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民国底气:腹有诗书气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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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刘文典:我狂亦即我存在(11)

既然刘文典敬酒不吃,那就让他吃罚酒。日本人生气了,于是刘宅两次来了日本宪兵。“搜!”一声令下,刘文典与国际往来的函牍被一律查抄,吴忠信、于右任、邵力子、胡适、陈独秀的来信一时灰飞烟灭。豺狼当道,虎豹横行,家中人一时不知所措,而刘文典、张秋华夫妇却安坐椅中,冷眼相视,默无一言。翻译官喝问,你是留日学生,太君问话,为何不答?刘文典只白了他一眼说:“我以发夷声为耻!”

被困北平半年,刘文典内心极为痛苦。日伪政权建立,附逆者一时如“过江之鲫”,连刘文典的四弟刘蕴六(管廷)也在冀东日伪政府中谋到了一个肥缺。当刘蕴六兴冲冲回到家中时,得知消息的刘文典愤恨难当,当即说:“我有病不与管廷同餐。”随即又说:“新贵往来杂沓不利于著书,管廷请另择新居。”将刘蕴六逐出了家门。根据当时的形势,北平已势不可留,刘文典决计离开北平。

1938年初,刘文典托英国大使馆的朋友买到了船票,他转道天津、香港及越南海防,辗转两月进入云南。一路颠沛流离,受尽苦楚,而他心中默念“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的诗句,毅然前行。当他于当年5月22日从滇越铁路抵达西南联大文学院所在地蒙自时,一脚踏上故国的土地,刘已是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来到联大后,刘文典重返讲坛,自然如鱼得水,欢欣无比。而他的讲课水平更是炉火纯青,又引来了无数粉丝的青睐追捧。

当年在联大,“红学专家”颇不乏人。但在业余时间开过“《红楼梦》讲座”者只有两位,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吴宓,一个便是刘文典先生。

他们的讲座各有千秋,吴宓往往是从西方文学理论得到启发,用现在一个时髦名词就是从“比较文学”的角度加以阐发。而刘先生的讲述则是“寓言式的”,多少带有几分“索隐派”的色彩。“见仁见智”,本可互为补充,但刘先生却常常有意无意地做出一种“唱对台”的姿态。有一则“刘文典三易其地讲《红楼梦》”的故事:刘先生原定在一个小教室开讲,后因人多改在大教室,还是坐不下,最后决定改在联大教室前的广场上讲。据一位曾亲聆这次讲座的学生回忆说,届时早有一大批学生席地而坐,等待开讲。其时天尚未黑,但见讲台上已燃起烛光(停电之故),摆着临时搬去的一副桌椅。不久,刘文典先生身着长衫登上讲台,在桌子后面坐下。一位女生站在桌边从热水瓶里为他斟茶。刘文典先生从容饮尽了一盏茶,然后霍然起立,像说“道情”一样,有板有眼地念出他的开场白:“只、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仙桃只要一口就行了啊……我讲《红楼梦》嘛,凡是别人讲过的,我都不讲;凡是我讲的,别人都没有说过!今天给你们讲四个字就够了!”于是他拿起笔,转身在旁边架着的小黑板上,写下“蓼汀花溆”四个大字……另一位聆听者记述了刘先生对“蓼汀花溆”的解释:“元春省亲游大观园时,看到一副题字,笑道:‘花溆’二字便好,何必‘蓼汀’?花溆二字反切为薛,蓼汀二字反切为林,可见当时元春已属意薛宝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