,船在破浪行驶,我们则忙着计算各种数据。我计算船速的方法是:查数帆船掠过的波浪并默记秒数,七秒表示船速为五节。而皮埃鲁则只看一下掠过船的波浪就算出来了。
至于纬度的确定,我们每行驶96千米核对一次。当晚,皮埃鲁伸出胳膊对准北极星看了一会儿说:“稍稍低于1.5leyass”。leyass等于15°,毛伊岛位于北纬210,皮埃鲁估算的准确性是多么高啊!
早饭时间到了。大公鸡高声啼叫过后,开始心满意足地啄着人们给它切开的椰果。猪马科斯威尔放开胃口,起劲地咀嚼着鱼干。母狗赫库可没那么大的兴致,它舔了舔椰汁,不高兴地看看渺无边际的大海,就无精打采地钻回窝去了。此时,皮埃鲁已做好了第一顿早餐:椰汁炖甘薯和椰包鸡蛋,我们围过去就大吃起来。
除少量的鲜鱼外,我们还带了大量的椰子、鱼干、甘薯干和发酵的芋头。把食品晒干和发酵是波利尼西亚人传统的贮存食物的方法。
我们分成两班值班,一班由
船长卡威尔负责,一班由大副大卫·莱曼带队。皮埃鲁和两名随船摄影师不参加值班。换班的时间由星辰的出没断定。
船抢风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几个船员用拖曳钩钓上来几条30多磅重的麒鳅鱼。他们把鱼切成薄片,放在椰汁里浸泡,留着日后生吃。其他的则被切成大块,用油煎好,放在酸汁里保存起来。这两种做法都爽口好吃。
5月3日,“霍库利亚”号被信风吹得略偏向东南。皮埃鲁断定我们将于次日到达夏威夷正东。果然,正午时分,高出海平面4023米的夏威夷最高峰毛那基亚峰远远地显露出来。这座披了皑皑白雪的壮丽火山像个威武的哨兵,整个下午都看着我们从它身旁驶过。我们把夏威夷抛到了后面,赢得了大段必须的偏东航程。海风迎面扑来,我们开始了顶风行驶。
“‘霍库利亚’号!‘莫泰’呼叫!”对讲机突然响了。通话给我们带来的是坏消息。原来,我们的一个船员在出发前得了肝炎,等我们发现时已经起航了。如不采取措施,我们每个人都可能被传染上。
几小时后,一架美国海岸警卫队的飞机来了,给我们投下一个防水密封包裹,里面有丙种血清球蛋白。大副兼船医大卫·莱曼忙着化验取样,准备安瓿瓶和注射器,大家挨个打完了预防针。此时天已黑了,水手布吉抱起吉他,即兴弹起了动听的曲子。
5月8日,我们已航行了一周。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海浪发出了尖叫声。“霍库利亚”在风浪中艰难地向南行驶着。它前后颠簸,溅碎的浪花扑向它的长身子,冲击着它的每个缝隙。水手布吉除跟皮埃鲁学习航海技术外,还担任了大部分的烹调工作。
他往往一连好几个小时盘腿坐在炉边,不时往炉膛里填椰壳。有时炉子不好烧,浓烟呛人,使他很生气。这时,母狗赫库就会跑来,依偎在他身旁。布吉烧饭的本领不错,他常变换做法,或用海水煮鱼干,或用水、椰汁加上芋头、甘薯做汤。
我们在这么长时间的航行中,并不觉得寂寞。观测、记日记、学习、钓鱼,还用椰壳做成各种各样的椰壳碗,生活中不乏乐趣。
今天的帆船与古代的太平洋厚木船相差很大。我们的船是根据库克1770年的图样制作的,他的图样取自夏威夷古代岩洞绘画。那上面有一幅蟹爪形的风帆船航行图,这种风帆j黾当时的流行式样,当时的波利尼西亚人就乘这种风帆远航。我们仿制的古船操纵灵活,坚固耐用,充分显示了波利尼西亚古代航海家的聪明才智。
第二个星期我们航行得很顺利,每天走6~20千米。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值班舵手萨姆发现舵很难摆弄,就叫来副手用约三米长的备用桨奋力矫正,但效果不大。直到次日凌晨才找到原因:船头太沉,前舱进水了。待把水抽出去,修补好漏洞后,船又振作精神快速前进了。
接连许多天,许多海燕、海鸥和大灰鲣鸟不时前来拜访我们,跟在船尾悠闲地翱翔、呜叫。在皮埃鲁的经历中,鲣鸟离岸80千米就很少见了,而此刻我们离最近的莱恩群岛也有1126千米远。
5月13日,我们进入了北纬6。30’的海域。这里,风向反复无常,暴雨短暂而急骤。每逢下雨,我们就拿出竹筒、竹罐接水。在一次瓢泼大雨中,我不小心把装有航海日记的塑料包掉进了海里。水手克利福德放下冲浪板去打捞,表现了娴熟的冲浪技术。
雨过天晴之后,又是强烈的阳光。由于海水的侵蚀和阳光的暴晒,我们的皮肤都起了皱,疼痛不已,我们只好向“莫泰”号提出申请,要来了玉米葡萄糖和红汞等药品。我们的衣服脏了,根本不用洗,而是系在船尾,让它在翻滚的涡流中自动去污。
赤道无风带就要到了,风越来越小,船速越来越慢。船员们面带愁容,随船牧师兼水手布法罗每次饭前都祈祷:“上帝,感谢您赐予我们膳食,请再赐给我们一点风。阿门!”
祈祷也没有用,一丝风也没有,船停在原地不动了。为了摆脱这枯燥的生活,大家搞起了各种娱乐活动,一些人跳进海里游了起来,还有几个人潜游到船底,用水手刀刮去附着在船壳上的藤壶,摄影师尼古拉斯则忙着给大家拍照。我们玩得正起劲,防鲨警戒员发现鲨鱼来了,大家吓得慌忙往船上爬。
为了减小船的阻力,我们花了两天工夫拆除了船两侧的防晒棚,改建在船中央。这样果然有点效果,船总算向前移动了,大家的信心也提了上来。就这样,我们在赤道无风带缓慢地行驶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在到达北纬2。时,迎来了东南信风。但这风却使我们有点不知所措,它时常迎头扑来,船不得不偏离航线向西而去。看来,肯定要多跑点冤枉路了。
5月23日下午,船跨过了赤道,我们已走了3200千米,塔希提大约在我们南面1600千米处。好像祝贺我们驶过赤道似的,一大群海豚出现了,它们在船舷旁跳跃嬉戏,闹个不停,兴高采烈地叫着,好玩极了。母狗赫库却勃然大怒,奔过来大声叫嚷着训斥这些不懂礼貌的顽皮家伙。有趣的是,头几天,当成群的鲣鸟尾随我们时,它也是这样蛮横地吆喝人家的。
但当翱翔的鲣鸟突然朝船俯冲下来时,赫库却吓得惊慌失措,赶紧钻进了窝里。
猪马科斯威尔以每天450千克的速度生长着,它的竹窝显得小了。在赤道的阳光下,它的白色皮肤开始变黑了,水手们找了一块破帆布盖在它的窝上。第二天,我们发现它躺在窝边费力地咳嗽着,原来,它吃掉了那块帆布!对这种消化不良我们不知怎么办,好多天都担心它能否活下去。
最后,它非凡的体质战胜了死神,又恢复了贪食的习性,大嚼特嚼起来。
向南行驶了一段以后,顺风来了,我们渐渐向东返回。航行很顺利,我们已平安穿过了热带海域的水下暗礁和珊瑚礁。
胜利到达第四周的周末,皮埃鲁测定了一下距离,说我们离土阿莫土群岛289千米,离塔希提560多千米。
距离近了反倒不容易掌握确切的位置,我们是在目的地的偏东还是偏西呢?皮埃鲁提出:“我们航向不变,一直到星期四,如果看不到陆地,那我们就在塔希提的南边,应当再向东返回。”大家一致赞同这个方案。皮埃鲁赢得了大家的信任和尊敬。布法罗说:“只要皮埃鲁躺下睡觉,你就可以放心去睡;如果他穿上雨衣,那就是说马上要下雨了。”
5月31日傍晚,我们熟悉的东南海流突然消失了。这表明我们已进入土阿莫土群岛的避风处。接着,塔希提水手罗多指着一对高飞的海燕说:“你们瞧,我们不久就会看到陆地了!这种鸟离岛飞行从未超过30英里!”
6月1日拂晓,一道黑线出现在船头前方。啊,是个岛!可能是土阿莫土的马他瓦岛。
是马他瓦岛!岛民们也发现了我们,他们热情地引港接待,岛上的150个居民都跑出来欢迎。我们不得不违背起程时的诺言,登陆投进这热情的怀抱。
第二天,我们与好客的岛民挥手告别,奔赴离此270千米的塔希提。
成功在望,胜利在前,我们的心情越来越激动。塔希提就在前方,岛上派来迎接我们的摩托艇。艇上的人给我们扔过来法国香槟酒和罐头,还吹起口哨向我们祝贺。我们也兴奋地敲起空酒瓶,手舞足蹈起来。
6月4日清晨,我们驶进了塔希提首府帕皮提。啊!全塔希提都在欢迎我们:港湾里挤满了独木舟和快艇,岸上满是人群。我们永远也忘不了这激动人心的热烈场面。
“好啊,霍库利亚!”“万岁,霍库利亚!”人们的喊声响彻海空。
怎样总结这次航行呢?在当今先进航海设备齐全的时代,在大多数人不再沿袭古代航海术的时代,他的技术仍然有着许多可贵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