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娴都听完刘縯的叙说,更加担心刘仲、刘嘉的安危,但为了不让刘縯三人更加难过,只得强忍悲愤,挨个拉起他们,安慰道:
“孩子,你们受苦了!”
当她扶起那陌生的年轻人时,刘縯忙着介绍道:
“娘,这位就是朱祐兄弟,亏得他我们才逃出京都。”
樊娴都忙道:
“孩子,难为你了。老身谢谢你。”
朱祐忙又施礼,谦恭地道:
“伯母言重了,晚辈实不敢当,伯升兄慷慨有大义,豪杰人物,朱祐愿追随左右,终生无憾。”
刘秀也赶紧过来见礼,然后对母亲道:
“娘,大哥他们多日奔波,又一宿没睡,一定又困又饿又乏,还是先让他们吃点东西,歇息一下吧!”
樊娴都一听,连声道:
“对对对,绩儿,快带他们去浴洗一下,换身衣服,然后吃点东西,歇息歇息。”
刘縯早就困乏极了,忙招呼刘谡、朱祐二人,告别母亲,往后院走去。
刘秀心知母亲必为二哥、嘉哥担心,忙扶她入房中计议。这时,刘良闻讯赶来,询问刘縯等人情况。樊娴都难过地说:
“仲儿、嘉侄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怎么办?好兄弟,你给拿个主意吧!”
刘良沉思良久,方说道:
“嫂子,此事着急不得,现在官府追捕正紧,绩儿刚刚逃回,如果我们派人到处寻找仲儿、嘉侄,更容易让官府得了消息。不利于绩儿,况且,仲儿、嘉侄正遭追捕,必然昼伏夜行,藏形敛迹。即使派人寻找,也是白费力气。”
刘秀也道:
“娘,叔父说得有道理。况且,嘉哥行事稳重,两人又有武艺在身,不会轻易落入官兵之手。您耐心等待,也许不几天,他们就回来了。”
樊娴都心中稍安,但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心里总是不踏实。便对刘秀道:
“秀儿,去把你舅父请来,再让他想想办法。”
刘秀遵命,当天便骑马去湖阳,第二天辰时,樊宏随他一同来到春陵。
樊宏得知事情经过,也赞同刘良的意见。因为事情尚未明朗,南阳地方官府尚不知长安追捕的逃犯就是刘縯弟兄。如果贸然妄动,反而引起官府怀疑。为慎重起见,樊宏还叫刘家结交地方亭长,以备官府查问。
众人正在计议,守门的家人又飞跑进来,欣喜地道:
“老夫人,大喜了,二公子和刘嘉公子回来了。”
樊夫人一听,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高兴地叫道:
“在哪儿呢,仲儿,嘉侄?”
众人也是满心欢喜,慌忙拥着老夫人走出房门。却见刘嘉、刘仲已走进院内。两人衣衫褴褛,满面尘土,与刘縯三人初来时一样的狼狈相。一见樊夫人,跪倒痛哭。刘縯慌忙上前拉起他们,关切地问道:
“嘉哥,二弟,你们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
刘嘉用衣袖擦擦脸上的尘土,叹了一口气道:
“别提了。我们被官兵冲散后,不敢再和官兵纠缠,就跳上了民房,甩掉了追兵。原想逃出城去,谁知长安四门都被官兵封锁,盘查甚紧,许进不许出。没办法,我们只好在城里跟官兵磨转转。过了几天,风声渐松,才寻个机会,潜出京来。”
樊娴都一见儿子、侄儿这副模样,又是一阵难过,忙命人带两人下去浴洗、歇息。众人重回客厅叙话。樊宏笑道:
“姐姐,您该放心了吧?”
樊娴都点点头,却又道:
“他们都平安回来,我当然放心了。可是以后的日子怎么办?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縯儿,他性情刚烈,不知何时又会得罪朝廷,为我刘家招来祸患。”
樊宏听了,忽然眉头一扬,道:
“姐,縯儿年岁不小了,早该娶妻生子了。没成家的男人算不上成熟的男人,给他娶妻,可以拴住他的心,性情也会稳重些。”
樊夫人一听,当然赞同,可是,一时之间哪里去找合适人家的女儿。樊宏却轻松地一笑道:
“姐姐放心,縯儿性情刚毅,有男儿本色,仰慕他的女子多的是。小弟就知道一个。”
“快说,是哪家的女儿?”
“新野令潘临的侄女,少时丧双亲,被潘临收养在府中,视同亲生。潘小姐不但生得容貌姣好,而且知书识礼,颇有大家风范。前次缜儿怒杀申徒臣,潘小姐就有赞誉。守孝三年,传誉乡里,潘小姐更有仰慕之心。小弟只要去潘府作媒,必定马到功成。”
樊夫人闻言大喜,道:
“兄弟,那就有烦你辛苦一趟。”
樊宏却有些不放心刘縯,道:
“縯儿胸怀大志,恐怕还不愿意娶妻吧?”
樊夫人大包大揽道:
“你放心,绩儿至孝,只要我以死相逼,他不敢不答应。”
计议已定,樊夫人选了良辰吉日,置下彩礼。叫樊宏去新野提亲。刘縯听说母亲要为他娶妻,一百二十个不乐意,说道:
娘,孩儿大业未成,不宜谈婚娶之事……”
樊娴都不由分说,训斥道:
“我儿胸怀大志,诚然可敬。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娶妻生子,也是为刘家应尽的责任。况且潘小姐明大义,识大体,只会助你建功立业,又有什么不宜之事?娘已是快入土的人了,怎么着也得看到刘家有后,方能瞑目九泉,你身为长子,难道不体谅娘的苦心?你若不答应这门亲事,娘也就追随你爹去了……”她连说带哭,假意寻死,吓得刘縯慌忙跪倒磕头,连声说:
“娘,孩儿应下就是!”
樊宏去潘府提亲,果然一帆风顺,潘小姐早就听说刘续贤名,曾在樊宏面前暗示仰慕之情。听说樊宏前来提亲,满心欢喜。潘临与樊宏私交甚厚,经常听他赞誉自己的贤外甥,这时见他果真前来做媒,也是高兴万分,当即收下彩礼,应下亲事。
三个月后,刘縯迎娶潘氏,刘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潘氏过门后,待人谦和,伺候婆母更是细心周到,连刘黄、刘元也自愧不如。尤其是特别爱笑,一天到晚,笑口常开,似乎有说不完的高兴事,府中上下,没有不喜欢新夫人的。刘元跟嫂子打趣道:
“嫂子找了个如意郎君,所以天天乐得合不拢嘴儿。”
潘氏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之情,得意地道:
“二妹算是说对了。伯升胸怀大志,男儿本色,世间女子谁不仰慕这样的男子。哎,二妹,你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呢?”
刘元以为她要取笑自己,佯怒道:
“嫂子真坏,刚过门儿就欺负人。”
潘氏又是一阵大笑,突然正色地道:
“二妹,你也不小,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说出来嫂子也帮你参谋一下。”
刘元见她真的关心自己,非常感动,脸上一红,道:
“天下像大哥这样的英雄男儿能有几人,小妹不如嫂子命好,恐怕难以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说完,转身一声不响地走了。
心细如发的潘氏当晚便把刘元的话讲给丈夫听,刘縯从来没想到这些事,不以为然地说道:
“二妹尚小,怎么会考虑婚嫁之事呢?我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二弟、三弟身上呢,他们不下苦功习武,日后怎么帮我做大事?”
潘氏用指头一点他的额头,嗔怪道:
“你就知道你的大事业,大事业是一朝一夕就能做的吗?二弟、三弟能帮你做大事业,可是大妹、二妹是女流之辈,嫁人就是她们一生最大的事,长兄如父,你不操心谁操心?”
刘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才觉得自己作为大哥真的对妹妹关心不够,于是说道:
“这种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你说呢?”
“二妹说得很清楚,也想找一个像你一样,将来做大事的郎君。”
“不行,”刘縯断然拒绝道,“说得轻松,你以为做大事像是做游戏。如今王莽摄政,篡汉只在旦夕之间。诛杀汉贼,复兴汉室,不知要有多少英雄豪杰丢掉性命。二妹嫁给这样的人,将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毁了她的终身幸福?”
潘氏听了,深为他们兄妹之间的手足之情感动,但是,作为女人,她一眼就看出刘元对豪杰人物的一往痴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于是说道:
“相公,你就知道你们男人要建功立业,光照千秋,可是,女子也有同样的抱负,可惜我们女子不能如男人一样冲锋陷阵,杀贼报国。女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一个将来能建功立业的郎君,不管以后发生怎样的不幸,也无怨无悔。”她说着,一双秀美的.大眼睛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刘縯知道,她其实是在说自己,心中一阵感动,伸开手臂,把她搂在怀中,喃喃地道:
“我听你的!”
“不。”潘氏伏在丈夫怀中,轻声地说道,“应该禀明母亲。还有,大妹要先嫁出来,二妹才肯嫁。”
第二天,刘縯夫妇趁着给母亲问早安的机会,把他们的想法说了出来。樊娴都见儿子、儿媳如此关心妹妹,非常高兴。她知道,有不少富家子弟托媒人前来提亲。可是,不知为什么,两个女儿不容商量,一概拒绝。真让母亲操碎了心。亏得有心的儿媳,一眼看穿了她们的心事。
樊娴都于是命人请来刘良、樊宏,共同商议两个女儿的婚事。刘良笑道:
“既然两位侄女喜欢豪杰人物,縯儿结交豪杰,宾客甚多,就由绩儿细加斟酌吧,我们可以从旁参谋。”
刘縯见两位长辈不拘常礼,把重任交给自己,心中感动,便不再推辞,他把自己认识的豪杰宾客细心挑选,反复权衡,最后才说道:
“棘阳田牧、新野邓晨都是胸怀大志、宁折不弯的义士,而且年少英俊,家境殷实,大妹、二妹也曾见过面。不知她们中意不中意?”
樊娴都瞟了潘氏一眼,笑道:
“既如此,就有劳儿媳探听一下她们的心思。”
“娘,您等着。”
潘氏满面带笑,走路一阵风似的,去找刘黄、刘元二姐妹。
刘黄、刘元听了嫂子的话,立刻低下了头,羞涩不能言。可是,经不住潘氏巧舌如簧的攻击,终于亲口说出各自的心上人。刘黄钟情于田牧,刘元则有意于邓晨。
潘氏大喜,一路笑着跑去禀明婆母。樊夫人明白了女儿们的心思,便分别选择吉日,托媒人去棘阳、新野提亲。那田牧、邓晨素来敬仰刘縯,又亲眼看见过刘黄、刘元美貌,正求之不得,当即应下亲事,并送来彩礼。
三个月后,刘黄出嫁,其后三个月,刘元也嫁到新野邓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