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才牛头寨大当家从高处俯冲滑下,竟然钻过外围好几名自家喽罗的裤裆,一头扎进那小群将军岭土匪堆中。将军岭土匪们看到有人莫名其妙一头钻过来,立刻手疾眼快几把刀同时砍下;眼见斩中背心,此人全身没在烂泥中一动不动,满以为他肯定死翘翘,再也不看他一眼,依旧跟周围喽罗们使劲拼杀。
许多条糊满烂泥的腿在牛头寨大当家身周晃动,好几次差点踩中牛头寨大当家。牛头寨大当家眼见自己身处的位置这么奇特,而身边的将军岭土匪们又把他当死人,正是偷袭大好时机;他顾不得背上火烧火燎的痛,蜷缩着身体藏在烂泥塘里,右手钢刀一抖,从刺进了站在他身边那名敌军的小腹,直至没柄,马上顺势拔了出来,身子朝旁爬开。
正中要害,那人浑身一震,鲜血直喷了出来,黄泥水面上大片暗红泅开;手中的刀啪嗒掉进泥水里,他不由低头朝看去。刀既然离手,身周的喽罗们立刻捅了他好几枪,直把他挑起来摔出几丈远——这名将军岭先锋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牛头寨大当家见奇计奏效,精神大振,仗着自己身手灵活,干脆就在烂泥塘中乱爬,撑着胳膊肘不住给身边将军岭土匪来记暗剑。没多久,这群将军岭土匪只剩下几人,都被牛头寨大当家以这种奇诡手段干掉了。终于他们发觉异样,脚边烂泥塘里竟然有东西蠕动,一道黑线飞上,立刻有人送命。吓得他们忙不迭朝外退,背靠背的阵势被打乱,逐个变成了山贼们的刀下亡魂。
牛头寨大当家这才从烂泥中爬起,全身上下糊满烂泥,连面目都看不清了,只有两只晶亮的眼珠子在黄泥脸上乱转,看上去好不骇人。旁边的喽罗们认出自家大王,个个松口气——刚才还以为他出事了呢!
天越来越黑,大雨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仍旧劈头盖脸浇下。挂在河岸树墙上的那几盏气死风灯终于支持不住,晃动一阵接连熄灭。战场顿时黑灯瞎火,只隐约看到道道黑影翻过树墙,朝山寨里冲来。
牛头寨大当家听着身前的厮杀声,不由暗暗叫苦——老子什么也看不见,还打个鸟仗啊!谁知道杀的是敌人还是自家人,真要老子命了!
和刘卓阳一方作战的喽喽基本没有死伤,双方只是在做做样子,而刘卓阳密切关注的是将军岭一方的战况,将军岭一方人多势众,而且已经攻进了牛头寨的树墙。战斗不能这么快就结束,他要帮帮牛头寨!
所以牛头寨大当家正在郁闷的时候,手下的喽喽把刘卓阳的信送了过来。看完刘卓阳的信,大当家更郁闷了,因为他确确实实是被刘卓阳当枪使了,都怪自己当初没禁得住牛保财的诱惑,惹了刘卓阳这么一个扎手的人物,不过现在骑虎难下,自己又没有什么退敌之策,只好照刘卓阳信上说的做了。
大当家看完信半晌才朝身边的亲卫队长一阵耳语。
亲卫队长听清了大当家的安排,带着牛头寨的百人亲卫队朝山上跑去。没多久,亲卫们全都重新跑下来,每人手里提着一盏小灯笼,上面盖着厚实的油布,把整只灯笼遮得严严的,只有微弱的黄光从灯笼底部透出。牛头寨大当家命令留下二十盏,在这段坑道里隔一段距离放一盏,务必使光线拢在树墙下;剩下的灯笼都给那边战场送去,还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牛头寨大当家又对身边的其他人下了指令。
坑道里的箭队早没了箭,听到牛头寨大当家指令后,都抽出兵器猫在齐胸高的树墙后紧张地等待着。
没多久,半山传来悠扬笛声,三长两短,不断重复——这是山寨里平日训练时用的统一口令。笛声按长短有好几种不同意思。这种口令的意思是撤退。此时河岸边混战成一片,效果不免大打折扣,但是仍有许多喽罗听清了。听见自家传下撤退口令,许多人边打边朝后退——其实跟谁打都看不清,不过是尽量用刀封住头脸,顾头不顾腚的……
好在到底己方熟悉地形,渐渐有许多喽罗在黑暗中靠近了坑道边的树墙,立刻被接应过来,受伤的被送上山,还能战的也加入埋伏队伍。只要有敌军靠近,树墙后的人看得清他们,他们却看不见近在咫尺的敌人,自然被一刀送上西天。
撤退的笛声响了短短一会便停了。这是故意的,必须有人留在战场上跟敌人厮杀,以搅乱对方视线。反正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只要引起混战就行。这也是必要的牺牲。
雨渐渐小了,天空中还坠着稀稀拉拉的雨点。按理该有些天光,却正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到处依旧漆黑一片。战场上厮杀声轻了许多,依稀有团团黑影滚动,如同鬼影般好不碜人。不过将军岭的土匪正在源源不断的过河,时间一长树墙边的埋伏就会失去作用。
看到这一切牛头寨大当家心急如焚,大声喝道:“留二十人举高灯笼照亮,剩下的人跟老子全部出击!”说着头一个跳了出去。
树墙后的喽喽一直躲在坑道里抽冷子杀人,因此损失几乎没有,看到自家大王已经跳了出去,纷纷高举大刀长矛转出树墙朝下杀去。留下的人则高举灯笼,去掉上面遮光的油布。
黑暗中忽然有了光,即使光线很黯淡,仍然足以使大部分人看清战场上的情势。
已经没法分清敌我,活着还在拼杀的人,人人身上滚满烂泥,连面目都如同泥鬼般。许多人被蓦然亮起的光线一惊,不由动作变缓,使劲睁大眼睛打量身周的对手,不一会,惊叫大起:“我的娘哎,你是自家弟兄,老子怎么跟你打了半天?!”
“瞎了你的狗眼!自己人打自己人,还剁了老子一刀,看老子不剁还你!”
战场上的将军岭土匪这才发现,原来大部分都是自己人,打了半天等于自己人在跟自己人对战;至于那些为数不多的山寨喽罗们看见树墙后冲出自家人,眼珠子一转,只要能跑得动都朝树墙那边快步跑去,只有几个受伤太重的被将军岭土匪趁亮砍翻。
牛头寨大当家大怒,手一挥喊道:“兄弟们给我冲,谁杀得多老子重赏!”
他提着软剑,头一个冲下斜坡,杀进将军岭土匪群中,连自己安危都不顾了……
虽然牛家寨大当家身手不凡,虽然占有地利,但终究是寡不敌众,而且还有一部分生力军被刘卓阳牵制住了,所以当他把地六个将军岭土匪砍到的时候,自己也被一直冷箭射中了大腿,同时一直钢刀从侧面进了他的肋骨,他还没来得及回刀,就倒在了脚下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烂泥里,不过这次他没能再起来。
大当家的被将军岭的土匪杀了!这个消息在牛头寨的喽喽中迅速传播开,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瞬间都失去了斗志,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和刘卓阳一方对峙的土匪们也都四散逃向寨内的其他方向,因为他们不可能从刘卓阳这一方生力军面前逃出去,只有从其他方向逃走,失去了指挥的喽喽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已经没有一点战斗力可言。
牛家寨的土匪已经在大雨和烂泥里厮杀了将近两个时辰,又冷又乏,许多人伤势严重,人数并不是很多;被将军岭山贼一冲,许多人连斗志都丧失了,纷纷扔下兵器跪倒在烂泥里,高举双手大叫道:“投降!我投降!老子不打了!”
看到有人投降早已杀的疲惫不堪的将军岭山贼也跟着喊了起来:“投降不杀!全都跪下!”
战场上的牛头寨喽喽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多人膝盖一软、马上扑通一声跪倒在烂泥塘里。有一就有二,许多官兵接连跪倒。剩下一些站得笔挺的,见将军岭山贼们冒火的凶恶眼神朝自己扫射过来,浑身一哆嗦,不由低着头也跪了。没多大工夫,牛家寨喽喽跪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