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清军因粮饷不足和兵力不足,尤其慑于“李定国桂林、衡阳之战,两蹶名王”的声威,暂时对永历政权采取了战略防御的方针。为打破僵局,摆脱困境,顺治帝于十年(1653年)闰六月命洪承畴为五省经略,特授总督军务,兼理粮饷,便宜行事之权。洪承畴根据清军在湖广及两广一带往往“进守无兵,驻守无粮,旋得旋失”的教训,提出“安襄樊而奠中州,固楚以巩江南”的战略方针,主张军事上以守为战,采取守势,同时在政治上广行招抚,以瓦解敌军心,经济上开恳田亩,恢复生产。待到兵厚粮足,战守国备,再合师并进,直取云贵。
正当清军迟疑观望之时,大西军的孙、李两派竟发生了内战。顺治十三年(1656年),孙可望派军偷袭李定国,未能得逞。李定国随即率兵将桂王接至云南,改云南为滇都。顺治十四年,正当李定国准备大举出兵,与郑成功郑鸿逵“会师南都”,与王光兴、李来亨、刘体纯等义军“会师荆州”之时,孙可望却率军10万进攻云南,同室操戈,挑起了交水之战。孙可望的倒行逆失,引起大西军将士们的义愤,“白文选暨马进忠、维兴等悉叛可望来归”,投向李定国。孙可望全军瓦解,孙可望“狼狈入黔”。当清军得知“滇、黔内讧……西南另是一番世界”的消息时,使立即反守为攻,下令兵分三路,直扑云贵。1657年(顺治十四年)11月,孙可望率残部从贵州逃往湖南降清,“穷蹙乞降”。出于对李定国的一种强烈的报复心理,向清军献计,说李定国“此时兵马俱未心齐,正可剿灭。如清朝大兵进取云、贵,我等地理最熟,愿为向导,以报清朝知遇之恩”。孙可望迫不及待地“开列云、贵形势机宜”,画图山川迂曲及诸将情形、兵食多寡献之”,从而使云、贵、川的“虚实险易尽输于敌”。由此可见,孙可望作为一个手握大权的农民军领袖,他所挑起的内战,他对联明抗清事业的背叛,使大西农民军在思想和组织上受到了极大的破坏。孙可望的背叛,加速了李定国的失败。但是李定国失败之日,即是孙可望失运之时。孙可望由永历朝的“秦王”变为清朝的“义王”之后,于顺治十七年(1660年)突然死去。洪承畴经孙可望提供的情报,对西南形势“明如指掌”,对清廷原先拟定的“等三路兵马收复贵州之后,驻扎贵州,具疏请旨,勿即进滇云,定滇大兵来年内进发”的作战计划作了重大修改,建议“两路大兵同时齐发,又一路大兵前后继进,如有一路大兵先进取贵州省城,则别路大兵拟可就本省进步道路相度贵州、云南道中扼要地方兼有买运米粮处所,或分行驻扎以示即可分进滇云之势,不致三路齐集贵州省城。则我兵既有分合之势,可成犄角之形,又无屯聚拥挤争粮乏食之患,且分路驻兵得以蓄锐养威,各由经路齐进收复滇云,不致大众再有往返奔波之苦,一举而数利皆在于我……一举数害皆在于贼”。
顺治十五年(1658年)正月,清廷命令宁南靖寇大将军宗室罗托等由湖南,平西大将军平西王吴三桂等由四川,征南将军赵布泰等由广西,分兵三路进取贵州,既克贵州之后,即宜乘机进取云南”。进攻云南时,再派多罗信郡王多尼为安远靖寇大将军率八旗兵为主力。清廷和各路将领基本上采纳了洪承畴的建议,果然进军很顺利。二至三月,清三路大军向贵州进发。叛徒孙可望派了一些熟悉地形、了解李定国军情的部将充当清军的向导和奸细,清军胸有成竹,士气较高,攻势猛烈,很快攻占贵州全省,洪承畴与罗托率军进驻贵阳。吴三桂则停驻遵义一带,赵布泰军则停驻独山州一带,休整待命。十月初,清军在杨老堡(今贵州福泉县东南)召开进兵云南的会议,决定洪承畴和罗托暂留贵阳,兵分三路入云南。“多尼自贵阳入,三桂遵义入,赵布泰自都匀入,订以十二月会师云南省城。”
交水之战之后,孙可望大部人马投靠子李定国,李定国的兵力反而增强,并逐渐滋长了保守思想和麻痹思想,失去了进取精神。原来把持桂王政权的马吉翔、庞天寿等善于阿臾逢迎,仍受到李定国的重用,特别是在打败孙可望之后,昆明城内,歌舞升平,一片太平景象。当清军大举压境贵州时,李定国还逗留在滇西永昌,弹压孙可望残部的叛乱。当清兵分路并进,攻陷贵阳、遵义等地之后,李定国才从滇西回师,失去了积极反击的有利时机。李定国率主力在南路与清军卓布泰中遭遇,发生激战,大西军连败于罗炎、凉水井,全线崩溃,大营陷落,李定国的妻子家属被杀,兵民死难者不下三四十万人,大西军的精锐损失殆尽。
1659年1月5日(顺治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李定国退回昆明,永历小朝廷人心惶惶。李定国得知清军10余万分三路入滇的消息后,急忙分兵三路迎敌。吴三桂从水西(今贵州黔西县)小道绕到七星关(今贵州赫间县东)后袭击守关明军,明将白文选措手不及,兵败撤退,清军经过乌撒(今贵州威宁)入云南。多尼军进至安庄卫(今贵州镇宁)败冯双礼、刘正国部,造浮桥度过盘江(今贵州关岭西),又在松岭卫击败白文选的2万明军,然后进入云南。赵布泰从盘江罗颜渡口下游10里处乘夜偷渡后,击败明军李成爵所部万人。随后又在双河口、陆格两次重创李定国军数万人,从普安州(治所在今贵州盘县城西北)间道入云南。三路清军入滇后在曲靖会师,然后向昆明逼进。永历政权狼狈西逃,经滇西永昌(今云南保山)退入缅甸,吴三桂等率清兵穷追桂王、李定国在滇西磨盘山(马龙县西北)设立三层埋伏圈,准备反击,但由于叛徒告密,清兵以炮火轰击伏兵,双方都有伤亡,但大西军这时败局已定,李定国率余部退至孟良(云南边境),与当地少数民族一起,继续抗清。
顺治十六年(1659年)正月初三日,清军占领云南首府昆明。李定国认为清军会穷追不舍,也退入缅甸境内,并与白文先分屯边界,李定国驻猛缅。清军追至腾越(云南腾冲)西北20余里,至国境线方遇兵。清廷顺利收复了云、贵、川、广、湖五省。
顺治十八年(1661年,南明永历十五年)九月,清帝福临批准了吴三桂消灭南明永历政权以绝后患的奏章,命内大臣爱星阿为定西将军,与都统卓罗等,率京师禁旅赴滇,会同平西王吴三桂进军缅甸。清军分两路深入缅甸,于十一月在木帮(缅甸腊戍以北)会师。
永历帝入缅后受制于南明官僚马吉翔等人,李定国和白文选在中缅边境多次试图迎回永历帝未果。闻知清军入缅后,文选、定国两军进驻锡箔江边,凭江据守。缅王为平息战争,将永历帝朱由榔及其母,妻子等数百余人送交清军。白文选降清,李定国退走景洪。康熙元年(1662年)四月,永历帝在昆明遇害;五月,郑成功病逝于台湾;六月,李定国悲愤交加,病逝于云南猛腊,其子李嗣兴与刘文秀的余部均投降清廷。至此,南明最后一个政权——永历政权灭亡,清军完成了统一大陆的战略任务。
清军从入关到南下消灭南明的一系列政权,用了近20年的战争,终于建立起对全国的统治。清军的胜利不是偶然的。清军入主中原,统一中国,是大势所趋。各地的抗清义军和南明诸政权的抗清斗争已显得软弱无力,只是在时间上延续了清朝统一中国大陆的时间,不可否认,活跃于各地的抗清斗争给清廷以一定的打击,反过来促成这个新的政权吸取教训,缓和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对稳定社会秩序,保证战争的进行,起了重要作用。
从军事上分析,清军消灭南明诸政权的原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软硬兼施。用政治诱降和军事进攻相配合,有效地瓦解了南明的抗清力量,同时也加强了清军的力量。清廷在派军对几个南明政权实施打击的同时,竭力笼络招抚南明官僚和将领,任人为贤。例如弘光政权的主力刘良佐、刘泽清、李成栋、左梦庚等所率几十万军队因接受招抚不战而降。郑芝龙也率11万明军投清。降清的明军转而成为清王朝镇压抗清斗争的急先锋。如李成栋率精兵进攻桂王政权,攻占广州等等。清军的招抚政策使清军本身得到加强。除了兵力有所壮大之外,一些明朝的著名将领如洪承畴、吴三桂、尚可喜、耿继茂等人都受到清廷的重用,他们所率的军队成为灭亡南明的急先锋。
第二,清军在战略策略运用方面和作战指挥方面有许多成功之处。相反南明诸政权一直为内讧所扰,难以精诚团结、一致抗清。由于最初军事力量有限,所以入关之初,清军先以主力镇压农民军,同时给江南的南明政权造成和平相处的麻痹思想。之后,再调集各路大军,多路进攻,南下江南,势如破竹。清军对南明诸政权的进攻,都采用的是多路进攻、包围的战术,如攻扬州、桂林、广州等城市。而且清军基本把握了有利的战机,如当得知永历政权所属的农民军自相残杀时,立刻兴师西进,在这之前却没有轻率冒进。
南明诸政权失败的最根本原因是政治腐败。各政权内部奸佞当道,派系林立,内讧迭起。其中不乏一些抗清志士,但他们却倍受排挤,不掌握实权,因而无法改变失败的命运。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史可法的悲壮事迹了,还有大学士黄道周的不幸遭遇等。因此,南明各政权虽打出了反清旗号,并有一定实力,而且一度拥有滇、贵、川、两广及湖广等大片地区,但各政权都没采取过任何减轻人民负担、恢复生产、长期抗战的积极措施,所以,它们灭亡的命运是已经注定的。
另外,南明各政权在政治上虽以收复中原为号召,但在军事上既没有正确的方针政策,也没有形成统一的军事力量。朝廷苟且偷安,不思进取,一些将领合理的建议不采纳,以至永历政权一度出现的反清高潮成为昙花一现。各政权为争帝统彼此敌视,结果被清军逐个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