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大早,我怀着对特级教师的崇敬和神往之情赶到了这所学校。校长早已接到上级通知,很热情地接待了我。我提出要见一见张老师,跟他谈谈话,然后再听听他的课,采访一下他的同事、学生以及家长。
没想到,我的要求一提出,校长的脸上突然露出为难和不安的神色。我很奇怪。校长犹豫了一阵子,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这才讲了这位特级教师最近遇到的一件麻烦事:
一个星期前,学校接到学生家长的电话,状告张老师打骂学生,强烈要求处分张老师,家长在电话里扬言,我不管什么这个教师是什么特级不特级,学校如不公平处理,他们就告到县教育局,县里告不成就告到市里。
接到这个电话,学校立即进行调查,那个自称被打的学生说,那天因为自己打碎了一页玻璃,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在那里打了他三拳踢了两脚。不信还有青。我们一看,确实身上有青。
对张老师的人品和业务我们都很了解,起初我们也不相信,可学生一口咬定张老师打了他,可当时办公室没有其他任何人在场,而我们找张老师和学生当面对质,可张老师并不辩解,只是微笑着看着那个学生。
校长讲到这里,叹了口气说:“厉老师,你说遇到这种事我们怎么办?现在很多家长都听说了这事。没办法,我们只好按照学生家长的要求,暂时让张老师停了课,写检查,向学生和家长道歉。可家长还不满意,我们实在没办法,这几天正准备上报教育局请示处理意见。”
我问那张老师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先让我见见张老师。校长说,我们停他的课,说好了让他回宿舍休息。可他不听,不是一个人在宿舍里备课、写东西,就是提个小板凳进教室听课。我看最好别打扰他,让他静静心,采访的事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我一看这形势,只好取消这次采访,另寻时机。正准备起身告辞,这时有老师进来,说那个学生家长又来了,非要见校长不可。
校长苦笑了一下,一摊手说:“说曹操曹操到,这是来下最后通牒了。”
正说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进来了。一进门,中年男子二话没说,便“扑通”一声跪在校长身边。校长赶紧拉他起来,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
那男子起来了,一把拉着校长的手,红着脸说:“校长,我……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张老师,都怪我太鲁莽,怪我那小畜生,是他撒了谎欺骗了我”男子说着转过身,大声说道:“狗兔崽子,给我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男生怯怯地进来了,倚在门框边。
“给我讲清楚怎么回事!”络腮胡子男子吼道。
男生低着头,嗫嚅着说:老师,我错了。那天我故意打碎了玻璃,老师在办公室批评了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跟高一级的一个同学打架,被他打出了青。我怕回家家长追问,就撒了谎,说张老师打的。还有,玻璃是老师换上的,钱也是他自己拿的。
男子听了,抡起拳头就要打。校长和我赶紧拉住他,一齐说:“孩子知道错了改了就好。”
校长让孩子回教室上课。那个络腮胡子的男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此时此刻,我突然明白了对质时张老师不与学生辩解的理由。我仿佛看见张老师正站在我的眼前,他始终微笑着满含期待地看着这个犯了错误的学生,原来他是在等待着他能从心灵上进行悔悟。顿时,我被他高超的教育技巧、博大的爱心和高尚的师德折服了。“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特级教师!”我不禁脱口而出。
突然,我听到校长说:“走,厉作家,采访张老师去”。
我笑了笑,说:“校长,不用了,我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这次采访任务!”
校长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一迭声地说:是啊,是啊!
返回的路上,微风吹拂,我感到非常得轻松,一篇稿子已经在我脑海中孕育并即将诞生,题目就叫。《特级教师》。
逃学
木尔醒来一看表,大叫一声:我的妈呀,都四点半了,上课要迟到了。木尔三下五除二,草草穿好衣服,抓起书包,冲下楼,骑上自行车,匆匆忙忙向学校赶去。
虽说是夏日,但此时的天色并没有大亮,除了朦朦胧胧看见几个早起贩菜的小商贩匆匆忙忙赶路以外,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木尔放开胆子,拼命地蹬着车子,恨不能一步冲到学校。
此刻,木尔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昨晚做作业到了深更半夜,还差几道题就做完了,谁知做着做着竟睡着了,完不成作业又要受罚了。提到受罚这个字眼,木尔不由得想起上次没完成作业,被数学老师罚站了一上午的情景,直站得腿也酸来腰也痛,差点昏倒。回到家本想跟爸妈诉诉委屈,没想到爸妈居然异口同声地说: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那老师也是为你好,不抓紧学习,考不上重点高中以后还上不上大学?怎么找工作!你现在啥也不能想,就一个念头“考重点高中”!
都是这重点高中害的!木尔心里忿忿的。学校就在眼前了。木尔的眼前突然又现出了数学老师那张脸,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木尔抬头望去,校园里所有教室都已经亮起了灯光,读书声有一阵没一阵地响着。隔着窗子,木尔看到数学老师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讲台上讲着什么,后面那几排学有的用书挡着脸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有的干脆呼呼大睡。
木尔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推开门赶紧溜进教室。数学老师斜了他一眼,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又迟到了,到外面站着去!木尔感到一阵窒息,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也没有办法,只好乖乖站到门外。这时,有几个老师从教室前走过,木尔听到了这样的话:这样的学生就得好好教训教训,要不还不反了天。木尔的心里难过极了,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一辈子不再出来。
就这么无聊地站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木尔的脑际:逃学!对,逃学!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木尔瞅瞅老师不注意,抓起书包,悄悄溜出了校园。
木尔出了校门,瞅瞅后边没人,撒开腿朝田野里跑去。也不知跑了多久,木尔回头望望,除了远处校园里的灯光朦朦胧胧地发着黄色的光,四周还是一片灰暗。
此刻,木尔发现自己心里居然没有半点轻松的感觉,孤独、失落和沮丧占据了自己整个心灵。木尔毫无目的地在野地里游荡。
忽然,他发现前面一片光明,从那儿传来一阵学生唱歌的声音。木尔侧耳听了听,那歌声是那么美妙动听,好像天籁之音。木尔想起这一带没有别的学校,这到底是哪来的歌声?
木尔好生奇怪,循着声音和亮光走去。没走几步,木尔发现前面有一棵大树,树上挂着一块牌子。木尔靠近一看,发现那牌子上写着“快乐中学”几个字。我就不信,这天下还会有“快乐中学”!木尔的好奇心更重了。
木尔一边纳闷,一边抬脚进了学校。只见这里没有院墙,四周种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树,遍地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环绕在那里,发出潺潺的流水声。许多和他一样岁数的学生正三个一群两个一帮围在老师身边,有的唱歌,有的讨论问题,有的做实验,有的……更令他感动的是,那些老师个个都微笑着,看起来那么温和、亲切,像爷爷、像长兄,像……那么和蔼可亲。多么美丽的学校!多么快乐的氛围!木尔不由得赞叹道。
木尔来到一个教室,这里正在上数学课。老师在台下弯腰和一名学生讲解着什么。学生有的下位找伙伴讨论问题,有的跑上讲台演算,有的甜甜地念着书……木尔好生羡慕,这才是自己所向往的数学课!
木尔满院子里走着,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倾听着。在他看来,那些课是多么有趣,他是多么喜欢。他真想自己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没有老师的冷脸、没有呵斥、没有罚站,没有做不完的作业,有的只是歌声和快乐……想着想着,木尔的眼睛潮湿了。
木尔继续走着逛着,但有一点他不明白,眼前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人发现他,跟他打招呼。还有,这脚下怎么湿漉漉软绵绵的?木尔很奇怪,莫非我在做梦?木尔听人说要是做梦自己掐自己也感觉不到,于是赶紧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哎呦,生痛生痛。这么说我不是在做梦,可他们为什么没人理我?我到底在哪里?管他哩,反正没人罚我站就行。
木尔继续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总也走不到尽头。真是好大好的一所学校!木尔欣赏着赞叹着。
突然远处有人喊:木尔。你在哪里?木尔。你在哪里?那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越来越大,甚至还掺杂着大人的哭声。木尔仔细一听,是班上的同学和那个可恶的数学老师,还有爸爸妈妈。
木尔本想继续走下去,可想到爸爸妈妈自从下了岗,每天辛辛苦苦四处找工作供他上学的情形,他的心禁不住软了。他再次望了望眼前的学校,慢慢转过身,恋恋不舍地朝喊声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间,天大亮了。木尔发现老师、同学,还有爸爸妈妈正站在眼前,大家看上去都那么紧张、兴奋和激动。
爸爸妈妈一把拉住他的手问嗔怪他到哪去了。木尔告诉了自己的所遇,并回头指给他们看。大家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眼前除了辽阔的田野,四周什么也没有。
木尔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我是做了个梦,也许……木尔这样说着,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木尔又回到了学校,回到了自己的教室,和同学们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