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员的天地,本该在风浪里,但有一位英国船员却鬼使神差地离开了波涛万顷的大海,孤身一人闯进了伊斯兰教的圣地麦加,他就是约瑟夫·彼茨。向往阿拉伯世界的约瑟夫·彼茨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终于辞别了船长,告别了英伦岛,只身一人来到了一切都很陌生的阿拉伯沙漠。
沙漠的白天仿佛永远是艳阳高照,约瑟夫·彼茨从一个水的世界来到沙漠之中,他付出的代价比别人似乎更多一些。连续的跋涉令他疲惫不堪,他的双腿机械地朝着前方挪动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并没有跟随穿越沙漠的骆驼商队前进,而是自己背着行囊,靠着一张非常粗略的地图和一只六分仪,以及日出日落、夜空星相的分布来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确定行进的方向。
这天,当太阳从西边落下时,约瑟夫·彼茨坐在一个高高的沙丘上。他拿出水壶,用所剩不多的水滋润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整了整沾满沙土的衣服,轻轻地敲打着麻木的双腿,心里盘算着已经走过的路程和去麦加的日子。
太阳落下去了,天边的晚霞灿烂得让人动心,空气中渐渐地透出一点寒意。约瑟夫·彼茨破例地放开肚子吃了个饱,他要做一次新的挑战,避开白天的高温酷暑,利用夜里星明月亮,争取在第二天天亮时走到阿尔乌拉绿洲,在那里补充一些给养,然后进军麦加。
天完全黑了下来。在月光的照耀下,远远近近的沙丘显现出异常美丽、富于韵律的轮廓,四周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死寂的大地像一个沉沉睡去的巨人躺在那里。
“但愿这不是我的最后归宿。”约瑟夫·彼茨对着夜空默默祈祷。
沙漠的夜晚真冷,气温越降越低,约瑟夫·彼茨尽管走个不停,仍然止不住浑身颤抖,身上好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甲。终于,彼茨顶不住了,他停了下来,一边从行囊里取出一块御寒的毛毡,一边咒骂着沙漠里的怪天气。
软软的沙丘上留下了约瑟夫·彼茨长长的一串脚印。走着走着,彼茨觉得有些不对劲,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好像总在他的头上。他停了下来,用六分仪一测,发现自己又往回走了。
“真倒霉,撞上‘鬼打墙’了。”约瑟夫·彼茨嘟囔了一句,颓然坐在沙地上。折腾了半夜,他并没有走出多远。彼茨感到累极了,全身散了架似的。水喝光了,剩下的食物也不多了。他想躺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下,但又不甘心。是停下来还是继续走?彼茨心里非常矛盾。
“今夜不走,就等于承认失败,但如果仅仅是一种意义上的失败并不可怕,关键的问题是明天就走不到阿尔乌拉绿洲,无法在那里得到及时的休整和补给,明天的沙漠之旅恐怕就会成为最后的旅行了。”约瑟夫·彼茨越想越心寒,最后决定再上征途。
这回,约瑟夫·彼茨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了,一路上就靠那张地图和六分仪,不断地修正行进路线,这样虽然速度慢一些,却无迷失方向之虞。在天快亮的时候,约瑟夫·彼茨总算看到远方的平地了。前面不再有起伏的沙丘,彼茨从心底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
“啊哈!绿洲!”约瑟夫·彼茨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忘乎一切地奔向绿洲。
绿洲很大很大,方圆大约有几平方千米,约瑟夫·彼茨陶醉了。其实所谓的绿洲,只是沙漠间一片水丰草盛的地方,有一些专供骆驼商队洗涤的小水潭、饮水的水坑和水槽,有一些简易草棚。商队常常在这里装卸一些食品或其他东西,做一些商贸交易,久而久之,小草棚就成了荒原中的小百货店了。
约瑟夫·彼茨久久地跪在水潭边,注视着水潭里的倒影,仿佛又回到了那海与天的世界。
“扑通!”一粒石子掉入水中,激起阵阵涟漪,也敲醒了约瑟夫·彼茨神游的思绪。约瑟夫·彼茨抬起头,看见一位头裹白巾、身披白袍的阿拉伯人站在他的面前,冲着他比划地说着什么。约瑟夫·彼茨学过一点阿拉伯语,他根据这个人讲话时的神态、手势和几个熟悉的单词,总算明白了个大概。这个阿拉伯人问他:“你是何许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何孤身一人?”
约瑟夫·彼茨从过去阅读过的书籍中获悉:在阿拉伯世界里,你最好就是一个阿拉伯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了解那个世界。于是,彼茨向阿拉伯人撒了个谎,说自己是阿拉伯望族的远房亲戚,年幼时被欧洲人掳去,多少年来都在思念自己梦寐以求的故乡。这次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不远万里要回到圣地麦加,寻找自己的家人,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阿拉伯人见约瑟夫·彼茨孤身一人,又没有带武器,且疲惫不堪,不像一个大胆闯入的欧洲人,也就将信将疑地默认了。
“你要小心,小伙子,你幸亏是遇到我,要不然,别人没准会把你当做欧洲人。”阿拉伯人告诫约瑟夫·彼茨。
“多亏真主保佑,让我遇上了你这个好人。我一路上的苦算是没有白吃。”约瑟夫·彼茨竭力奉迎这个阿拉伯人的心理,“尊敬的长辈,请您告知我,我现在回麦加去会遇到什么困难?”
“孩子,如果你要证明自己是一个真正的阿拉伯人,你就必须熟悉伊斯兰教的教义,这样,所有的伊斯兰兄弟都会是你的朋友,你就会感到真正地回到家里了。”阿拉伯人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约瑟夫·彼茨,继续说,“否则,很难让人相信你是真主安拉的信徒。”
“尊敬的长辈,非常感谢您的指点。但我自幼离开家乡,在异邦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别说是熟知伊斯兰教义,就连阿拉伯语也快要不会讲了。”约瑟夫·彼茨趁机把自己对阿拉伯文化的陌生归咎于长年在欧洲生活的结果。
“唉,年轻人,你这样怎么能去麦加呢?你的家人又怎么能承认你呢?”阿拉伯人叹息道。
“尊敬的长辈,我恳切地希望您做我的导师,请您教授我智慧,帮助我回到穆罕默德的怀抱中。”约瑟夫·彼茨非常虔诚地说道。
阿拉伯人见约瑟夫·彼茨一片真心诚意的模样,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为了达到去麦加探险的目的,约瑟夫·彼茨留了下来,并缠上白头巾,披上阿拉伯式的长袍,俨然一副阿拉伯人的样子。他跟随那位阿拉伯人,给过往的商队和去麦加朝觐的队伍加水,提供食品,同时也购买一些物品补充自己的库存。空暇的时候,阿拉伯人就给约瑟夫·彼茨讲伊斯兰教义,教他阿拉伯语,而约瑟夫·彼茨也给阿拉伯人讲外面的世界,讲伦敦的城市,讲大海里的鲨鱼,两人相处得极好。约瑟夫·彼茨勤学好问,进步非常快。
告别的日子终于到来。约瑟夫·彼茨从阿尔乌拉绿洲前往圣地麦加。他仍然是只身一人,尽管已学习了伊斯兰教义,能比较熟练地讲一些常用的阿拉伯语,但他还是害怕不慎露出破绽。在这一段的旅途中,约瑟夫·彼茨遇到的唯一一次险情,不是干旱风沙,而是沙漠里罕见的暴风雨。
沙漠里的暴风雨在来临之前,没有丝毫的迹象。天空和往日一样骄阳似火,一身阿拉伯人装扮的约瑟夫·彼茨已经习惯了沙漠里的干燥气候,对于满面的沙尘毫不经意。这一带的沙漠已不是我们习惯上称之为沙漠的沙海了,更确切地说,是一片荒滩,放眼望去,有很多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偶尔也有几簇灌木丛。约瑟夫·彼茨边走边想:也许就要到沙漠的边缘了,或许离麦加不远了。
就在约瑟夫·彼茨想入非非的时候,天边一片巨大的乌云翻滚而来,彼茨只觉得骤然间天地一片黑暗,抬头望去,乌云越压越低,越滚越厚。久旱逢甘露,沙漠里的人都渴望降雨,彼茨又何尝不是。但那乌云压来的架势,实在令人恐惧,仿佛就要舍弃一切,疯狂地扑向大地。约瑟夫·彼茨见状,情知不好,想找个地方避一避。他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树,在沙漠地区,那实在可以说是一棵不小的树了,孤零零的。约瑟夫·彼茨拼命向目标跑去。就在这时候,他感到眼前一阵刺眼的闪亮,黑天中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声霹雳在他的头顶炸开,炸得他两耳呜叫,好像耳膜都给震破似的。待他定下神来,那棵被他视为避雨点的树已被拦腰劈断。那被巨雷劈得龇牙咧嘴的树,在铜钱大的雨点的泼洒下正冒着袅袅青烟。约瑟夫·彼茨愣住了。好险呀!幸亏跑慢了一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还未到麦加先进天国了。约瑟夫·彼茨心想:这也许是上帝的旨意,或者是真神安拉在保佑我。我有神的庇护,一定可以到达麦加。
约瑟夫·彼茨果真到了圣地麦加。当他在卡巴神殿看到万千信徒顶礼膜拜的情景时,他真正被感动了。那宏大的场面是约瑟夫·彼茨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他感受到了宗教的力量。在一片颂经声中,朝觐的人们异常整齐地匍伏在神殿前,那种虔诚是发自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