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刀口
大强刚泡好一杯龙井茶,正准备坐在客厅沙发上边品茶边看电视的时候,门铃声响了。今天是星期天,妻子小娟带着5岁的女儿甜甜上午就回娘家去了。
会是谁呢?一边想着大强就打开了门。
伸进一把菜刀,明晃晃地。
大强一惊。
接着闪进了一个30多岁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刀,身上背着一个黑色旅行包。他将手中的菜刀又晃了一晃,那光真有点刺眼。
大强慌忙掏出了衬衣里的300多元钱,丢在了客厅茶几上,他想如果主动一点,损失就会减少的。
男子满脸污垢,很是凶恶的样子,尖尖的下巴上的胡须特长。
大强忙着掏出了手机,又放在了茶几上。
男子见了,口里嗷嗷地叫了起来。大强这才知道他是个哑巴。如今入室抢劫的好多都是聋哑人,不想今天真让自己给碰上了,大强想。
嗷嗷叫的男子又拿菜刀晃了一下,朝大强走了拢来。大强连忙后退,打开了书桌的抽屉,拿出了抽屉的三叠人民币,是准备让妻子小娟去办美容年票的3000元钱。钱,又放在了茶几上。
男子的目光朝整个房间扫去,仍然嗷嗷地叫着,他将黑色旅行袋搁在地上,准备拉开袋子的拉链。大强知道男子要装东西了,忙着又将电脑桌上的数码相机递给了男子。
“请拿走这些东西。……不要……伤害我。”大强说了一句话。
男子不再嗷嗷地叫了。大强猜想他一定同意了自己的做法,于是他便将茶几上的东西——手机,3000多元钱,还有数码相机一一装进了男子的黑色旅行袋。
门,呯地关上了。大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真是庆幸今天的做法,不然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也这才想起得给妻子打个电话让她回家。
妻子小娟20多分钟就带着女儿赶回了家。还在家门外,小娟大叫起来:“大强,你神经有点问题吧,怎么把家里的东西搁外头?”
大强慌忙出门一看,房门边立着个黑色塑料袋,袋里全是刚才自己装进的东西——手机,3000多元钱,数码相机。只是,多了个字条,上面写着:
兄弟,我的菜刀刀口很锋利吧。东西还给你,告诉你,我只是个推销菜刀的聋哑人。
大强一阵苦笑。
“爸,老师说,遇着坏人可以打110呀,你为什么不打?”5岁的女儿大声说。
枪毙
市法院门口又张贴出了张大布告。布告的内容大家都知道,肯定是什么什么案件判下来了,谁谁要判刑了,还有就是哪个就要被验明正身押赴刑场了。布告一贴出来,门口就围满了人,有菜场里卖小菜的胡大妈,有区政府机关上班的王科长,有曾经小偷小摸被抓的二狗,还有更多的象我一样没有职业的四处飘荡的游民。
布告的内容有三个人。一个是贩毒的,量多,毫不犹豫,判了死刑。一个是拐卖婴儿的,领了十年徒刑。还有一个是强奸犯,姓李,强奸了个九岁的小女孩哀哀,小女孩就是他邻居家的孩子。姓李的被判了个无期徒刑。
“这个狗日的判轻了,应该枪毙才好。”是二狗子在大声说话。
“是的是的,这个该刀杀的,砍了他的头才好。”胡大妈接着应道。
“人家量刑也是有标准的,怎么会糊涂官打糊涂百姓呢?”王科长有经验地说。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小公文包。
“我们应该去看看这个叫哀哀的小女孩才好啊,多可怜的小女孩。”胡大妈说,眼里好象就要落下泪水一样。这话一出,二狗子就应了:“好的好的,我们来凑点钱,一块儿去看看,愿去就去。”
于是,叫了辆的士,一起上车。我也上了车。我和胡大妈、二狗子挤在后边,王科长坐在前面。王科长转过头来对我们说:“今天这车费我出了啊,不用大伙凑……”的士师傅听了我们的目的地,说:“算了吧,你们不用出钱,我送你们去,也算了尽了点力量。”我心里想,这世界上还真是好人多啊。
爱民路12号。是小女孩哀哀的家。
房子不大,是那种老房子。屋子紧闭着门。“看来要吃闭门羹了哟。”我说。
“不慌,我来。”胡大妈说。胡大妈先下车,上前敲门,轻轻地。好大一会儿没人应声,正在准备转身时,门“吱”地开了,露出张满是皱纹的脸:“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来看看哀哀……”胡大妈说。
“哀哀不在家。”那张脸就要关上门。胡大妈上前一步,递过我们刚才凑的二百多元钱:“这是我们的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吧。”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就又打开了门。
张满是皱纹的脸说:“对不住啊,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想让孩子过多地被打扰。我是孩子的奶奶,我也是有很大责任的啊,我不应该让孩子老上那禽兽家里去玩啊……”奶奶脸上满上眼泪,顺着沟壑般的脸哗地流了下来。
我们都下了车。王科长接过话:“是的是的,奶奶您也别在心里自责了。现在一定会严惩罪犯的!”
“孩子的爸爸妈妈为了这个案子,家中的什么东西也变卖了,难呀……”见我们没有恶意,奶奶又说,“其实孩子也在家里,你们看看也行。”
我们四人,蜂拥而进。孩子躺在后边小屋子里的小床上。我们进去时,她没有一丝反应,脸上似乎一点血色也没有。
“孩子,你还好吧……”还是胡大妈先开口。话还没说完,她倒先哭了起来。二狗见了,也上前去,拉着哀哀的手说:“小妹妹,不要哭啊,你还要生活下去哩。”说着,也耸了耸鼻子,象要哭一样。我和王科长也走上前,拉了拉哀哀的小手,手真小,握着象没有握一样。小女孩瑟缩了一下,证明我们的到来她是知道了。顿了一下,王科长说:“哀哀,开心点啊,要不,你就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遭那禽兽毒手的?”
“是啊,哀哀,你就给我们讲讲吧,好让我们替你出出气。”胡大妈没有再哭,声音大了一些。小女孩又瑟缩了一下,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了。她奶奶见了,替小女孩拉了下被子,眼里的泪珠就更大了,滴在被子上,打湿了被子。老奶奶抹了下眼泪,开始哭诉起来:“那天孩子做完了作业,照例去……那禽兽家里玩,平常……她也是去的,平常……禽兽家的十多的岁的小子是在家的,但那天没在,禽兽……就下了毒手……”
“就在他家里吧?”胡大妈又问。这也是我们都想问的问题。
“是的啊……”奶奶的哭声更大了,忙着将我们带到了前边屋子里。我转过头,看见哀哀的眼角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但泪珠怎么也滴不下来,象凝固在了眼角一样。
“奶奶,那禽兽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只发生了一次啊?”王科长又问,象一个大法官的样子。
“哪里哟,那一天里……就发生了两次……”老奶奶泣不成声。
二狗还想问几个问题,但他觉得奶奶哭声太大,回答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就没有说下去。我们走出了哀哀的家。临出门,王科长又掏出了钱包,抽出几张人民币,塞进了老奶奶的手里。老奶奶口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她说“你们这是第二十几拨人了”。我一听,真觉得天底下好人多啊。
又叫了辆车一起走,在车上,我们几个都愤愤不平,说非得建议判那禽兽个死刑不可。王科长还将车门捶得嘭嘭响。
第二天,我闲着没事,就又去了法院门口,看到胡大妈在,二狗在,王科长一会也来了。又看到居委会的张大姐,吆喝着几个人说:“这小女孩太可怜了,咱们去看看她吧……”说着又有几个人上车往爱民路走。
后来的几天,我没事的时候就往法院门口转转。总能看到前往爱民路去看小女孩的人们。
天底下真是好人多啊。我在心里又叹道。
没有过几天,我接到住爱民路表哥的电话:“哎,知道不,今天在我们这儿的一个水塘里发现了一具女孩尸体,很象那个叫哀哀的女孩的……”
这小女孩,那么多人去看她,怎么会死呢?我一点也不相信,脑子里悬着个大大的问号。
别把穿衬衫不当回事
星期一上午一上班,郑武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特别是办公室主任王明的那眼神,从郑武刚踏进办公室起就显现出了愠怒之色。
我从没得罪王主任呀。郑武寻思。我一个既普通又平常还有些老实巴交的办公室正宗的办事员,咋就让王主任看着不顺眼呢?何况,我今天上班穿的是件名牌衬衣,就是影星陈道明做广告的那种,利郎商务男装系列,400多元一件,在这小县城穿穿,也算气派的了。
这是咋了?郑武百思不得其解。
一道深蓝的光从眼前掠过。郑武一抬头,是张局长走过办公室。郑武一抬头不要紧,要命的是张局长身上的那道深蓝色的光是从衬衣上发出来的,准确的说是从和郑武一模一样的那件利郎高级商务衬衣上发出来的。
郑武心中明白了八九分。怪不得王主任看我办事员郑武不顺眼哩,原来是因为我和张局长穿了件一样的衬衣。
深蓝色的张局长一闪而过,又折进局长办公室。这办公室里王主任和郑武四目相对,王主任的眼里像要喷出火似的,郑武知道那是怒气。郑武也不知所措,不由得自责起来,在心里骂着那讲面子的老婆,为啥要买这样一件所谓的高档衬衣。
你,今天不用在办公室整理材料了,到白水乡去调研农村水产养殖情况。王主任忽然发话了。
白水乡是全县最偏僻的乡镇,坐车就要坐上半天,再说要调研水产养殖情况,这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好的事。郑武猜到这是对他的惩罚了。谁让他穿了和局长一样的衬衫呢?
郑武一声不吭,像犯了错误似的,拿了公文包就准备往外走。也许是一种解脱呢。郑武在心里说。
“哟,郑兄买了件高档衬衣,利郎牌的,好呀。”隔壁办公室大李不知啥时溜了进来,和往常一样扯开了嗓门。
王主任不做声,郑武也没话说。大李自个儿看了看郑武的衬衫,说,郑兄的利郎是件假的吧,颜色一点也不正,你没见张局长穿的那件吗?就像天空那样蓝,一点杂质也没有,我说你的是件冒牌货呢。
郑武马上回过神来,说,噢,是的是的,我家里的那口子还会给我买那贵的衬衣?就是在“大甩买”专卖店买的。
哦,难怪,我也看着不像是正牌货。王主任接过了话茬,脸上一点愁云也没有了。
郑武站起身,拿起公文包走出去,王主任叫住了他,今天就别去了,明天让张局长带我们局里人一起去调研……
下午快上班的时候,郑武想肯定是要换件衬衣了。他先想换件新买的纯白衬衣,拿了拿又放回了原处,拿起了去年常穿的那件黑T恤。他想,让张局长不穿白衬衫时他再去穿才好。
果然,下午上班时,张局长也换下了深蓝色利郎衬衣,穿了件纯白的。郑武心里一惊,庆幸自己没有穿那件纯白衬衣。
上班早呀。张局长礼貌地和王主任、郑武打起了招呼,然后走进局长办公室。王主任和郑武对局长笑了笑,然后各自找了张报纸,急切地寻找着社会新闻版,总想找点共同议论的话题。
郑武不再穿那件深蓝色利郎衬衣。
那件深蓝色衬衣,张局长再没有穿过。
原来你是同伙
秋的夜色似乎来得早。还不到六点,夜已经张开了它的臂膀,给这座小城披上了层黑纱巾。我静静地坐在车上,等着六点整,班车发动。车上还有十多个乘客,都有些焦急的样子。有的无心地望着车窗外,有的有一句无一句地小声地交谈着,有的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那烟头的火一闪一闪地,让人更觉着急了。
就在前两个月,准确在说,是六十四天前,我也在这个小车站等车。那几天,还是夏日,晚六点之前,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边。大白天等车,更是无聊。几声锣响,打破了这无聊。原来是有人打开场子玩起了小杂技。发车时间还早,车上的乘客一下子涌下车来。玩杂技的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大的不过十三四岁,小的大概只有八九岁。虽是夏日,两人还穿着厚厚的夹衣。显然,他们是没有合适的单衣更换。厚厚的夹衣上全是大块小块的黑斑,和男孩那黑黑的脸蛋黑黑的手倒很是相配。两只眼睛一眨一眨,两个男孩几乎成了黑猩猩一样。两只黑猩猩很有热情,先是小家伙敲着破锣,大男孩表演骑单轮车;接着大男孩敲锣,小家伙表演三个小球的小魔术。一个节目完了,两个男孩又不停地给大家打拱作揖,然后小家伙拿出个破碗,请大伙赏钱。走了一圈,小男孩一个子儿也没有得到。两个男孩就又开始表演起来。小家伙吃力地表演双臂提水桶,大男孩就很别扭地表演竹篙舞。然后,两个男孩就又给大家作揖。大男孩说:“叔伯婶姨行行好,我们兄弟今天一天也还没吃上一顿饭,请赏点零钱吧,行行好吧……”不知是发车时间就到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仍然没有一个人伸出高贵的双手。
就在上车的刹那间,我将我的已经踏上车的前脚退了回来,从衣兜里摸出了两枚硬币,放进了小男孩的那个破碗里。两个孩子低头齐声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然后走向小摊,买了四个馒头,一人分两个,狼吞虎咽起来。
两个月了,不知那两个小男孩到哪儿去了,不知是不是还在饿肚子。我坐在车上忽然就闪过这个问题。
六点整,发车了,车上人们的心情欢愉起来,有人开始哼起了歌。
夜色似乎越来越浓,车窗外的天空几乎没有一颗星。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田野。有人招手停车,又上来了两个乘客。
两个乘客一上车,每人就掏出了一把长砍刀,厉声吼道:“都不准动!快把钱拿出来!”矮个子劫匪用刀逼着让司机打开车灯。
车里的什么声音没有了,有人开始哆哆嗦嗦地从身上摸出钱来,交到劫匪手中。有一个光头男人没动,高个的劫匪用刀狠狠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男人一下子将钱包全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