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是耶稣基督的诞辰纪念日,全世界许多国家都在庆祝这一节日。圣诞之夜,如果在法国,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那将是多么热闹。然而在眼前,在沙漠,在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一切却是多么残酷!谁能想到竟在这个隆重的日子,居然陷身于渺无人烟、荒凉无比的绝境。这里,没有城市那样的喧闹,没有那样的车水马龙,没有那样的色彩斑斓,更没有圣诞之夜那样的狂欢。科莱特小姐一家4口人,已经感到了寂寞和恐惧。
科莱特一家都是法国人。父亲是一位工程师,母亲和哥哥让·米歇尔也都在工作。她和15岁的妹妹正在上学。应该说,她们这一家是非常幸福的。多年前,她们曾几次作过横贯撒哈拉大沙漠的度假旅行,大家每谈起来总是很热烈。所以她们一直向往着重游大沙漠,并打算利用她和妹妹玛丽放寒假期间,实施这一计划。
12月18日出发的前夕,让·米歇尔突然有事不能去了,特地赶来为她们送行。她们先坐车一直开到法国的第二大城市和最大的商业港口马赛,再登船穿过地中海驶往阿尔及利亚首都阿尔及尔。一上岸就直驱艾因萨拉赫市,整整行驶了 1200千米,于12月23日中午到达该市。在这里,她们添置了食品和汽油,连同从巴黎带来的罐头食品、猪油、奶酪、干蛋糕、牛奶等,准备到南部的塔曼腊塞特市欢度圣诞节之夜。塔曼腊塞特地区的风景是十分迷人的,那里的居民主要是特达人和图布人,大多数是以前的游牧民族,对撒哈拉大沙漠比较熟悉。
跟一般旅游者一样,科莱特一家前几次横贯撒哈拉大沙漠的度假旅行,都是在塔曼腊塞特雇请向导的。这次她们仍打算在那儿物色一个向导,以便对神秘的大沙漠作进一步的探索。再说,从艾因萨拉赫到塔曼腊塞特,有两天的时间就足够了。1979年,科莱特的父母开着一辆雷诺16型轿车用了不到两天就到了。这次她们坐着父亲新买的拉达牌全天候越野车,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两个城市之间,除两处可以添水和加油外,其余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一旦遇到麻烦,就有陷入绝境的危险,这她们是知道的,而且有所准备。问题是在这两地之间,有一段路近年来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其中有些地段已无法通行。这事她们事先并不知道,以致当天晚上从艾因萨拉赫出发不久,就不得不改道。顺着一条小路而行。再往前一段更没路了。只能按照月光的投影,选准正南方向,循着不久前留下的、尚能辨认的车印前进。可是,第二天,她们就发现迷路了,到了晚上,汽车又因汽油告罄而抛锚,把她们扔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片旷无人烟的荒漠里,一望无际的沙丘又无情地横在她们面前。
这时,科莱特和她的父亲才意识到她们走投无路了,今年的圣诞节对她们来说,竟是如此倒霉和不幸。至于12月29日科莱特的生日以及新年这两个日子,她们也没有任何奢望,谁都没有心思去想它。她们想得比较多的,是迫切希望有人来找她们。为了这个缘故,她们在沙地上划了不少特大的“SOS”字样,从汽车的每一侧写开去,一直到6千米左右。
出发前,让·米歇尔送她们时曾说过,从空中鸟瞰沙漠,由于反光的缘故,一切都会变成橙黄色。她们也就是这么想的,凭着“SOS”字样和汽车亮闪闪的橙黄色,人们会从远处或空中发现她们的。但是3天过去了,5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她们除了29日那天夜幕降临时,先后发现3架飞机一晃而过外,其它什么都没看到。
科莱特的父亲日益焦虑不安,几次想从汽车收音机里收听营救队出发寻找她们的消息,但总是白费劲。后来,她们又在汽车上高高竖起一面白旗,科莱特又系上自己的红纱巾,也都无济于事。这时,她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她们先是把食物和水采取了定量供应。其次是坚持在附近走动,借以锻炼身体,增强适应能力,而更多的时间则是躺在睡袋里,这是一种设计精细的、衬有薄金属片的鸭绒睡袋。躺在里边有助于防止脱水,夜间还可以御寒。
撒哈拉地区昼夜温差很大,白天非常燥热,气温常在22℃左右,夜里则猛降到零度以下。空气异常干燥,地面没有一点水,也没有一棵植物含有水分。科莱特想,照这样下去,她们准死无疑了。但是目前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
她们把希望寄托在让·米歇尔身上。出发前她们和米歌尔约好妹妹玛丽离开塔曼腊塞特的日期,并于新年的1月4日赶回法国上学,请米歇尔到机场去接。现在虽然已进入第三个星期了,过了约定的时间,但她们相信米歇尔一定会设法营救她们的,只是需要耐心和时间。事实上,在她们焦急、等待的同时,让·米歇尔正在向法国外交部告急求援,向塔曼腊塞特呼救,但得不到任何消息。1月6日,米歇尔又登上去塔曼腊塞特的班机,以便亲自组织搜索营救,其结果也只是徒劳往返。
食物和水已经少得可怜了,每个人都开始出现脱水的征兆:个个瘦骨嶙峋,形骸可怖;头昏眼花,开始痉挛;吃东西不敢咀嚼,囫囵吞咽下去。在这种极端痛苦的情况下,她们不得不紧紧地挨在一起,或者都躺在汽车底下的睡袋里,除了说话、睡觉,别的什么都不干。她们的谈话内容是天南地北、海阔天空,而且全是逗人发笑的故事。这样可以使她们暂时忘记痛苦,感到轻松。另一方面,她们还谈论明天,谈论重返法国,谈论着今后各种各样的打算,说些互相鼓舞的话。特别是科莱特的父母,总是爱讲大段大段的故事,描绘着大沙漠的神奇和壮观景色,以便让对未来的憧憬占据每个人的心田。
一天夜里忽然听见几声枪响,虽然无法辨别方向,但明显感到有人就在附近。她们以为是营救的人来了,但嗓门已干得无法叫喊。科莱特的父亲急忙冲到汽车跟前按喇叭,还开足了收音机的音量。枪声很快停止了,随后就没有一点动静。她们相信那绝不是幻觉,要不就是打枪的人没听到她们的呼救;要不就是违禁打猎的,被她们的喇叭声和广播声吓跑了。但不管哪种可能,它无疑是一个信号,说明确实还有人来这个地方。这使她们又鼓起了勇气,用生的希望和不甘埋没于沙丘的坚强意志去战胜身体的衰竭,继续和绝望作斗争。
然而,一连几天竟看不到有任何转机,而情况却严重到最危险的程度,剩下桶底的一点点水已经最后喝完了。如果说前几天她们还相信能够得救,可现在的事实是,她们将葬身沙丘已是无疑了。为了水,科莱特用双手和一只面盆在沙滩上挖井,指甲挖折了,最后的力气使完了,始终见不到一滴水。没有办法,她们几乎一直躺在睡袋里。科莱特的父亲出发前关节炎就已发作,2 0多天来他一直备受折磨,这会儿已奄奄一息了。母亲虽然强打精神向两个女儿表示微笑,但从那消瘦的面容上也能明显地看出她的生命已经耗尽。玛丽躺在睡袋里,已经动弹不得。唯有科莱特耐力较强,稍能移步,但不长时间也失去了知觉。直到营救人员于1月13日找到她们时,57岁的父亲和15岁的妹妹已经死去,5 4岁的母亲第二天凌晨2点也咽了气。科莱特算是幸存了下来,被急救飞机运往巴黎医院,在昏迷中度过7个昼夜,一个半月后才恢复了说话能力。但她仍然很顽强,除了对死去的亲人表示悲伤外,又和看护她的哥哥商量着重建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