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了的老曾多想在家抱抱孙子,可三十好几的儿子曾平还没结婚。孙子是抱不成了,谁知,三十好几的儿子还倒给他带来了件案子。听市刑警队的王队长介绍,是在上个月的一个周末,曾平和几个同学一起到糖果屋酒吧娱乐,酒是喝了不少。邻桌的也是几个年轻人,酒喝得比他们还要多。不知是谁的酒水喷在了谁的衣服上,然后就动起了手。打来打去,对方的一个叫李子的青年居然当场被打死了。既然出了大事了,曾平这边的几个同学,都开始你推我我推你,都说没有打死李子。好在糖果屋酒吧还有摄像头,警方立即调看了当时的画面。因为当时光线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可以看出李子最后被打死时是两个人用脚踢的画面。那两个人,依据在场人的回忆,就是曾平和张力。
死者的死因经法医鉴定,确认为头部因受外力撞击引起内出血所致。那么曾平和张力这两个人,究竟是谁最后用脚踢李子的头部呢?曾平说不是自己,张力也说不是自己。摄像头因为光线太暗,这个画面根本看不到什么了,只能看见有两个人当时站在死者身旁。
王队长向老曾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时看看老曾的脸色。他是多么希望退休的老曾这时也能参与进来,和刑警队一起破案。但是这不可能的,至少要回避啊。
“我想要一份拷贝的摄像头画面,可以吧?”老曾对王队长说。
“这完全可以,因为这摄像头画面是要公开的。”王队长也答应了。王队长知道曾平在老曾心中的地位,老曾的老伴去世早,他的下半生是要靠曾平的。
死者家属将曾平、张力及参与打架者一并告上了法庭,请求法庭严惩凶手。曾平、张力各自请了律师为自己辩护,证明自己不是最直接的凶手。已经开庭两次了,都没有什么结果出来。法庭也不好下定论,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再说,他们觉得,他们还有一个对手,那就是做了四十多年刑警的老曾。谁又敢乱下结论呢?
老曾从王队长手中拿来摄像头资料后,成天坐在电脑前,看那摄像头拍摄的画面。当天,他一下子就看了一百多遍。然后,又是每天都看。那几分钟的画面,老曾看了至少两千遍。有不少的好友来看望他,他也不理睬。有几次,老曾居然看得流出了眼泪。
第三次开庭的时间就在第二天。
法庭上,各方律师依旧在为自己的当事人竭尽全力地进行辩护。老曾这次没有到场。曾平这次请到的是全省最优秀的胡律师,胡律师大胆地推想了多个情节,在法庭上一一陈述,证明真凶不是曾平。旁听席上的人们心中大都有了底,肯定是曾平做刑警的爸爸授意这么做的。人们知道这个案子会怎么判了。
在张力的律师竭力陈词之后,法庭准备休庭之后进行宣判。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请求不要休庭,我有话要说。”原来是老曾来到了现场。
“最直接凶手肯定是曾平!”是老曾的声音。
现场一片哗然。都以为老曾是不是吃错了药。
“法庭是不能随便讲话的。请说出证据!”审判长威严地说。
“我的儿子的身影我不清楚?”老曾说。
“那就认定是你的儿子了?”审判长又问。
“当时靠近死者头部的人有两个,一个没有什么动作,他的脚即使踢向死者,也不会有太大的力;另一个是用左脚拼命地在踢向对方。一般人的左脚是没有多大力量的,能用左脚给人以致命打击的,只能是曾平。因为,曾平,我的儿子,天生是个左撇子,左手力大,左腿力更大……”老曾语调很轻,但分明有了哽咽的声音。
案子很快就判决了。
之后的每个月,城东监狱的门口,人们总会看到,有一个老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说是要来看儿子。那个老人,身体似乎有些驼了,但精神健旺得很。
碰撞
丁三下午去上班,让小车给撞了。
丁三骑的是辆红色的电动车。当时买车时老婆就建议:买红色的吧,吉祥,在路上显眼,不会出事故。可不会出事故的红色还是让黑色的小车给撞了。那会,绿灯刚亮,丁三在十字路口过马路,谁知从右边杀出了一部黑色的小车,像支黑色的箭直向他射来。丁三紧急地加了下油门,但还是让那只黑色的箭给射着了。
丁三和红色的电动车一块倒在了地上。倒地的瞬间,丁三觉得自己还活着。丁三一阵高兴,前些天常听说什么富公子官二代撞死了人就逃的,自己被撞了还活着就是一种幸运。但他立刻看到了那部黑色的车,是一部奥迪。丁三买不起车,他还是认识小车的牌子的。那奥迪的右前灯撞破了,右前边刮去了好大一块漆,花白花白的,很是刺眼。
一个念头很快在丁三的脑海中闪出:撞了小车自己可赔不起的。昨天一则新闻,一个小孩无意中用小石子击中了一部车,让车主好一顿打,还叫来孩子的家长赔了三千元钱。
丁三觉得胳膊和腿有些疼,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黑色小车的驾座上下来个人,瘦高的个儿,黑黑的脸,说:“我开快了些,你也有些快。”
丁三不好说什么,一声不吭地看着小车的右前灯,和那一大块花白的漆。
“这样吧,给你两百元,你去修修车。”瘦高个儿说。
丁三这才转过神来。瘦高个从衣袋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塞在了丁三手中。
“我……我认识你。”丁三开口说了句话,他有些结巴了。他真认识这瘦高个儿,姓匡,是个局长,在电视新闻上不只一次地看到过。
瘦高个儿也低声说:“哦,你……认识我。”说着,又抽出两张钞票,塞进丁三的衣袋。
“我没事儿。”丁三说,很流畅的语气。瘦高个儿这才上了车,一溜烟地走了。
丁三像在做梦。他扶起了电动车,看了看,尾灯被撞掉了。他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脚,照样灵活,只是有一点点疼。
“怎么会这样呢?”丁三又想,“我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理由哩,比如,可以说他超速行驶,他可能又会抽出两张钞票。我还可以说他是闯红灯,他肯定会又抽出两张钞票,也许是四张……”
但是,丁三自个儿摇了摇头,他丁三不是这号人。丁三又骑上了电动车,走在上班的路上。他还在想:我这是做什么啊,修个尾灯不过二三十元钱,他给了我四百元,这是什么钱,我不能得这个钱,得了这样的钱,会让人瞧不起的。丁三就这样拿定了主意,一会上班报到后去还钱。他知道匡局长的单位。
丁三骑着电动车去找匡局长。在门口,让门卫拦下了:“匡局长有事,他太忙了。”
“是这样,我中午和他撞车了,他给了我四百元钱,我没有什么损失,我不想得这种钱,我想还钱。”丁三说。
这下门卫来了兴趣,就联系办公室主任,让主任向匡局长报告。几分钟后,主任出来了,对丁三说:“你搞错了吧,我们局长中午根本没有开车。”
丁三听了这话,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人。正想离开,有人从办公大楼里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瘦高个儿。丁三忙迎了上去:“匡局长……”
“你是谁啊?你认识我?”匡局长说。
“我是……”丁三不好回答,他从衣袋里掏出了四百元钱,说:“这四百元钱,还给您,你撞了我,我真没事。”
匡局长看了看,对身边的人说:“我中午开车了吗?我中午一直在办公大楼里呢。”丁三眼头一亮,看见了办公楼前的奥迪,右前灯被撞破,右前方被刮走一大片漆,很是显眼,就说:“匡局长,那……车还在那呢。”
“那?是我们局里司机刘师傅前天让一骑摩托车的小伙子给撞坏的,那小子跑了,要是找着了,得让他赔三千元哩。”匡局长说着上了车,一阵风似地走了。
剩下丁三呆呆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阳光下,他看见那小车被撞破的右前灯,好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