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汉高祖皇后吕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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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封诸吕刘章发难,立新君平勃建勋(2)

酒过数巡之后,刘章来到吕后面前,请示说:“臣见太皇太后高兴,原唱一首《耕田歌》,以助酒兴。”

吕后一向把他当做小孩子看待,就取笑他说:“你父亲是知道耕田的,你生下来就为王子,怎么能知道耕田?”

刘章一本正经地答道:“臣知之。”接着就唱道:耕土要深,栽苗要稀,不是同种的,锄掉丢弃。

吕后已听出来他话中有话,一时沉默不语。再看吕姓王侯,酒兴正酣,谁也没有理会刘章的《耕田歌》。过了一会,有个吕姓子弟不胜酒力,悄悄离席,想先自回家。刘章看在眼里,急起追赶,大声喝问:“你想擅自溜走吗?”这个吕姓子弟刚想求情,不想刘章却说:“我已请求军法从事,酒令如山,逃席者斩。”说着,手起剑落,砍下人头。然后,刘章把血淋淋的佩刀插回鞘中,返回向吕后复命说:“刚才有人逃席,臣已按军法将他处斩了。”吕后跟左右大吃一惊,但既已允许他按军法行事,一时也无法怪罪,宴席因此提前结束。

这件事发生后,诸吕开始知道刘章的勇敢,无不对他畏惧三分。刘姓子弟,也都把复刘的希望寄托在刘章身上,就连陈平、周勃等元勋老臣,也认为刘章有勇有谋,和他交上了朋友。这恰似在刘氏危机之时,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使刘氏势力看到了希望的光亮。

右丞相陈平,自吕后称制以来,一直忧虑吕后势力的日益膨胀将要失去控制,恐怕大祸会降I临到自己头上,因此平常在家也思考这类事情,整天忧心忡忡,但又无计可施。有一天,陆贾前来拜访,都已经在客厅里坐下了,可陈平还没有接见。陆贾坚持会面,看到陈平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询问说:“丞相(陈平)想什么事情,这般忧郁?”

陈平说:“你猜猜看。”

陆贾说:“你位居上相,有三万户的封邑,真可以说是富贵到了极点了,不可能有私人的不满足。你所忧虑的,不外是吕姓家族难制,跟皇帝(刘弘)年龄太小而已。”

陈平说:“是的,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陆贾说:“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睦,军民就会接受领导。这样,万一发生变故,事权才能统一。国家的命脉,操纵在二位手中。我曾经想把这些话告诉绛侯周勃,但怕他由于跟我太熟悉、经常打闹嬉戏的缘故,而把我的话视为玩笑,不重视我的意见,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跟周勃建立更深厚的友谊,互相接纳?”

陈平表示信服,就主动送给周勃黄金五百斤作为祝福礼物,其他礼物包括乐队和名酒也都非常厚重。周勃也以同等价值的礼物回报。二人从此经常往来,情谊日深。陈平还送给陆贾奴隶和婢女一百人,车马五十辆,钱五百万,作为生活补贴。陆贾凭借这些经费活动于朝臣之间,游说他们背吕向刘,吕氏势力由此日渐衰落,从而为日后消灭诸吕做好了力量上的准备。

高后八年(前180年)春三月,吕后在霸上主持祈福驱灾大祭,回宫途中,经过轵道(古亭名,在今陕西西安东北),看见一个东西,像一只青毛狗,前腿微屈,流星般直扑吕后腋下,惊愕之间,忽然不见。吕后心里有点发毛,就命令巫师占卜,巫师说:“那是赵王刘如意的冤魂。”吕后毛骨悚然,立刻就觉得腋下痛楚,与日俱增。

这年秋七月,吕后病情越来越沉重,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也清楚地知道刘氏集团决不会甘心屈居吕氏集团的淫威之下,似乎已经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阵凉意,因而精心地做了应变的准备。她任命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统帅北军;梁王吕产统帅南军,控制了首都和宫廷的卫戍部队。

吕后临死前,觉得还有些不放心,又把吕禄、吕产等人找来,谆谆告诫说:“高皇帝平定天下以后,曾和大臣们订立盟约:‘非刘氏子弟而封王的,天下共击之。’现在吕姓的封王,大臣们都不服气。我死之后,皇帝年幼,大臣们恐怕要发动变乱。你们一定要牢牢地掌握兵权,严密保卫宫廷,千万不要为我送葬。否则,一旦离开军营,万一有变,你们就要为人所制了。”

不久,吕后死去,遗诏大赦天下,任命吕产为相国,以吕禄的女儿当皇后,审食其为太傅,为巩固吕氏集团的权力做了最后的努力。

吕后之死,为刘氏集团向吕氏集团发动进攻创造了一个难得的契机,刘氏集团加快了准备发动政变的步伐。吕禄、吕产也感到气氛不对,就打算先发制人,利用手中掌握的南北军向刘氏集团发难。但又内惧周勃、刘章等朝臣,外怕齐、楚等国的军队,所以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一直未敢动手。

朱虚侯刘章的妻子是吕禄的女儿,女人心里装不住秘密,不断给刘章透露消息,阴谋渐泄。刘章担心自己被杀,就秘密派人告诉兄长齐王刘襄,让他发兵西向,自己与太尉周勃、丞相陈平等为内应,共同诛杀诸吕,事成后,拥立刘襄继承皇位。

齐王刘襄接到密报,立即召集相国召平、自己的舅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等人商议起兵事宜,但召平拒绝合作。刘襄怕他坏了大事,就打算派人杀掉召平。召平得到消息,抢先征调军队包围了王宫。

中尉魏勃对召平说:“大王(刘襄)打算发兵,并没有得到朝廷颁下的虎符,显然是非法的。相国用武力阻止他,用心良苦,我愿意为您效劳,带领军队守卫王宫。”

召平信以为真,就把军权交给魏勃。没想到,魏勃取得兵权后,反而派兵把相府团团包围起来。召平后悔莫及,长叹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失去判断,才有今日大祸。”说完就自杀了。

刘襄担心一国之兵,不足以抗衡诸吕,就派祝午前去琅邪国联络刘泽。

祝午见到刘泽说:“吕氏家族作乱,朝廷危在旦夕,我家大王准备出兵讨伐,但是,他知道自己年纪还轻,又不懂军事,所以愿意把齐国托付给大王(刘泽)。大王在高皇帝健在时,就当过将军,所以我家大王让我来敦请大王,务必驾临临淄议事,共举大业。”

刘泽轻信了他的话,于是跟随他一起前往临淄。刘襄把他迎入宫中就软禁起来,派兵看守,然后派祝午征调琅邪国所有军队,和齐国军队合并。刘泽受了欺骗,又不能回到自己的封国,就对刘襄说:“齐悼惠王(刘肥)是高皇帝的长子,推此言之,大王(刘襄)就是高皇帝的长孙,皇帝宝座,非大王莫属。如今大臣们还在犹豫,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而我在皇族中辈分最高,大臣们一定是等着我去拿主意。现在大王把我留在临淄,对大王毫无益处,不如让我前往京师议事。”

刘襄觉得有理,于是派出盛大的车队,送刘泽西行。

刘泽走后,刘襄就以魏勃为将军,率领齐、琅邪两国兵,大举进攻吕产的封国济南。同时,委托驷钧、祝午写了一篇讨吕檄文,派人遍告各诸侯王,声讨诸吕之罪,号召诸侯王共同发兵讨伐吕氏集团。檄文说:高皇帝平定天下。封王子弟。悼惠王(刘肥)薨,惠帝使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惠帝驾崩,高后用事。听信诸吕,擅自废立帝嗣。又连杀三赵王(刘如意、刘友、刘恢)。灭梁、赵、燕以王诸吕,瓜分齐国为四国。忠臣进谏,高后惑乱不听。今高后崩,而皇帝年幼,未能治天下。要倚恃大臣诸侯。如今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胁迫列侯忠臣,矫制以号令天下,使刘氏宗庙危急。寡人率兵西进。欲诛杀不应为王者。

齐王刘襄起兵的消息传到长安,吕氏成员感到大为震惊,吕产遂命令颍阴侯灌婴率大军东向迎敌。

灌婴,是睢阳(今河南商丘南)人。原以贩丝绢为业,秦末农民起义爆发后,他在砀郡参加刘邦军,任中涓。因为他英勇善战,不久迁为执帛,号宣陵君。灭秦后,随刘邦入汉中,拜为中谒者。楚汉之战开始后,从刘邦暗渡陈仓,击平三秦,在定陶击败楚将龙且、魏相项他,封昌文侯。受命以中大夫组建骑兵,并率之屡败楚军,迁任御史大夫。汉三年,以兵归属韩信,击平齐地,攻占淮南。垓下会战时,他率轻骑追击项羽,迫其自刎。不久,以车骑将军率军平定吴、豫章、会稽郡。并跟从刘邦出击燕王臧荼、韩王信。汉高祖六年(前201年),受封颍阴侯。后又参与平定陈孬希、黥布等反叛。

这时,灌婴率兵进抵荥阳以后,就和诸将密谋说:“吕氏家族把重兵放在关中,想要推翻刘氏天下,取而代之。如果我们击破了齐国军队,回去献功,不是恰好增加了吕氏的资本吗?”于是,就把军队留驻荥阳,暗中派使者告诉齐王和其他诸侯王,让他们停止向长安进兵,静观时变,以静制动。

刘襄得到通知,就按约行动,领兵撤回齐国境内,等待消息。

此时,吕禄、吕产掌握着南北军兵权。

南北军是西汉初年设置在长安城内的禁卫军。南军归卫尉统领,分别驻扎在未央、长乐两宫之内的城垣下,负责守卫两宫。北军归中尉(后改名为执金吾)统领,负责掌管宫城以外、京城内的治安。未央、长乐两宫位于长安城南部,所以卫尉统率的军队称南军;长安城北部归中尉,所以中尉统率的军队称北军。南军从各郡国选调,总数约有一两万人;北军由三辅(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选调,总数达几万人,实力上超过南军,成为护卫和稳定京城秩序的重要力量。

诸吕暂时控制着关中和京城的局势,把持着朝廷大权,但他们也深知刘氏集团具有很大的潜力,因而对于是否立刻在首都动手诛杀刘氏集团犹豫不决。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只要灌婴的军队跟齐军交上火,人们的注意力普遍集中到那里以后,就伺机在首都发动政变,铲除刘氏集团,进一步巩固吕氏集团的权力。

但吕禄、吕产并不了解,以周勃、陈平、刘章等人为首的刘氏集团,正在他们身边加紧密谋着诛除他们的行动计划。其中的关键就是让周勃设法取得对南北军的指挥权。

周勃身为太尉,但已被吕禄、吕产驾空,不仅没有调兵权,甚至连南、北军的军营都不能进去。大家焦急之中,就把希望寄托到曲周侯郦商的身上。郦商年迈多病,他的儿子郦寄跟吕禄情同手足,友谊至笃,周勃就跟陈平密谋劫持郦商,通过他胁迫郦寄去诱骗吕氏交出兵权。这一着果然奏效,郦寄为了老父的安全,只好找到吕禄说:高皇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都出于大臣公议,事已布告诸侯,诸侯皆以为宜。今太皇太后崩,皇帝年幼,而足下佩着赵王印信,不马上回到封国,却担任上将军,率领重兵滞留长安。这就不能不引起诸侯和大臣们的猜疑。足下不如交出将军印信,把军队归还太尉。同时也请梁王(吕产)交出丞相印,与大臣们订立盟约,然后回到自己的封国I去。这样,齐王必然退兵,大臣们也可安心。足下就可以高枕无忧。在纵横千里的土地上当王。这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举动,足下何乐而不为呢?

吕禄听了郦寄的话,不知是计,反而觉得很有道理,就准备交出兵权,并派人把这个决定报告吕产和吕姓家族的长辈元老。诸吕议论纷纷,七嘴八舌,有人认为可以,有人认为不可以,拿不出个一致的意见。吕禄见诸吕态度不一,也就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了。

郦寄看吕禄迟迟没有交出军权,非常着急,又不好深说,只是不断地鼓励他早下决心。吕禄听信郦寄的劝告,时常跟他外出游猎。有一次,回来路过临光侯府,吕禄就进去问候姑妈吕委。吕要早就听说吕禄要交还将印的事,看他还有心思经常外出打猎,依然享乐如故,就气得破口大骂:“混蛋!你当将军却远离军营,吕姓家族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她越骂越气,又让人把家中所有珠玉宝器都拿到堂下,散给仆人,叹息说:“我不替别人看守它。”

九月四日清晨,平阳侯、代理御史大夫曹窗,晋见丞相吕产,商讨公事,正赶上郎中令贾寿出使齐国回来。只听贾寿责备吕产说:“大王(吕产)不早一点回到你的封国,今天再想回去,还回得去吗?”于是把灌婴跟齐国、楚国密谋联合对付诸吕的消息告诉了吕产,并建议他火速入据皇宫,做好应变的准备。曹密在侧室隐约听见,急行退出,密报陈平、周勃,促其先下手为强,赶快行动。

事不迟疑,周勃想要进入北军大营,取得北军的统帅权,但北军营门森严,无法进入。这时,襄平侯纪通担任尚符节(负责掌管皇宫印信),派人“持节”假传圣旨,让令北军接纳太尉周勃。周勃又让郦寄和典客刘揭骗吕禄说:“皇上令太尉接管北军,叫你回到封地去。你赶快把将军大印交出来吧,否则就要大祸临头了。”

吕禄这时还不知道贾寿从齐国带回来的消息,他又跟郦寄是生死之交,相信他绝不会欺骗自己,就解下上将军印信交给刘揭,让他转交周勃。

吕禄离去后,周勃迅速集合全军将士,大声宣布:“效忠吕氏的人请袒露右臂;效忠刘氏的人,请袒露左臂。”霎时,全军将士一律袒露左臂。由此,周勃掌握了北军的统帅权。

然而,此时南军还控制在吕氏手中,因而,周勃还不敢贸然发动对吕氏集团的进攻。陈平得知周勃控制了北军的局势,就让刘章去协助周勃,敦促他迅速发动兵变。周勃一面命令刘章守卫辕门(以防南军突袭),一面令曹宙向卫尉(南军主帅)传达他的命令:“阻止相国吕产进入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