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哪里?”蝶恋醒来的一刻,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小屋之中,床前的怪异老人一双凹陷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瞧着自己,欲要挣扎起身,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未曾明白怎么回事,房门便被人推开,进来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少年。
“药叟爷爷,大王姐姐让我来告知你一声,快去寨子里的地窖躲躲,有山贼来袭!”
“他们是哪里来的山贼?寻常人要上这天梯就很不容易,更别说要攻寨了,难道不是?”
门外守候已久的独孤如愿听到钟声时,便瞧着这位少年从自己身旁掠过,见他仿佛有话要说也未曾阻拦。
那少年回头望他一眼,立刻回道:“其实这些不是寻常的山贼,这些人是官军!听大王姐姐说,这些官军原本是尔朱荣手下的精锐,不过尔朱荣一死,他们就乱了分寸,除了契胡骑兵,剩下的都四散奔逃,大概是想夺下我们的寨子安身立命才来的这里!”
“来者不善!这位姑娘可是不能再有差池了!”药叟说着向独孤如愿投去一眼:“你带着她随老朽去地窖躲躲吧!”
独孤如愿也不是忸怩之人,心里本就担心蝶恋安危,听他这么一说也未有犹豫,径自走到床前将蝶恋从床榻之上抱了起来,跟着药叟便往外走。出门的一瞬间,怀里的蝶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峰利的短刃握在手中,直刺独孤如愿胸口而来。
独孤如愿未曾想到她伤成这样还会如此执着,当下迅速腾出一手打掉蝶恋手上的短刃,冷然道:“要杀我,也要等脱险之后你身子好些再动手!我也不会跑,等着你痊愈后好好再打上一场,你堂堂正正地取了我性命,我也死而无憾!”
蝶恋本就虚弱,出手之时便觉得一阵晕眩来袭,眼见仇人就在眼前,也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默默不语。
就在此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向他们所在的小屋飞奔而来,独孤如愿定眼瞧去,来人正是令狐采菡。只见她面色苍白,嘴角溢血,人还未到跟前,声音便传了过来:“这群山贼太过厉害,都非泛泛之辈,还是怪我一时大意才让他们有机可乘,要是保护不了这一寨子的老老小小,一旦山寨被破,他们只能是死路一条了!”令狐采菡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张口一股血腥之味就涌上心头来,瞬间喷薄而出,将她身上那件红色袄袍染得更是红了。
药叟上前稳稳扶住她,转头瞧了一眼独孤如愿怀里的蝶恋,就冲独孤如愿脱口而出:“小子!你若真有本事便去打退门外的官军!也不枉我救她一命!”
独孤如愿怜惜的目光落在了蝶恋清瘦素白的面容上,声音低沉:“前辈请放心,有我独孤如愿在此,不会让他们伤了寨子里任何一人!”说完将蝶恋轻轻放下,交于面前的药叟,提着长剑,转身便大步走出了寨外!
此时寨外的一片空地上站了十几个男子,每一人都眼神灼灼,独孤如愿不敢轻敌,能不借助任何工具上得来天梯的好手也不能小视。定眼瞧去,人群里一位铁塔一般的男子引起了独孤如愿的注意。见他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浑身肌肉结实,撑得衣袍鼓鼓囊囊,豹头虎眼、怒目圆睁,手中一柄偃月长刀寒芒闪闪。
见独孤如愿从寨内走出,男子立刻大笑起来:“这寨子里果真是没有人了?先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流之辈出战,现在又来了个华而不实的俊俏郎君,你们这是看不起小爷我吗?小爷今天是要定这寨子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独孤如愿冷笑一声,声音淡然道:“你不就是赢了个女人?有什么好得意?赢得了我才算得上是英雄好汉!”
那男子听了独孤如愿的话语,仿是被呛到了一般,生生憋红了一张圆脸,停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嚷了一句:“好!那小爷今天非得赢你,难不成小爷我还打不过你?不过咱有言在先,若是你输了怎么办?”
“我输了,这寨子就归你所有!”独孤如愿话一出口,只听见他身后一片喧哗……
那铁塔般的男子将独孤如愿上下打量了一番,大笑一声:“就凭你!哈哈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小爷也就成全你了,要是你输了可别像个女人那样哭哭啼啼就好,看刀!”
声音未落,那男子便拖着偃月长刀欺身而上,刀锋急转,仿是至天而降,就恨不得一刀将独孤如愿劈成两半。
独孤如愿冷冷一笑,脚尖轻点,便如一道青烟般飘离开去,那男子力能劈山的一刀就这样落在了地上,生生地将地板劈出了一道裂口。
“哪里逃?”
一声大吼,男子手中的偃月长刀顿时化作闪电一般,刷刷刷地劈向独孤如愿的立身之处,凛冽的刀气席卷而来,仿是巍峨的泰山砍至崩塌,气势汹汹,排山倒海……
独孤如愿眼中精芒湛湛,灵动的身形鬼魅似地贴着刀锋闪避,找准了时机,手里长剑猛然刺出,沿着那男子的刀柄直切而入,瞬间逼得他拖着长刀连连急退。
独孤如愿未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依然如影随形,剑剑紧逼,那男子见此,立马拖起身后长刀斜斜挑起,用尽全身力气向独孤如愿下身扫去,独孤如愿随即离地飘飞,若是常人怕迟疑片刻就势必会被长刀削去双足,心里不由得暗赞了一句:“好刀法!”
那男子未有犹豫转身再战,一个腾跃起自半空,瞬间双方刀剑相击,各自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独孤如愿握剑的手腕微微震动,向男子投去一眼,再次迫近,紧贴着他长剑急刺而去,那男子的偃月长刀擅远攻却不利近战,独孤如愿一番贴身的纠缠,打得他只能连连招架,长刀顿时就成了累赘。
只听的“啪、啪”的两声脆响,那男子被近身的独孤如愿扇了两个大大的耳光,一声冷哼随即倒退数步,独孤如愿紧迫他而去,脚尖一抬、地上的偃月长刀便稳稳地插在了那男子的面前:“你服了吗?”
此时男子额上豆大的汗珠滴滴而下,显然被这两耳光扇得痛极,懂内力之人一看便知,独孤如愿这两耳光里可不是一般的学问。
那男子抬眼闷闷地说道:“技不如人,我服了!还望大侠高抬贵手,给我把脸上的骨头接上吧!这快要痛死人了!”
独孤如愿见他模样甚是好笑,走到他身边抬起他的头,用力一推,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后,那男子恢复如初,立刻抱拳拱手道:“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云中人士,独孤如愿!”
他话音刚落,那男子突然抢头便拜了起来,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随即倒了一片:“早就听说独孤郎的威名,仅凭十人便杀退了尔朱世隆过千的骑兵,却又不慕浮名拂袖而去,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番较量果然是人中龙凤。其实我们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山贼,原本都是尔朱荣手下的兵士,尔朱荣伏诛之后,尔朱世隆只带走了契胡骑兵,我们也趁机逃出了洛阳,聚首在了山里准备寻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没有想到在这里能碰到独孤将军,真是天可怜见!”
独孤如愿一听,眼带怀疑之色,随即问道:“你武艺如此精湛,为何尔朱世隆没有重用你?”
那男子摆了摆手、脸上顿时露出不屑之色:“我杨忠并非契胡人,自然是不受那胆小鬼的重用,只是可惜了我手下这般过千儿郎随我落草为寇!”
他的话让独孤如愿俊眉微挑,稍加思量后,举步前行道:“堂堂七尺男儿,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不能报效家国,岂不是徒惹人笑话?我独孤如愿不才,正要回云中召集我族中子弟报国安民,杨兄弟可愿随我一道纵横沙场?”
他话说完,狂喜之色即刻浮现在杨忠和他身后汉子的脸上,众人再次跪拜,杨忠声音激动异常:“能跟随独孤将军,我等三生有幸!今后即便刀山火海,我杨忠也在所不辞!”
独孤如愿伸手将他扶起,大笑一声:“好!凭杨兄弟如此身手,我独孤如愿能得你之助,天之幸也!以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