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汉高祖皇后吕雉传
13876600000031

第31章 妒戚姬制造人彘,乱婚配伦常失序(3)

戚夫人反复吟唱,其他嫔妃和宫女们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围拢过来,听着这凄惨的歌曲,想到个人的不幸,愁肠百结,感伤落泪,也和着戚夫人的舂米声悲切地唱道:

抛父母,

别故乡,

送入深宫侍君王。

锦衣玉食惜素淡。

高髻云鬓怜旧裳。

宫墙高高三千丈,乡音隔绝梦也伤。

宫禁严,

似虎狼,

两宫一怒易囚装。

易囚装。

丢永巷,

旦夕劳死弃路旁。

幸得蒙恩出宫去。

不知父母葬何方?

哀父母。

恸断肠。

老来有谁奉糟糠?

歌声传到了吕后的耳朵里,吕后大怒,骂道:“你还想仗恃你的儿子不成?看我怎么整治你的儿子。”吕后说得出,做得到,先后三次派遣使者前往赵国,诏令赵王入京。

第一次,使者打着戚夫人的旗号,谎称先皇驾崩以来,戚夫人心绪不宁,念子心切,命赵王火速入京省亲。赵相周昌深恐刘盈过分软弱,拗不过吕后,保不住戚夫人,更怕赵王回去遭到不测,就假托赵王正在患病,拒绝回京省亲。

第二次,吕后派自己的亲侄子吕禄前往赵国,召赵王回京省亲。周昌还是不同意,对吕禄说:“先帝把赵王托付给我,我就要保护好赵王的安全。

我听说,太后非常嫉恨戚夫人,想把赵王骗回去一起杀掉,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让赵王返京。再说,赵王近日染上疾病,暂时也不好让他蒙受风尘之苦哇。”吕禄无奈,只好回去复命。

吕后听罢吕禄的汇报,气得咬牙切齿。转念一想,又心生一计,于是又遣使召赵相周昌进京述职。周昌心中明白,这是吕后玩的调虎离山之计,但自己身为人臣,又不敢抗旨不遵,就再三叮嘱赵王:“大王千万不可轻易离开邯郸,就是有朝廷诏命,也要以养病为名,暂不奉诏,一切都要等我回来再作决定。”

周昌回到长安,顾不上旅途劳顿,马上入宫谒见吕后。吕后见周昌前来拜见,开口骂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怨恨戚夫人吗?

为什么不早早让赵王回来?”

周昌回答说:“太后怨恨戚夫人,天下无人不知。可臣觉得,当今皇上年少嗣位,太后不得已而秉政执权,自当以骨肉之亲为始,示天下以宽仁厚爱。戚夫人、赵王乃是先帝所宠,先帝尸骨未干,太后怎能忍心横加残害,令先帝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呢?臣冒死恳请太后深思,千万不要做出令天下人耻笑的事情,免得让后人非议。”

吕后越听越气,真想杀了周昌以解心头之恨,可想到当年周昌为保住刘盈的太子地位,不惜冒死顶撞刘邦的往事,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安慰了周昌儿句,就挥手让他暂时退下。

再说,周昌从邯郸启程不久,吕后就派人打着皇上的旗号,说皇上嗣位以来,整日忙于公务,近来身体不适,非常想念远在邯郸的弟弟,希望赵王无论如何也要回京一趟。赵王年幼,在京时和刘盈的感情甚笃,听说哥哥身体欠佳,不知是计,赶忙启程回京。

惠帝刘盈仁慈厚道,听说赵王如意正赶往长安,心头一惊,料想赵王一到,太后一定不会放过,于是亲自带人到霸上迎接赵王,领着他一起入宫晋见太后,然后就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寝宫。自此以后,刘盈和如意同吃同住,一起饮食起居,吕后虽然想加害如意,可一时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惠帝元年(前194年)十二月的一天,惠帝本想带如意一起出城打猎,但早晨起来以后,见弟弟睡得正香,就没忍心把他叫醒。想不到吕后早在刘盈身边安了暗眼,很快就把赵王一人独居的消息通报上去。等惠帝打猎回来,如意已经七窍出血,死在床上。惠帝追悔莫及,抱着如意的尸体痛哭一场,命令按王礼厚葬如意,谥号为“赵隐王”,寓含如意的强勇和才华被隐没了,没有发挥出来就过早地遭人暗算。

刘盈对此事非常气恼,他刚刚即位不久,皇宫里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不祥的事,使他一连几天情绪低落,茶饭不香。他尽管知道谋害如意的元凶就是自己的母亲,但还是坚持暗中派人查明杀人凶手,并密令将其逮捕归案,处以极刑,也算为弟弟刘如意报了仇,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周昌听说赵王被毒死,悔恨自己无能,有负于先帝的重望,心中忧闷,从此托病不参加朝拜,不到三年就积郁成疾,过早地死去。

吕后毒死了刘如意,又想方设法去残害戚夫人。她让人把戚夫人的手脚剁掉,挖去眼珠,熏聋双耳,药哑喉咙,然后扔进厕所里,名之日“人彘”。

过了数日,吕后派人召谕刘盈到永巷去参观“人彘”,以壮其胆气。惠帝刘盈不知“人彘”为何物,怀着满心的疑惑与好奇,跟着宦官来到永巷。

宦官指着厕所中的一个怪物说:“陛下,这就是‘人彘’。”惠帝朝里边望去,但见一个全无手足的、血肉模糊的肉团佝偻在那里,光秃秃的珠体上,有两处早已结了疤的血窟窿,下面张着一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几条白花花的肉蛆在那爬来爬去。惠帝心里害怕,但又想知道这个从外形上看是个人的“人彘”是男是女,于是换个角度仔细望去,这才从裸露在外的乳房上分辨出是一个被伤残的女人,忙问身边的宦官是谁。宦官不敢说明,刘盈赦他无罪,宦官才小心翼翼地说出三个字:“戚夫人!”惠帝一听,当场被惊昏过去。被抬回寝宫之后,变得神智恍惚,一会儿心中绞痛,只觉满腔悲愤,无处可伸;一会儿又觉五脏六腑上下翻滚,作呕欲吐,连续几天不饮不食,又哭又笑,如痴如杲。

吕后听说后,悔恨不该让刘盈去看“人彘”,这不是害人反害己吗!但事已至此,于是命太医想尽一切办法诊治。刘盈吃了些安神解忧的汤药之后,这才感到有些清爽。

想到母后竟残忍地把先父爱妃害得如此凄惨,又哽咽不止,真是悲愤交加,因此派人去对吕后说:“这种事实在不是人干的,我作为太后的儿子,没有脸面去治理天下。今后朝廷庶政,就请太后自行做主吧。”

从此以后,刘盈整天沉湎于酒色之中,不再过问任何政务,自己戕害自己。由此可以说,吕后不仅害死了戚夫人和刘如意,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加害惠帝的凶手。自此以后,西汉大权就理所当然地落到吕后手中。

吕后秉政后,卑劣的贪欲和权势欲驱使她就像一头凶狠残忍的狮子,不顾一切地去吞噬横在她权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首先受到吕后冲击的是齐王刘肥。

吕后认为,刘肥虽不是刘邦的嫡子,但在众兄弟中年龄最大,排行第一。齐国是一个拥有三十七县的大国,濒海带河,自然资源丰饶,齐民善于经营产业,素有发展工商业的传统,汉初成长起来的以经营农虞工商发家的“素封”地主,很多都是齐国人。因此,齐国向来国富民殷,春秋时期的第一个霸主就出在这里。如果惠帝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将来起事争夺皇位的首先就是刘肥,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尽早将他铲除。

惠帝二年(前193年)十月,各诸侯王都按制进京朝拜。散朝后,惠帝在未央宫设宴为诸侯王洗尘接风。一家人难得团聚,所以惠帝非常高兴,请太后坐在正坐,然后恭请齐王刘肥坐在右侧上位。刘肥不敢当,推辞说:“臣虽是陛下的兄长,可总是陛下的臣子,坐在上位,不合国礼。”

惠帝笑笑说:“这是家宴,讲什么国礼!虽然我是皇帝,可在坐的各位也是王侯呀,况且都是至亲手足,就按家庭礼节行事吧。”

刘肥这才勉强坐在右侧上位。吕后见刘肥还真的坐上上位,非常生气,借口更换衣服,悄悄进了御厨,向心腹内侍做了一番安排。宴会开始后,大家都争着向太后敬酒,吕后也面带笑容,装作很兴奋的样子一一应酬。不多一会儿,宫女端上两杯酒来,放在刘肥面前。吕后笑吟吟地说:“今天举行家宴,你们兄弟这么和睦,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高兴的。齐王,你是兄长,就带头多喝几杯吧。”

刘肥很受感动,端起一杯,站起来向太后祝寿,正要一饮而尽,惠帝摆摆手说:“等一下,也算我一个。”说着也端起另一杯,和刘肥一齐向太后祝寿。礼毕,两人举杯相碰,刚要喝下,吕后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跳起来一巴掌把惠帝手中的酒杯打翻。

惠帝先是一愣,继而猜出酒中一定有毒,心里非常不快。

刘肥更是心下蹊跷,不敢久停,便假装喝醉,谢宴离席。这桌冈圆宴也就因此不欢而散了。

刘肥回到王邸,派人用重金贿赂宫中的宦官,才探知这两杯酒都是鸩酒,喝了必死无疑。刘肥非常惊恐,担心自己这次进京,怕是不能活着回去了,于是召集随行人员,共同想对策。

齐内史叫士的说:“如果大王能取悦于太后,就能免去这次灾难。”

齐王忙问:“怎样才能取悦太后?”

内史士说:“太后只有皇上和鲁元公主两个亲生儿女,如今大王领有七十多座城池,而鲁元公主仅有几座城池。如果大王能割爱把一个郡的领土献给鲁元公主,作为公主的汤沐邑,太后一定非常欢喜,那么大王就不必忧虑了。”

刘肥连声称好,说自己命都保不住了,还会心疼一二个郡的领土。

次日,刘肥派人进宫面呈太后,说自己愿意划出城阳郡(治今山东莒县),作为鲁元公主的汤沐邑;并请求尊奉自己的异母妹妹鲁元公主为齐国太后。吕后果然满心欢喜,觉得齐王尊重自己,当下一口答应。并带着鲁元公主和一群侍女,到齐王邸设宴欢饮。吕后满面红光,笑容可掬,对刘肥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亲昵得令人感到不自在。鲁元公主也竟然以母后自居,戏呼刘肥为儿臣,惹出一堂笑语。刘肥不敢怠慢,小心侍候,尽量讨太后和鲁元公主的欢心,媚态百出。

宴会一直闹到太阳西沉,方才散席,吕后临走之前,还嘱吩刘肥可以自由选择良辰吉日离京回国,不必拘于成礼。刘肥哪敢耽搁,深恐夜长梦多,因此连夜打点行装,匆忙返回自己的国家。

(三)

惠帝三年(前192年),刘盈已经年满二十岁了,吕后不能不考虑儿子的婚事。有一天,吕后把妹妹吕委召进后宫,对她说:“皇上已经二十岁了。

《周官》说得明明白白,天子、诸侯二十而冠,就该议定大婚了。皇上现在很少过问朝政,天天跟宫女们在一起胡闹,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吕婆也说:“是呀,听说皇上身体还不大好,是该早些操办大婚,也好为大汉留下血脉。”

姐妹俩商量一会,吕后提出:就娶她自己的女婿张敖和鲁元公主的女儿张嫣做皇后怎么样?吕绥一听,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这不是乱伦吗?可又不敢明讲,半天没吭声。吕后接着说:“张嫣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性情温柔,从小就和皇上很合得来,立她为皇后,亲上加亲,也好让我放心。”

吕委明知姐姐这样做,是怕形成另一支外戚势力,跟吕氏外戚相抗争,所以就是自己表示反对,也终难改变姐姐的主意,因此只好点头应允。

就这样,舅甥女之间的婚事由吕后擅自决定下来。惠帝听说母后要自己娶尚未成年的外舅女张嫣为妻,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这叫哪桩婚姻,亲舅舅娶亲外甥女,亲姐姐成了丈母娘,有了孩子可怎么称呼?因此表示反对。但他如何不肯也无用,皇族婚姻本来就要服从权力的需要,所以只好听天由命,任母后随意摆布。

惠帝四年(前191年)元月,在吕后的一手操办下,为刘盈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这年,张嫣刚好十三岁,舅甥女正式配为夫妻。洞房花烛之夜,张嫣这个不谙世故的女孩,早已被折腾得睁不开眼皮了,没等惠帝入房,就靠在床头睡着了。宫女按着吕后的吩咐,替张嫣宽衣解带,盖上被子,等待惠帝临幸。再说惠帝本来就心情不好,今天又多喝了几杯,带着醉意被搀扶到张嫣的寝宫,揭开被子一看,张嫣正裸着身子甜甜地睡在那儿。张嫣虽然尚未成年(这是按现代婚姻法来说的。其实,西汉时期,十三四岁已经是女子的正常初婚年龄了),但已发育成熟,一身粉白色的肌肤娇嫩得能抓出水来,两只乳房也显得圆润坚挺。惠帝看在眼里,心理上的障碍立即荡然无存,激起了强烈的性欲,当下令侍女宽下龙袍,就向张嫣扑去。此时,张嫣正甜甜地做着美梦,她梦见自己在一个春光明媚的草地上,一蹦一跳地追着花蝴蝶,追着追着,不小心掉到湖里,正在她不知所措、连呼救命的时候,恰巧惠帝赶来,也跳进湖里跟她一起嬉起水来。玩着玩着,忽然有一条小鱼从裙裤的下摆游了进去,不断地在那里用嘴拱来拱去,痒得她嘻嘻直笑。笑着笑着,突然感到自己的下身如同被撕裂了一样剧痛,痛得她连哭带喊,可又喊不出声来。等她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是惠帝正气喘吁吁地压在身上,吓得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惠帝和张嫣的舅甥婚姻,我们拿今天的眼光去看,有些不可思议,但在汉代原是很平常的事。秦汉时期,中原地区的文明程度虽然已经发展到很高的水平,但在婚姻习俗上仍然保存着许多原始社会时期的婚姻关系,从而在婚姻关系上呈现出多彩缤纷的格局。

一、在内地某些地区,还存在着原始社会共妻制的残迹。如《汉书·地理志》载,西汉前期,蓟地(今北京、清河一带)“宾客相过,以妇侍宿;……反以为荣。后稍颇止,然终未改”。宾客相过,以妇侍宿的现象,在原始社会的群婚阶段中十分普遍。19世纪后期,在盛行级别婚的澳大利亚波利尼西亚人中,一个外地男子可以在距本乡数千公里的地方,轻而易举地找到甘愿委身于他的女子,而“有着几个妻子的男人,也愿意让一个妻子跟自己的客人去过夜”。所谓“有着几个妻子”,只是意味着婚姻关系的不稳定性。显然,蓟地存在着的婚姻习俗正是这一婚姻关系的孑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