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令听说郡守伏诛,悬在半空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压抑已久的邪念又浮上心头。一天,他把萧何叫来,问派去盯梢的人有没有发现刘邦的下落,如果没有,还是应当把吕雉抓起来做人质。萧何很清楚沛令的心思,为了转移他的视线,故意王顾左右而言他地称说县东一家窑子新来了一名雏妓,不仅长得鲜艳,而且功夫极强,惹得县里的阔佬阔少纷纷出大价钱一显身手,但都败下阵来……沛令哪里经得住这般诱惑,当天就遣人把那雏妓请来。
次日,当萧何见到沛令时,沛令早把盯梢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让萧何找个借口封了窑面,他要堂堂正正地把那个雏妓纳为小妾。
这年秋七月,秦二世下令征发“间左”戍守边地。“闾左”是指住在间里左边的贫苦农民,在秦代本来属于“复除者”,现在也要被征发服役。当时,从南阳郡(治今河南南阳)、陈郡(治今河南淮阳)一带强征了九百余人到渔阳(今河北密云)去戍守,在这群戍卒中,有一人叫陈胜,又名陈涉,是阳城(今河南登封)人;一人叫吴广,又名叔,是阳夏(今河南太康)
人。这两个人虽然出身低微,可很有雄心壮志,由于不堪忍受秦王朝的残暴压迫,早就蓄意举行暴动。
当这九百余人在两名将尉的押送下,行至蕲县大泽乡(今安徽宿县东南20公里的刘家集附近)时,突然遇到百年罕见的暴风雨,雨水把附近的道路都给冲毁了,使他们无法继续前进。按秦法规定:戍卒不能按期到达指定地点,就要杀头。在这生死关头,陈胜、吴广利用“鱼腹帛书,篝火狐鸣”等手段,大造舆论,首先在戍卒中树立起陈胜的威信,然后借故杀死两名将尉,号召戍卒举行起义。戍卒们“苦秦久矣”,即使不造反也没有生路,遂“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以“大楚”为号,共推陈胜为将军,吴广为都尉,组成了一支手持木棍、衣衫褴褛的起义武装。于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大起义的熊熊烈火,就在大泽乡被点燃了。
秦末的形势,好比是地火在运行,只要开一个裂缝它就会喷发出来。陈胜起义的大旗刚刚擎起,就得到四周贫苦农民的热烈拥护,一时父送子、妻送夫,参加起义军的浪潮很快在河南一带卷起,农民起义军的队伍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陈胜、吴广率领起义军,首先攻占蕲县,随后向西北挺进,连克锤(今安徽宿县西南)、郝(今河南永城西南)、苦(今河南鹿邑东)、柘(今河南柘县)、谯(今安徽毫县)等地。当起义军攻占陈(旧楚都。今河南淮阳)时,已拥有战车六七百辆,骑兵一千多人,步兵数万人了。
陈胜起义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地贫苦群众奔走相告,“家自为怒,人自为斗。各报其怨而攻其仇,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以响应陈胜。
沛县距大泽乡不过几百里之遥,老谋深算的沛令再也没有心思终日拥着小妾花天酒地了,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前程打打小算盘了。这一天,他把萧何、曹参等县中长吏找来,苦着脸对他们说:“逆贼陈胜的事各位都已听说了,近日来诸郡县不断发生吏民刑其长吏、杀之以应陈胜的事件,看来天下真要大乱了。本官十几年来虽然兢兢业业,小心谨慎,但仍免不了得罪一些冤家仇人。如今的形势是,或者同守城池,拼死捍卫朝廷,这似乎是不得人心的,难免要后院起火;或者扯起反旗,响应陈胜,使本县百姓免遭兵灾之苦。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有什么万全之策不碍说出来商量商量。”
萧何听沛令这么说,一时摸不透他的真实用意,望了一眼曹参,试探着说:“臣以为固守城池怕不是良策,陈县地处鸿沟与颍水会合之要冲,一直是朝廷在河南一带的战略重地,特别屯驻精兵把守,可仍然阻挡不住贼兵的攻势。而沛县这个地方,一无坚城可守,二无精兵可用,圃守只能是死路一条。”
沛令哭丧着脸说:“依你之见,我堂堂朝廷命官只有俯首听命于陈胜了,也罢,你们这就透些风声出去,观察一下县里的反映。”
萧何见沛令真要起兵响应陈胜,心里不免觉得好笑,心想你沛令平日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谁能愿意服从你的领导,不如借这个机会把刘邦请回来,堂堂正正做个首领。嘴上却说:“大人是朝廷命官,现在却要反叛朝廷,名不正言不顺,恐怕县中子弟不能服从。不如把逃亡在外的刘邦等人召集回来,表面上是迫于他们的胁迫,顺理成章;骨子里却得到了他们的支持,然后再去号令民众,就不会有人敢于反抗了。”
沛令也觉得有理,可又一时拿不定主意。萧何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知道他是担心羞辱吕雉的事如果让刘邦知道,那就有点太尴尬了,所以马上趁热打铁地煽动说:“刘邦为人向来大度,大人就是有对不住他的地方,他也能以大事为重,决不会嫉恨前仇的,这一点,我和曹官人愿以人头担保。”
沛令本来就无路可走,听他们说得如此肯定,当下修书一封,让萧何遣人去找刘邦。
再说刘邦带着十几名刑徒夜行昼宿,总算潜逃到芒县(治今河南永城北)和砀县(治今河南夏邑东南)交界处的山林中。这一带地形复杂,芒县北为芒山,其南八里为砀山,合称“芒砀山”。芒砀山丛林茂密,岩石叠嶂,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刘邦等人逃到芒砀山区之后,就在这里潜伏下来,召集逃亡百姓,打家劫舍,俨然像个山霸王。芒砀山区地处两县之间,又是一个两不管的真空地带,哪个县的官兵也不愿意进山剿匪,这使刘邦的部众不仅在这里长期生存下来,而且很快发展到上百人。
据说刘邦尽管躲在山里比较安全,但还是担心被官兵给端了老窝,所以经常转移住处,山外的人如果没人带路,很难觅到他们的住地。而吕雉出狱后,由于心里惦记丈夫,就在樊哙的陪同下,不远几百里山路来寻找丈夫,每次来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刘邦。刘邦感到很奇怪,暗想她一个妇道人家随时能找到我们,若是官兵进山围剿,那不就太危险了吗?所以就郑重其事地问吕雉:“我们的住地很隐蔽,而且下了许多工夫把通向外面的山路伪装起来,不知你是凭借什么标志能这么快就找到我们?”
吕雉嗔怪说:“妾还当你问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呀,你有所不知,不论你躲在哪里,只要不跑出天地之间,能瞒住别人,可就是瞒不住贱妾。”
刘邦听得云山雾罩,一脸疑惑地追问是怎么回事。吕雉有些兴奋地说:“不瞒你说,无论你藏在什么地方,半空中总是旋绕着一团五彩云气,跟着这团云气走,很容易就能找到你。你别担心,这团五彩云气一般人还看不见,不信你问樊哙,他来了这么多趟,每次都是由贱妾带的路。”
刘邦听吕雉说得这么玄乎,虽然有点半信半疑,可联想到“东南有天子气”的说法,心里还是觉得美滋滋的,也就宁信其有而不信其无了。其他人像听神话一样,想不到老辈人口碑相传的一些说法,今天竟应验在刘邦身上了,看来跟着刘邦间天下准没错,基于这种认识,这些在逃的刑徒、罪犯对刘邦更加敬畏三分,俯首帖耳,每次出山抢到什么好东西都先孝敬给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