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7)
1.痹之寒者不用疗寒痹之乌头汤,而用疗阴疽之阳和汤,何也?《金匮》乌头汤固然有麻黄发表,乌头驱寒定痛以祛邪,合以芍药、黄芪、甘草补气血,可谓发表补虚之合剂。然而此案之“虚”非气血不足之虚,而是入房后精气外泄,寒湿乘虚入骨所致,故乌头汤用之不切证情。
2.治病可以遵循成方,又不可框于成方。以阳和汤为例,王洪绪制方主治阴疽,秦伯未《谦斋医学讲稿》称治顽固性痰饮喘咳,其效胜过小青龙汤,后世更有引治“坐骨神经痛”“骨质增生”“大骨节病”等,皆有效验,异病同治,以其证候表现相同,全赖临床灵活运用。
67.半 身 冷 痛
张梦侬
〔案例〕《临证会要》[45]
吴某某,男,55岁。1947年秋。原有下肢畏冷,腰腿痛38年。本年夏季患肢体痛加重。经蜀中一老医家,投以桂附重剂7剂,服后无不良反应。后遇一晋医,谓服桂附过多,入秋定当吐血。遂改拟白虎汤7剂,并教以日食秋梨0.5kg,可保无虞。患者笃信不疑,按法服药食梨1个月,觉神倦体乏,脘闷不欲食,食则呕逆,夜不能寐,辗转不安,便溏不爽。面色浮黄,四肢轻度浮肿,已经半月。诊脉濡缓,舌苔白厚浊腻,印象为寒湿内阻,中阳失运。宜辛温宣利为治。方用:
苍术10g白术10g厚朴10g
陈皮10g炙甘草10g法半夏10g
砂仁10g丁香10g干姜10g
白茯苓15g
水煎1日3次分服。连服此方6剂,诸症悉平,思食神旺。惟下肢畏寒作痛。故用:
彰明附片120g精羊肉250g
开水5磅,熬至1磅半,1日分两次取汁温服(羊肉与附片亦可加调和食之)。本方自立冬之日起至次年惊蛰节止,每日服1剂。
嘱按法每日照服,坚持120天,以观后效。患者如法每日服药至次年惊蛰节止,毫无不良反应。计共服羊肉30kg,附片15kg,30多年之沉寒痼冷、宿痰全蠲,再不畏冷。1964年暑假至西安时,曾见此人依然健在。
〔辨析评述〕
1.人身上为阳,下为阴。下半身畏冷,腰腿痛近4旬,此乃阴寒内盛之痼疾。蜀医投桂附重剂,服后又无不良反应,实属辨证的确,治法得当。然而,晋医循于俗套教条,臆断服此桂附重剂,至秋必然吐红,无端浪投白虎,且配食梨养阴。原本该患即下元虚惫,经此白虎、食梨误治,中阳亦败,遂呈胃不纳、脾不运,痰湿内生,水邪泛滥之境地。张氏区分标本缓急,先予平陈加味,健运中州,6剂即标急缓解。继以附片、羊肉驱下焦之沉寒,历4个月,痼疾获愈。
2.彰明附片,乃附子产于四川省绵州,故广汉地,彰明县者。据《彰明附子记》载文:“彰明领乡二十,惟赤水、廉水、会昌、昌明产附子”。其性大热纯阳,浮而不沉,其用走而不守,取其健悍走下之性,达退阴回阳之功。恰如虞摶所云:“附子禀雄壮之质,有斩关夺将之气,能引补气药行十二经,以追复散失之元阳。引补血药入血分,以滋养不足之真阴;引发散药开腠理,以驱逐在表之风寒;引温暖药达下焦,以祛除在里之冷湿”。精羊肉甘温属火,温中州,益气血,壮阳道,故体虚痼冷,日久年深,仅用此二味坚持常服,可冀根除。服法择于冬季,此借天力,疗疾避弊,亦属重要。倘于春升秋燥之季用之,未免有枝生弊端。
〔体会〕
久患腰腿作痛,下半身畏冷,有者三伏天气亦需坐垫棉褥,否则寒冷彻骨,略受寒凉则腰腿立时作痛,此多属精气亏损,常受寒湿所形成。治之之法,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药须甘温,法宜缓图。
68.寒湿型痰注肩臑臂痛
杨作楳
〔案例〕《临证录·痹证(三)》[46]
某某,男,40余岁,司机。
1967年秋末,以右肩、臑酸痛,外旋或上举则痛剧,曾治数月疗效不著。所服药物,多系大、小活络丹,归脾汤,蠲痹汤等加减,以及西药止痛药片等,其中归脾汤加减独多,约有五六十剂。经查询后,发现右肩胛有杏核大小的痰核一枚,顶部凸出皮肤约1厘米弱,皮色不红也不肿,微有压痛,已1年余。肩臑酸困稍感冷痛,臂困手麻,臑部不能高举,只可平肩,向外及后旋肩部掣痛,有碍工作。体胖气粗,大便较稀,舌苔薄白滑腻,无口渴感,脉无热象。证属寒湿痰注肩臑痛,主以温燥寒湿,兼以豁痰通痹而调营卫。方用天仙藤加味:
天仙藤12g片姜黄12g制半夏12g
白术12g羌活9g白芷9g
防风9g
水煎2次,早晚饭后各温服1次(4剂)。
复诊:痛减酸失,痰核如旧,原方又给4剂。
三至七诊:均以原方为主,每给3剂,症遂渐失,痰核亦渐软而小,肩臑活动正常。酸痛软麻均失。
〔辨析评述〕
秋末罹患肩臑臂痛,按心脾不足气血亏虚,叠投归脾扶正驱邪不应,大小活络、蠲痹亦不效。细察:体胖、便溏、苔腻、口不渴、脉不数,一派脾虚寒湿痰盛之征,尤在右肩胛发现痰核,此脾虚生湿,湿聚成痰,寒痰流滞经络,致气血凝滞,津液稽留,久而怫郁坚结成核,营卫之气被阻难行,正邪相搏作痛不止。痰阻营运,臂困手麻,是谓痰注痹证,非一般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风寒湿痹以外因淫邪为主致病。痰注痹证则以内伤起病,风邪痰气互相鼓煽,痰饮随风走入经络,故活络、蠲痹无功,非祛风攻痰兼施不可。潘氏仿古法指迷丸治痰注臂痛,以《直指方》之天仙藤散加味,以天仙藤苦温疏气、活血燥湿;片姜黄辛温通散,破结消瘀;半夏降逆开痰;白术补脾燥湿;羌活、白芷辛温发散寒湿,走上通痹;加防风以祛风胜湿。合为疏气活血、开痰通痹,祛风寒湿邪而调和营卫,故疗本病颇多效验。
〔体会〕
治病求本,是案之本为痰注,痰之生,责之于脾虚。何以归脾汤补益脾气不功?此脾虚生湿,湿化为痰,乃脾虚邪实,治当攻邪为主,不同于脾气纯虚无邪之六君、归脾之证。
臂困手麻一症,脾主四肢,可责之于脾。脾气虚,气血化源不足,肢失营运,谓虚麻。而脾虚痰湿内生,痰阻肢络,清阳不能达四末,营卫不行,是为痰阻之实证作麻。虽皆与脾有关,然虚实有别,补虚、攻邪两端。
69.消渴
朱卓夫
〔案例〕《湖南省老中医医案选·朱卓夫医案》[12]
朱某,女,年甫及笄。患消渴引饮,粒米不入口者已达两旬,且恶闻食臭,形容消瘦,终日伏几上,声微气短,脉象沉细而数。前医用生津养阴之品数十剂,不应。延余诊治。余用附子理中汤加味,嘱其大胆服之:
人参6g野白术15g干姜9g
附片18g炙甘草9g天花粉30g
服4剂后,渴减十分之七,略能进食,再用原方增服3剂,渴止而食亦复原。消渴引饮之症,竟用姜、附、参、术反奏效甚捷,其理安在?乃因脾不能为胃行其津液,肺不能通调水道所致。斯病斯药,故投之立效也。
〔辨析评述〕
渴引,不食、恶闻食臭、声微气短、脉见沉细,前医作消渴而投养阴生津之品,治之不应。朱氏认为,不食、恶闻食臭为脾胃阳虚,纳运无权。声微气短、脉沉而细,为少阴肾脏真寒,此脾肾阳虚之候,故用附子理中汤加味主之。理中者,理脾阳助脾运,使之为胃行津;附子益水中之火,使之蒸动而上布,所谓地气上为云,天气降为雨,而后甘霖沛遍,生气盈宇矣,何渴之有!
〔体会〕
1.脾以升为常,肺以降为顺。脾主运化,升清阳,代胃行津液。脾土虚弱,灌溉失职,不能为胃转输津液上承于口,遂作渴。脾胃之虚,源于少阴肾脏真寒。若少阴真寒著者,寒水不能收制,将为饮一溺二,甚则倾泄不禁。《医学心悟·三消》发挥《伤寒论》经旨云:“肾经虚,必频饮热汤以自救,乃同气相求之理,今肾经虚寒,则引水自灌,虚寒不能约制,故小便频数,似此不必与消症同论,宜用理中汤加益智仁主之。”本证以脾肾阳虚为主,少阴肾脏真寒证势尚轻,故表现为脾不为胃行津,津不上承所出现之渴引症,而溺频溲多之症尚未明显,故理中汤中仅加附子,不用益智仁。
2.《金匮》谓消渴小便反多,饮一溲二,肾气丸主之。《素问·气厥论》云:“心移寒于肺,肺消,肺消者饮一溲二,死不治。”皆系消渴属于寒证者。肾气丸治渴,为釜底加薪,则水谷之气上腾。《素问》所言心火衰微,反为水冷金寒之化,所饮之水无气以化,身之津液无气提摄,相并下趋,而成饮一溲二之证。此二者和本案之口渴引饮皆不可能出现大渴引饮,本案“消渴引饮”乃水分之词,《医学心悟》和《医碥》皆言不当以“消渴”名者也。
70.病
刘惠民
〔案例〕《刘惠民医案》[47]
刘某,女,26岁,1965年5月13日初诊。
病史:自1955年开始,常出现发作性两目发直,眼前发黑,严重时视物不清,但神志清晰。1958年后,发病时伴有肢体抽搐,神志不清,过后则头痛、乏力。曾在北京某医院诊断为“病”。服用“医痫无双丸”等药无效。现发作频繁,发作时突然跌倒在地,神志不清,四肢抽搐,每次持续二三分钟,每日发作三四次,生气、感冒或阴雨天则发作尤频,每日10余次。平时烦躁易怒,睡眠不宁,时有恐惧感,大便偏干。
检查:面黄体瘦,精神不振,气短,舌苔黄,脉弦细。
辨证:肝肾虚弱,痰火气郁,阻闭清窍。
治法:清热平肝,调气涤痰,息风镇痉,补肾养心。
处方:
(1)汤药方
炒酸枣仁30g生石决明24g当归15g
何首乌12g玉竹12g肉苁蓉12g
钩藤12g陈皮9g木香9g
僵蚕9g胆南星6g枳实6g
大黄6g芦荟0.6g
水煎两遍,分两次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