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彖曰:解,险以动,动而免乎险,解。解利西南,往得众也。其来复吉,乃得中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时大矣哉!
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
内卦“坎”是险,外卦“震”是动。从困境中走出来,行动自由,表明困难已经解除,故卦名“解”。又,上卦“震”是雷,下卦“坎”是雨,象征春雷发动,春雨沛然,冻结闭塞顿时瓦解,万物开始复苏。“西南”乃坤卦所居之处,“坤”象征柔与众,往西南则可解困。
解:(音xiè)分割,分解,解脱。甲:萌芽。坼:开放。
此卦辞的“利西南”与蹇卦卦辞的“利西南”相同,都是说朝歌的方向。在囚禁中等待从西南方向的朝歌来人,人一到他就会获得自由,就可以从囚禁地得以脱身。脱身以后就早点走,一刻也不能停留;走迟了,恐怕有变。所以叫“夙吉”。所以,此卦辞告诫人们,当解脱困境的时机到来时,要及时迅速地脱离险境。千万不可迟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初六:无咎。
象曰:刚柔之际,义无咎也。
困难既已解除,又有阳刚的九四在上待援,自然无咎。
象传上说:初六和九四刚柔相应,在这种情况下,应不会有灾难,自然无过。
这一爻说明,困难开始之初,应尽快解决,才无咎尤。
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
象曰:九二贞吉,得中道也。
“狐”是一种多疑、迷惑人的动物,象征小人,而“田获”是除害的意思。
此卦有四阴爻,除了君位的六五之外,尚有三个阴爻,因此说“三狐”。九二以阳爻居阴位,刚柔而得中,做事果决而不偏激,能够驱逐迷惑君主的三个小人,就像拿弓箭射狐,射中了,也就得回了箭,所以不仅逐退小人,同时还伸张了正义。此时需坚守正道,才会吉祥。
象传说:九二因得中,而守正道,故吉祥。
这一爻说明,有困难待解,须守正道,以正直为原则。
六三:负且乘,致寇至,贞吝。
象曰:负且乘,亦可丑也。自我致戎,又谁咎也?
六三在下卦的上位,又以阴居阳位,象征小人阴柔不正却居高位,德性和职位不相称,易遭盗寇,即使守正道,也难免遭羞辱。
象传说:越职侵权,乘坐高于自己身份的车子,真该羞惭。而使自己招来盗贼,又将是谁的过错呢?
这一爻说明,名实相符,勿妄求虚位,才不招惹羞辱。
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
象曰:解而拇,未当位也。
“解”,为解脱的意思。“而”即汝,你。“拇”,即大脚趾,在这里是指初六。
九四是阳爻居阴位,本来刚柔相济而且适中,但用得不当,受到初六的不良影响,还不能完全领会守中用中之道。因此,需要解脱与初六的关系,就像去掉大脚趾一样,断然切除,才会得到九二这个朋友的信任。
象传所说“未当位也”,是说九四未得中,在处缓解之道时还有欠缺。
这一爻说明,有中正之德,还要能够善于运用,不可失之偏差。
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象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
“维”,系,束缚。“有”,又。“解”,松绑。“有孚”,战俘。胜利的贵族把战俘解开,战俘愿望归顺做奴隶。
这一爻说明,宽容和诚信往往是解开“死结”的最好办法。
上六: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象曰:公用射隼,以解悖也。
“公”,在这里泛指某人、某贵族,并不专指上六。“隼”,即凶悍的鹰。“墉”,即宫中高墙。
上六是解卦的最后一爻,此时大难已经解除,为了防止新的险难,需要有备无患,对于刚发生的祸事要立即扑灭,也就是“夙吉”,宜速不宜迟,越早越好。
象传说“以解悖也”,是说防止反叛作乱之事。
这一爻是说,凭高挽强,常备不懈,大难之后更要戒备。
以正驱邪解难行道
解卦紧随蹇卦之后,二者互为上下卦体反转的综卦。序卦传云:“蹇者难也。物不可以终难,故受之以‘解’。解者,缓也。”蹇难是一种危机,而消解是一种转机,但这种消解,并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本卦的要义,是要求在排除困难的初期,一方面要采用柔和的方法;另一方面要抓住时机迅速解除。在解除困难时,应坚持正直的原则,即以正驱邪;在为建立新秩序而任用人才时,应注意名实相符,切不可将高位授予小人。对邪恶势力的清理,务须彻底,并不惜采用断然的手段,以防姑息养奸。只有君子势长、小人势消,才能得到正义力量的广泛支持和帮助,达到完全摆脱困境、消除险恶的目的。
这种认识和方法,无疑可以作为人们做事的重要指导原则。在消解困境之时,领导者除了要自己坚守正道之外,更重要的是要进正退贤,用刚正的力量来挽救支撑局势,而对于只有害而绝无益的小人奸邪,则必须果断坚决地予以清除。
西周武王去世后,继位的成王年少,还在襁褓之中。辅政的武王之弟周公担心天下人闻知武王去世而背叛周王朝,便主动代替成王处理朝政。管叔及其群弟在国中散布流言说:“周公将于成王不利。”周公就告诉太公望、召公说:“我之所以不避嫌疑而代理朝政,是担心天下人背叛周王朝,无法向我们的先王太王、王季、文王交代。三位先王为天下忧劳甚久,现在才获成功。武王早逝,成王年少,为成就周朝大业,我才这样行事。”于是放手辅佐成王,而让他的儿子伯禽代替他受封于鲁。周公告诫伯禽说:“我是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在天下也不算卑贱了。然而我洗一次头三次握起头发,吃一餐饭三次吐出食物,起来接待士人,也还担心失去天下贤人。你到了鲁国,千万不要以有国土而对人骄傲。”
管叔、蔡叔、武庚等果然率领淮夷造反,周公便以成王的名义兴师东征,写作《大诰》。他诛灭管叔,斩杀武庚,流放蔡叔,收服殷商余民,分封康叔于卫,分封微子于宋,以承奉殷商的祭祀。平定淮夷东土,两年完毕。诸侯全都服从尊崇周王朝。
周公的这种主动以正辅政,消解国家危机于无形中的做法,属于“得中道也”,显然是值得肯定的。不仅如此,他平服管蔡武庚之叛,消除邪恶势力的威胁与隐患,更是一种“射隼,以解悖也”的行为。周公之贤能,古来人皆难有比肩,这恐怕与他的所作所为,多能做到“以正驱邪、解难行道”有关。
与此相反,有一些人本身也确实很有才能,他们在消解蹇难方面颇有佳绩,但随即却陷入误用小人,以致刚刚取得的好局势难以维持。这种现象,也许可以作为解卦之道的反面教材来给人以教训启示。
齐桓公是春秋五霸之一。他名叫姜小白,是前任国君齐襄公的弟弟。他在即位之后任用管仲为卿,推行政治、军事、经济上的改革,首先提出要“尊王攘夷”,逐渐使地濒东海的齐国成为泱泱大国。齐桓公曾北伐山戎以救燕,平安狄乱以存邢、卫,解王室之祸而定周襄王之位。特别是公元前656年,齐桓公率鲁、宋等八国军队征伐南方之“楚蛮”,在召陵(今河南郾城东北)迫楚签订盟约,阻止了楚国的向北扩张,奠定了霸主的地位。
齐桓公有三位夫人,称为王姬、徐姬、蔡姬,都没有生儿子。齐桓公喜爱女色,有很多宠妾,有六位如夫人,长卫姬生无诡,少卫姬生惠公元,郑姬生孝公昭,葛嬴生昭公潘,密姬生懿公商人,宋华子生公子雍。齐桓公和管仲将孝公昭托付宋襄公,立为太子。擅长厨艺的小人——易牙受到长卫姬的宠信,他通过宦者竖刁向桓公献厚礼,此人阴险诡诈,又善于逢迎拍马。有一次,为了满足齐桓公的口腹之欲,竟将自己年幼的亲生儿子杀,做了一盘美味献上。很快,易牙也受到桓公的宠信,桓公答应他立无诡为太子。管仲临死前,特别告诫齐桓公斥退易牙、竖刁等人。齐桓公当时答应了,但在管仲死后,却让易牙、竖刁等人的职位一再升进。这时五位公子都谋求立为太子,局势开始混乱。冬十月初七日,齐桓公去世。易牙进宫,与竖刁凭借桓公宠妾的权势杀戮群吏,而立公子无诡为齐君。太子昭投奔宋国。
桓公病时,五位公子各自结党争立太子。待桓公死,便相互攻杀,因此宫中空虚无人,无人敢殓尸入棺。桓公尸体躺在床上六十七日,尸体的蛆虫爬出门外。直到十二月初八日,无诡即位,才殓尸入棺讣告诸侯。
齐桓公之所以任用易牙、竖刁等奸邪小人,一方面是因为抗拒不了被他们逢迎侍候的舒服感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小人的危害性认识不足。殊不知,即使是在局势开始变好的环境中,最可能发生的也是最危险的,就是小人所造成的内部隐患。小人由于把自己的真面目隐蔽起来,不同于一般的坏人,很难发现,所以危害也特别大。如果小人的阴谋得逞,让他们窃居了高位,好人就会受难,国家将被搞乱,而且会“致寇至”,他日之蹇就会卷土重来。齐桓公作为一个大体英明也很有作为的政治家,身后竟落得如此凄凉,不能不让人对他不能果断驱逐奸邪、消除隐患的做法大为遗憾。这种违反解卦精神的行为所带来的教训,无疑值得后世的人记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