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路氏惩治丫鬟一事,府中人心惶惶,上官氏也卧床多日,而许氏则因有孕而更加需要闭门静养,许久没有外出。路氏也自觉自己做的太过强势,故而每日除晨昏定省外,也闭门不出。筦儿在床上养了两日便大好了,这日筦儿到上官氏房中,看望上官氏的病情,正巧郑元涛与高氏皆在,筦儿先向众人行了礼,郑元涛道“过来,坐到父亲身边来。”筦儿便坐在郑元涛旁边,高氏则立于上官氏床前陪着他们说话。郑元涛看着筦儿道“身子可都好了?”筦儿笑道“父亲关心,已经都好了。”郑元涛道“日后可要注意,小小年纪可不能留下病根呢,这受惊之症可大可小。”筦儿道知道了。上官氏道“李太医那里要叫他不要宣扬到我娘家才好。”郑元涛道“我已嘱咐过他了。他应该知道分寸。”高氏道“这李太医,医术不错,只是这爱传话的毛病,却怎么也改不了。”筦儿笑道“我看这李太医倒该给自己开个方子,治治他这好事的毛病呢!”高氏与上官氏皆是不禁的笑了。这时筦儿又道“柔姐姐的婚期已近,母亲如今卧床静养,姨娘也该抽些时间来顾顾姐姐的事。”高氏道“我原也是想着的,只是当初夫人将柔儿的事交于两位少奶奶,如今大少奶奶虽然顾不到了,但二少奶奶还可以兼顾,所以我怕我此时插手会使二少奶奶心中不快,还以为是太太信不过她呢!”郑元涛站起身道“这是你们妇人家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去书房了。”上官氏道“你先别走,我现在要说的话,还是你在场比较好。”郑元涛便又坐下。上官氏道“如今这事看来,许氏这孩子倒是宽和之人,对待柔儿的事上也知道多为柔儿打算,思虑也周全,只是府上上上下下的人事周全她的性子倒是太温和的些。”说着高氏递了茶给上官氏,上官氏饮了点茶又道“路氏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倒有她父亲那杀伐决断的个性。只是治家不比打仗,虽说要拿出点威严来震慑下人,只是严苛太过未免是家中诸人都心生怨恨也不是长久之计。”郑元涛道“那便还叫桂儿先管着就是了。从前就是她帮着你,如今便叫她教着大儿媳便是了。”高氏道“从前我是帮小姐,倒有理由,再说也不算逾越。如今叫我帮着大少奶奶,这给下人们看起来也不妥啊,这家迟早要交到他们两兄弟的手上,我到底是个下人,怎么能教着大少奶奶呢!”上官氏道“你别急,所以我才叫老爷在这里,听我的意见。”郑元涛问道“那夫人的意思是?”上官氏道“如今的事,我为长远计,自然要让许氏来掌家,只是她如今要养胎身子也不好,所以要另找一个人来协理家事。桂儿定是要在这里做定盘星的,但是若让桂儿助着许氏倒不如让桂儿助着筦儿。”筦儿原本只是留在上官氏房中陪上官氏说话的,没想到上官氏突然提议叫自己学着管理家事,也是心下一惊。筦儿惊道“母亲的担忧自是有道理的,只是二嫂虽然严苛,但也可叫她暂理家事,等大嫂身子好了再叫大嫂掌家便也是了。”高氏道“也许夫人是担心若给二少奶奶掌家,会生出其他波澜?一朝大权在手他日便不容许他人来分一杯羹了。”上官氏道“正是这个道理。毕竟筦儿是女孩子,终归要出门的,如今只是替她大嫂打理家事,量她们两房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了。”筦儿起身道“母亲抬爱,女儿感激不尽,只是女儿尚小,怕担不起这重责。还请父亲母亲多多思量。”上官氏笑道“你这小人儿,倒先学会说官话了,你要是个男孩子,说不定将来倒是个小官呢!”郑元涛道“这倒没什么,经过这次的事,筦儿倒也是个稳重的孩子,就按夫人说的办吧!我没有异议。”上官氏道“那就好,那就叫筦儿即刻接手柔儿的婚事了。”高氏笑道“这样也好,三小姐先学着,这样将来自己成亲时便也知道该怎么准备礼品,嫁妆了。”筦儿笑道“姨娘惯会打趣我。只是如今我竟成了‘三小姐’了。母亲姨娘却也没觉得奇怪?”上官氏与高氏相视一笑便也道“正是呢!我们筦儿几时成了三小姐了?”筦儿笑道“我早就觉得奇怪了,只是母亲姨娘未提,我想到也罢了,箢姐姐与箮妹妹都不在,我是二小姐还是三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上官氏道“想是下人们唤柔儿大姑娘,和儿二姑娘,到了你这就自然叫成三小姐了。况且你两个嫂子嫁进府时,箢儿与箮儿已经进宫了,定是忙中出错,倒是也顺口了,不然和儿是二姑娘,你是二小姐,到让人不好分别了呢!”几个人又说笑了一会,便从上官氏处出来了。
上官氏与郑元涛做了决定后,便着人吩咐到各处去传达。老国公爷听了便笑道“如今竟也轮到了我这小孙女当家主事了,世事沧桑不过一瞬阿!好,好啊!”许氏倒觉得无妨,她心里原本就觉得筦儿这孩子眼明心亮,遇事不急,处事又公正,该是她来管理家事,况且她本是追求诗书精神之人,并不想插手府中琐事,又不想与人权衡,正好有人来代替她,她心里甚是欢喜。只是路氏那边又是一阵哭闹,路氏的丫头穗儿劝她道“小姐,这里不比娘家,您收收脾气吧;若是传扬出去,叫下人们怎么想您呢?快别哭了。”路氏不理她,依旧哭道“难道是我错了嘛?究竟我是这家的媳妇还是她是这家的人?凭什么也轮不到她头上去呢!还没听说家里有媳妇,却要叫个未出阁的小姑掌家!她一个小姑娘,拿什么服人呢?”穗儿道“您快别说了,若是传到夫人耳中,您这不是在公然与老爷夫人对抗吗?”路氏道“我不管!我要回娘家,叫我父亲来给我做主!”穗儿忙拉住她道“小姐,您不能这么做。将军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您当真要将军来拆了国公爷的府第?凭什么也得凭个理字呀,将军虽然驰骋疆场,可这里到底是国公府的家事,您张扬到了将军府,这不是让您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吗?”路氏哭道“难道就要我吃着哑巴亏吗?”穗儿道“您先冷静下来,您想啊,三小姐掌家分明不是长远之计,三小姐左不过也要嫁人的,要争不在今天,要比日后有的是时间。她总要出阁的,到那时府里不尽是您的了?”路氏问道“还有大少奶奶呢?”穗儿道“大少奶奶哪是这里的料?她啊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哪里受得住这柴米油盐的琐事消磨?她必定吃不住的。而您呢?杀伐决断是个爽利的个性,到那时顺理成章的不就可以接手国公府了?”路氏冷静下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你刚刚的话提醒了我,穃儿怎么样了?”穗儿道“还在房里呢!已经起不来身了。看了大夫,也不见好。”路氏问道“谁准她看大夫的?”穗儿见路氏是不肯放过穃儿的样子,便也不敢说是三小姐的主意,便只说是“不知您是否留她性命便随便叫大夫瞧了瞧,好歹留着口气,听凭您的发落。”路氏咬牙气道“今日之事全是她和稻儿引起的,留着她,到底难解我心头之气!”穗儿忙跪下来哭道“小姐,我求您,留我这妹妹一条命吧!”路氏弯下腰看着她道“我知道她是你亲妹妹,可只是你觉得我现在留她一命,她日后是否会依旧忠心待我?”穗儿哭道“一定会的,我们都是从小跟着小姐的,我们的命早就是小姐的了,您只管放心吧!”路氏直起身道“你说的不错,既然你们的命早已是我的,那今日便也有我做主吧!不许给她看大夫吃药,也不比给她吃食,让她自生自灭去吧!”穗儿知道求也无用,便只好起身退了出来。
柔儿这边大事已定,筦儿接过了嫁妆单子看了道“大嫂思虑周全,上面的东西样样精致,倒也不必更改了。”来回事的嬷嬷道“如今便是大姑娘的随嫁人数一时还没有定数。”筦儿道“这个我也知道了,这样吧,陪嫁丫头就选两个得力的跟着去,柔姐姐身边的茉儿很好,让她跟着去,还有桂姨娘身边的果儿跟在姨娘身边多年,深谙掌家之道,让她和她丈夫去帮衬着姐姐也好。另外让我身边的苗儿跟着去吧!苗儿性子爽利,去了也是柔姐姐的帮手。”回事的嬷嬷问“那小姐这里的缺谁来补?”筦儿道“就叫稻儿补上就是了!再者,请梅管家选三个得力的侍从,跟着柔姐姐过去。”回事的嬷嬷说知道了,筦儿便让她们退下了。待她们走后,筦儿拉着柔儿道“姐姐,我这么安排可好?”柔儿道“甚好,原就是为了那屏风和陪嫁人数的事闹出来的风波,如此也是给了二嫂脸面,不曾得罪了她便好。”筦儿笑道“我倒不失为了得罪了她,只是我问过梅山哥,姐夫家的状况,若是真的浩浩荡荡的带了随嫁的人过去,到时候难道这些人是不用吃饭的?未来姐夫是个有才之人,日后必会飞黄腾达,但只是府中财务状况一般,所以我才想着精简人数,你去了也要为了长久打算,一面开源,一面节流才是长远之计呀!”柔儿道“妹妹想的周全,姐姐感激不及。”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到了十月十八这日,国公府的大姑娘柔儿带着36抬嫁妆嫁进了罗家。罗家的老太爷如今依旧是大长公主府的掌事官,罗家的老爷已经去世多年,府中只有罗通与柔儿,两个人倒也闲适自在。柔儿自入府后管理家事,多有果儿夫妇相照应,一切也都是顺顺遂遂。而罗通虽然在光禄寺奉值,但到底是习武之人的个性,有时遇事急躁,柔儿常在旁边好言相劝,两人一急一缓,一动一静倒也是贤夫佳妇,相辅相成,日子过得很是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