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汉高祖皇后吕雉传
13876600000030

第30章 妒戚姬制造人彘,乱婚配伦常失序(2)

周苛骂道:“你还是趁早投降汉王吧!不然的话,很快就会成为汉王的阶下囚。”

项羽大怒,下令把周苛给烹了。刘邦闻知后,深为周苛这种宁死不降的精神所感动,于是就拜周昌为御史大夫。

周昌为人耿直,敢于说真话,就连萧何、曹参这样的大功臣对他也畏惧三分,每次见面总是客客气气,不敢放肆。有一次,刘邦正在宫中宴饮,周昌进去奏事,恰好撞上刘邦正搂着戚姬亲昵。周昌一见,扭头就走。刘邦追出来抓住他,骑在他的脖子上,问道:“你看寡人是个什么样的君主?”

周昌仰起头来说:“陛下不过是夏桀、商纣一样的君主。”刘邦听了哈哈大笑,但也冈此对他有些敬畏。

这时,周昌对废立太子之事极力反对,言辞激烈,刘邦问他什么缘故。周昌说话有点口吃,又在激愤情绪之下,急得不能畅言,只说:“我口不能言,然而我期期知道不可以,陛下要废太子,我期期不奉诏。”

刘邦看他激愤的表情,忍不住大笑。宫中紧张的气氛,就这样在笑声中缓和下来。吕后当时躲在金銮殿东厢,侧着耳朵偷听,提在嗓子眼上的一颗心也随之落了下来。罢朝后,吕后见到周昌,向他跪谢说:“如果没有你仗义执言,太子几乎就被废了。”周昌不敢接受这样的大礼,慌忙下跪还礼,但嘴上却说:“皇后不必客气,臣不过是从国家大局着想,并不想献媚于人。”

说完起身就走。

吕后回到寝宫,深感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如果太子被废,则自己的政治生命也要终结,所谓母以子贵吗。为此,吕后几天里一直积极地在大臣中活动,好在多数元勋重臣都是她的旧相识,有人向她建议,去找足智多谋的张良想想办法。吕后一个女流,不便直接出面,就让吕释之去找张良请教。

吕释之见到张良,对他说:“您是皇上的重臣,常常为皇上出谋划策,皇上对您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如今皇上打算废立太子,您怎么能高枕而卧呢?”

张良一直身体不好,正在一心修炼道家的养身导引之术,不食五谷,也不愿分心去管朝廷上的事,就敷衍说:“是啊,当初皇上多次陷于困难和危险之中,愿意采用我的计谋。可现在天下已经安定,皇上因为个人的喜爱而想更换太子,这是人家骨肉之间的事,就是有一百个像我这样的臣子恐怕也无济于事。”

吕释之无言以对,只好硬着头皮强求道:“虽然如此,可先生总得为皇后母子出个万全之计呀!”

张良想了想说:“更换太子这样重大的事,光靠大臣面折廷争,口舌争辩,是很难使皇上改变主意的,必须采用一个迂回的策略,最好能把皇上想请都请不来的‘商山四皓’请来,让他们做太子的宾客,或许能使皇上改变对太子的看法。”

张良所说的“商山四皓”指的是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

东园公姓庾,字宣明,河内轵县(今河南济源南)人。居东园,因以为号;绮里季姓朱名晖,不知何许人也;夏黄公,姓崔名广,字少通,齐(山东)

人。曾隐居夏里修道,故号夏黄公;角(角一作躔)里先生姓周,名术,字元道,河内轵县人。这四个人看到秦政暴虐,便一同隐居于商山(今陕西商县东南),年皆八十余,须发银白,人称“商山四皓”,在当时社会上颇有一点名气。

西汉初,刘邦早就想把他们网罗到自己身边做官,但由于他时常对臣下傲慢无礼,所以四皓坚决拒绝征召,刘邦对此深以为憾。张良示意吕释之,让他以太子刘盈的名义,携带大量金玉璧帛,由太子亲笔写一封信,备好舒适的车辆,去请他们出山,只要这四个人投到太子门下,让他们经常跟随太子入宫朝拜,让皇上见到他们,皇上一定感到惊异而询问,皇上知道这四个人是天下的贤人,就会因此改变对太子的态度。

吕后接受了张良的建议,让吕释之安排专人奉太子书信,“卑辞厚礼”,去请四皓下山,果然把这四位老人都请来了,吕后就安排他们住在吕释之家里。

(二)

高祖十一年(前196年),刘邦亲自带病出征淮南王英布,不幸被流矢所伤。次年,刘邦返回长安后,箭创复发,疼得整天躺在床上呻吟。戚夫人精心侍候刘邦的生活起居,见他病情日益沉重,格外担忧,深恐刘邦死后,自己母子的性命不能保全,所以就在刘邦精神好些的时候,请刘邦为她们母子做主。

刘邦也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看到戚夫人日见憔悴的样子,心里生出许多爱怜之心,他也深知,只有废立太子一法,才可以保全戚姬和爱子。

于是决心实施废立计划,又旧事重提,要改易太子。群臣大多表示反对,但由于重病中的刘邦性情暴躁,谁也不敢进宫面见刘邦。只有张良,身为太子少傅,太子有难,不好坐视无睹,于是首先入宫进谏,但也无济于事。从此,张良就借口有病,不再过问政事。

吕后见张良劝谏尚且不起作用,更加心急如焚。想来想去,还有一个太子太傅叔孙通可以利用,于是就派人向叔孙通的弟子们制造舆论,说皇上想废嫡立庶。叔孙通的这些弟子都是儒家的忠实信徒,在皇位传承上,他们坚决维护嫡长子继承制。嫡长子继承制创建于西周,目的是为了解决王位继承问题。这一制度是在总结夏商两代兴废的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即在尊重父权的前提下进一步突出兄权,以确保嫡长子的世袭继承权,借以避免因争夺王位而产生的王室纷争。根据这个制度:只要是嫡妻长子,不论贤与不贤,都要继承王(皇)位,这叫“立嫡以长不以贤”;如果嫡妻无子,则立贵妾之子,至于贵妾之子在皇帝的庶子中是否年长,不在考虑之内,这叫“立子以贵不以长”。据此,刘盈立为太子是名正言顺的,而改立刘如意为太子则是违背宗法原则的。所以,当叔孙通的弟子们听说刘邦违背古礼,都愤愤不平,便一起来见叔孙通,请求他力谏皇上,以正礼法。叔孙通听说刘邦又旧事重提,十分恼火,大有“视可忍,孰不可忍”

的激愤,也不管刘邦愿不愿意召见,就闯入刘邦的寝宫,跪在地上劝谏说:“从前,晋献公姬诡诸(春秋时晋国十九任国君)宠爱骊姬,罢黜太子申生,另立幼子奚齐,晋国因此大乱数十年,成为天下笑柄。秦始皇不早早确定扶苏太子名号,遂留下空隙,使赵高得以用欺诈手段,拥立胡亥,自取灭亡,这是陛下亲眼看到的事。如今太子仁爱厚道,又十分孝顺,天下无人不知。皇后跟陛下同甘苦,共患难,怎么可以背弃?陛下一定要废嫡立庶,臣愿接受斩刑,用鲜血溅污金殿。”

刘邦说:“算了,我不过开开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叔孙通说:“太子是国家的根本,根本一摇,天下震动,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刘邦忙说:“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且听你一言,不易太子了。’’

刘邦表面上向叔孙通作了许诺,可骨子里并未打消废立太子的念头。过了几天,刘邦感觉身体好些,就在寝宫里摆下酒宴,特召刘盈陪侍。太子入宫,“商山四皓”紧随其后,上前拜谒刘邦。刘邦瞧着“四皓”,年龄都已八十开外,眉发似雪,衣冠壮伟,心中很感奇怪,就问刘盈:“他们是什么人?”“四皓”进前一一自报姓名。

刘邦大为惊讶,说:“你们就是名闻天下的‘商山四皓’吗?我访求你们多年,可你们一直躲着不愿见我,今天,你们为什么来侍奉我的儿子呢?”

“四皓”都说:“陛下轻贱士人,喜欢辱骂别人,我们不愿受你的侮辱,所以隐居不仕。如今听说太子仁爱孝顺,礼贤下士,天下人无不愿意追随太子,为他效命,所以我们就来了。”

刘邦说:“既然你们都肯来辅佐我的儿子,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那就麻烦你们始终如一地照顾好太子吧!”

“四皓”一一向刘邦祝寿,然后退下。刘邦目送他们离开,回头对戚夫人说:“我本想改易太子,可太子有这四个人辅佐,羽翼已成,很难变动了。看来,吕后真的要成为你的主人了。”戚夫人听刘邦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唯一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忍不住痛哭起来。刘邦劝慰她说:“你为我跳楚舞,我给你唱楚歌好不好。”说完,就一边击节一边唱道:鸿鹄高飞。

一举千里。

羽翼已成,横绝四海。

横绝四海。

当可奈何?

虽有赠曹缴,尚安所施!

大意是说,鸿鹄羽翼已成,我也无可奈何,虽然有捕杀此鸟的工具,但却无处可以安放。刘邦唱了一遍又~遍,音调十分凄凉;戚夫人边舞边泣,最后支持不住,扑到刘邦怀里,两人相拥而哭。从此以后,刘邦再也没提废立之事。

这场废立之争,固然和太子刘盈本身的软弱无能,不像赵王如意那样“类我”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刘邦已经觉察到太子身后诸吕势力的危险,为了防止自己百年之后,吕氏及诸吕篡权,就有必要通过废掉刘盈来打击吕后的力量。

正如明人李贽所说:“刘邦欲易太子,总因吕后。”但另一方面,刘邦也深知太子“羽翼已成”,赵王如意虽然“类我”,可毕竟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他以后究竟如何发展还很难预料,即使即位,也难免大权旁落,产生危机。另外,违背“立嫡立长”的传统,引起朝臣的不满,也不能不使刘邦有所顾忌。

这场废立太子的风波,对于吕后来说,可以说是她一生中最为险恶的一幕。但由于客观条件对她有利,再加上她采取的措施比较得体和有力,终于化险为夷,安全渡过难关,也为她以后临朝称制铺平了道路。

刘邦碍于形势,被迫放弃了废立的计划,但他也深知吕后的为人,很替赵王如意母子担心。戚夫人也总说:“我并不是非要废长立幼,但现在我们母子的性命全捏在皇后手里,希望皇上为我们想一个万全的办法。”刘邦就想找一个忠勇刚直的大臣做赵国的丞相,来保护赵如意母子的安全,可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愁闷之中,就和戚夫人一起,相对悲歌:有子不肖啊,其位尊:有子强勇啊,其位卑。

有妻妒虐啊,封为后,有妾贤美啊,册为妃。

上天不公啊,何以如此安排?

为何先来者显贵啊。后到者卑微?

为何不倒置啊,尊卑易其位?

后来者居正啊。先到者作陪非是我逆天啊,要更换现,我忧虑身后啊。幼子命悲正在刘邦为此事大伤脑筋的时候,符玺御史赵尧向刘邦建议说:“臣倒是有一个办法,陛下只要为赵王选择一个威望高、资历深,就连皇后、太子和群臣都有所敬畏的人做赵国的丞相,赵王母子就可以安全无虞了。”

刘邦说:“我也这样想过,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你看有谁比较合适呢?”

赵尧说:“臣认为御史大夫、汾阴侯周昌就可以。他为人刚正不阿,忠勇双全,自皇后、太子及大臣向来都很敬畏他。”

刘邦一听,拍了拍大腿,笑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保护赵王母子,非他莫属。”

于是,刘邦就把周昌宣进宫,对他说:“我想任命你为赵相,劳烦你为我辅佐赵王。”周昌听了,禁不住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臣自陛下起兵之日起,就日夜侍奉在陛下左右,陛下为什么要中途把臣丢弃给诸侯呢?”

刘邦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这是降级任用,可我私下里很为赵王担心,我已考虑了很久,除了你,恐怕再也无人能保全他,你就为我勉为其难吧!”

周昌这才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臣遵旨,一定尽心尽力辅佐赵王,请陛下放心。”就这样,刘邦把戚夫人母子的性命托付给周昌以后,才合上了他那双不甘心合上的眼睛。

刘邦死后,十七岁的太子刘盈即位,就是汉惠帝。吕后被尊为皇太后。刘盈仁孝懦弱,朝中大权实际上操纵在吕后手中。

高祖十二年(前195年)五月十七日,刘邦的葬礼刚刚完毕,吕后就迫不及待地利用皇太后的权力,对戚夫人及其儿子刘如意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报复。她先}是命人将戚夫人投入永巷,“髡钳,衣赭衣,令舂”。

永巷本谓宫中三长巷。此处永巷指宫中监狱,专门用来幽闭宫女之有罪者。当时,凡是得罪了皇上、皇后或后宫总管的嫔妃、宫女都被囚禁在这里。她们按原来的身份、地位和过失的轻重,分为三等:第一等是过失轻微的嫔妃和贴身宫女,主要做些轻巧的活计,如编织、缝纫、绣花及其他一些细活。第二等是过失中等的嫔妃和地位较高的宫女,主要承担稍重一些的活计,如洒扫、打水、洗衣、挑菜等。第三等是过失较重的嫔妃和地位低下的宫女,主要承担劈柴、和泥、春米一类的重活。

在永巷负责监督的人,都是秦宫留下来的老宫女。她们原来也是从民间选来的美女,由于种种原因,始终没有机会亲近帝、后和太子,年龄大了以后,有的被赐给诸侯王,有的被放回原籍,有的就被分配到永巷。她们十几岁入宫,一直忍受着孤独和生理上的煎熬,心理上大都有些变态,非常妒忌那些受过皇上和太子宠爱的嫔妃,怀着一种强烈的报复心理,残忍地折磨这些犯了过失的嫔妃和宫女们。在她们的百般折磨和沉重的劳役之下,囚禁在永巷的嫔妃和宫女们一个个形容枯槁,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经受着炼狱般的身心摧残。

戚夫人被投入永巷后,按照吕后的吩咐,被拔掉头发,穿上褐色囚衣,脖子上系着一条铁链,栓在一棵树桩上,从事繁重的舂米苦役。可怜昔日宫装艳丽、尊贵无比的戚夫人,忍辱蒙羞,天天举着沉重的石杵,吃力地舂米。在风沙的吹打和烈日的曝晒下,皮肤一层层剥落,面色蜡黄,眼圈和嘴唇发黑,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风采。

有一天,戚夫人一边舂米,一边哀伤地唱道:子为王。

母为虏。

终日春至暮,常与死为伍!

相隔三千里,当谁使告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