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十分尴尬,坦率承认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当时唯一关注的只是智者交付给他的事,即不要让油从汤匙里洒出来。
“那你就回去见识一下我这里的种种珍奇之物吧,”智者说道,“如果你不了解一个人的家,你就不能信任他。”
少年轻松多了,他拿起汤匙重新回到宫殿漫步。这一次他注意到了天花板和墙壁上悬挂的所有艺术品,观赏了花园和四周的山景,看到了花儿的娇嫩和每件艺术品都被精心地摆放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当他再回到智者面前时,少年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他所见到的一切。
“可是我交给你的两滴油在哪里呢?”智者问道。少年朝汤匙望去,发现油已经洒光了。“那么这就是我要给你的唯一忠告,”智者说道,“幸福的秘密在于欣赏世界上所有的奇观异景,同时永远不要忘记汤匙里的两滴油。”
人在履行职责中得到幸福。就像是一个人驮着东西,可心头很舒畅。人要是没有它,不尽什么职责,就等于驾驶空车一样,也就是说,白白浪费。
逃离鉴定
莫小米
他已经70多岁了,但闭上眼睛,他仍能清楚地看见那一页纸,纸上那简短的几句话:
“该同学阶级觉悟低,学习不认真,思想落后,自由散漫……”
这些话是写在他学校毕业时的团员鉴定表上的,放在他的档案袋中。唉,要是当初那些档案袋口子封死了该有多好,要是当初自己根本不去偷看陔有多好,要是当初去参加干训班时领导没叫自己带队该有多好,那就看不到随带的那些档案袋了……
可是,这一切都发生了,当初的感受,现在还真真切切地记得,这段鉴定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一下子将一个鲜活的年轻人打蒙了。
他家庭出身不好,在学校格外地要求进步,是付出相当于别人数倍的努力,才加入了共青团的。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更要命的是,这个心结还不能和别人说,只能死死地憋在心里。
只有一个办法——加倍努力,用实际行动洗刷自己。他从此少言多干,异常积极,领导稍稍表示赞许,就欣喜若狂;但稍稍有一点挫折,比如下资加不上,提干轮不到,就立即联想到是那个鉴定作祟,又心灰意冷。
无时无刻的精神紧张谁也受不了,30岁那年,遇上精简机构,为了逃离那鉴定,他主动申请,带着妻子儿女,到了偏远的山区农村。
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乡下的生活一点也不浪漫,好在他有文化,后来生产队里让他兼了会计。
他就这样在乡下待到今天,靠着辛苦的劳动养大了四个儿女。孩子都是在乡下长大的,教育与前途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农村缺文化人,其间也有不少机会光顾,公社要调他当农校教师,县里想请他到会计辅导站,都被他婉言拒绝了,他是怕有关部门会发公函到原单位去转档案材料来,而每当想起那个鉴定,他就会心神极度不安,仿佛掉进无底深渊。
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们那一班级十来个团员鉴定表上的评语都是一样的,那些恶评,只是一个团干事失恋后的一次恶作剧。团干事已经为此受到了严厉处分。
他的同学们后来都知道这事,他们不忍心告诉他。
自信者不疑人,人亦信之。自疑者不信人,人亦疑之。
盛筵
鲍尔吉·原野
亮亮是一楼的男孩子,七岁,每日精神地玩东玩西。
有几日,我见他溜到车库那边,拐弯时回头警觉地扫视。车库那边没什么,我清楚。
一次,我尾随,看他弄什么名堂。
车库拐过去,有一面墙壁,是拆迁的!回房的室内山墙。亮亮在上面画满了吃的东西:苹果、鸭梨。“还有香蕉,用黄笔。”亮亮自言自语,从兜里掏出一只黄粉笔,画出的香蕉宛如胳膊。他站定,做出把墙上的香蕉挖出来的手势,说“吃香蕉”,口里发出响亮的“啧啧”。
吃了会儿,往地上一扔,说“香蕉不好吃。”又画了一个东西,像泅水的天鹅,“吃烧鸡!”他又说,掏出来“啧啧”痛吃。这种吃法,让我心驰神往。“烧鸡不好吃!”他又往地上扔。“喝酒!”没想到这小子还嗜酒,画一个瓶子,端过来仰脖,一秒钟已饮尽,不知什么酒。“可乐!”他不再画瓶,以墙上旧有的为蓝本,仰脖。“雪碧!”仰脖。我感动了,这顿大餐在逼真的情境下,已让人无法怀疑味道的鲜美。我悄悄退场,路上想,我参加过的一些宴会,均不及亮亮此筵尽兴,应有尽有,非常浪费。在现时的宴筵上,人们面对珍馔,敷衍而已,吃不出亮亮的豪迈境界。
又一日,想起这事,转到亮亮在车库那边的“精神餐馆”。发现墙上内容有变化,竟有飞机和狼,西瓜、葡萄也不少。我能像亮亮那样饕餮吗?吃!挽起袖子,西瓜。我空捧到嘴边,稍犹豫。
“吃呀!”后面有人大喊,回头,是亮亮的笑脸。
亮亮双手捧在嘴边,“啧啧啧啧……”非常爽利。
我不安,退出这“餐馆”,亮亮已经跑远了。这一场盛筵的滋味,世故的成年人永远也享受不到,它是上帝专为孩子而设的美餐。
“接过孩子抛来的球!”
完美的厨房
[美]莫尼卡·海德译/盛森
有人嫉妒邻居的钻石戒指、高级跑车,我则经常眼红人家的厨房。我喜欢做饭,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是在厨房里度过的。我希望拥有一个烹饪天堂:超大冰柜;能容下20人的早餐台;够50个人用的名贵餐具;双层烤箱;6个灶眼、带烧烤架的电子炉;当然还有锃光瓦亮的不锈钢垃圾桶。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烹饪天堂时,我和丈夫住在美国中部小城克里夫兰,有个新认识的朋友请我们去吃晚饭。用“大”来形容她家的房子是不够的。那时我家的厨房小得站两个人都嫌挤,我渴望女主人能带我参观一下厨房,但她直接把我们领进了餐厅。桌子上的餐具豪华得可以用来宴请皇室。晚餐一盘盘摆上来,我的好奇心也一点点增强了。我想看看这些美食诞生的地方,那里也一定美轮美奂。
借补妆的机会,我悄悄溜进厨房。一尘不染的硬木地板、大理石台面,眼前的一切令我嫉妒得脸都绿了。她的厨房大得离谱,开狂欢晚会都绰绰有余。有这么一个大厨房,我就不用去健身房了,在这里走几个来回,就有1英里。厨房中央的操作台上摆着一套精致的刀具。我忍不住拿起一把小刀,贪婪地抚摸着镶嵌珍珠的刀柄。
“哈,你跑这儿来了。”朋友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正在欣赏你的刀具,真漂亮。”我无限向往地说。“当年结婚时人家送的,”她回答,“那是15年前了。”她真是个了不起的主妇,厨房井井有条,15年前的刀具保养得跟新的一样。我放下刀,在厨房里走来走去,乐不思蜀。直到朋友把我硬拉回餐厅。晚餐当然是无懈可击。理应如此,完美的厨房做出完美的饭菜嘛!
在门口告辞时,我突然发现她家的不锈钢垃圾桶里露出一摞装外卖的空纸盒。看见我惊异的神情,女主人笑着说:“我痛恨做饭,”她摊摊手,“从来都只从饭店买现成的。”
我突然为自己狭小的厨房感到自豪,至少我的厨房有一个喜爱烹调的主人。朋友有个烹饪天堂,却没有体验过我在小厨房里烹饪美食的幸福。也许幸福就在自己心里,和物质无关。
所谓内心的快乐,是一个人过着健全的、正常的、和谐生活所感到的快乐。
超越完美
[美]雷切尔·内奥米·雷曼译/张霄峰
完美远非完整。完美只是一个理念,对于大多数专家和我们很多普通人来说,它已成为一个人生的目标。然而对完美的追求可能危及你的健康,完美主义可能会令你和你周围的人心碎。
在完美主义者看来,生活就像报纸上常见的那种小图画,画下面是一行字:“这张图错在哪里?”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桌子只有3条腿,或是房子没有门。我还记得在小时候,找到错处时得意的喊声,但是如今我不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看到缺失、错误,或者“破碎”而获得满足感。所谓完美主义,就是相信生活是破碎的。
有的完美主义者有一个完美主义父亲或母亲,他们根据孩子的表现和成就给予赞许。孩子们从小接受这样的观念:他们被爱,是因为他们的所为,而不是因为他们本身。对于完美主义的父母,无论什么事你永远做得不够好,稍微努力一点儿你就可能做到更好。孩子们的生活,就是不断为赢得赞许而努力。然而真正的爱是主动给予的,永远不是赢得的。需要我们赢得的不会是爱,只能是赞许。很少有完美主义者能分辨爱与赞许的区别。在我们的文化中,完美主义者是如此常见,以至于我们必须为爱另造一个字眼,比如说“无条件的爱”。但是所有的爱都应该是无条件的,有条件的爱只不过是赞许。
对完美的追求深植于各种专业训练中。但是远在我进入医学院前,我已经被训练成为完美主义者。小时候,每当我把98分的考试成绩带回家,父亲总会问:“那两分是怎么回事?”
我崇拜父亲,因此我整个童年的中心就是追求那两分。到20岁时,我已经成为毫不逊色于他的完美主义者,不再需要他来过问我那两分,我自己担任了这个角色。多年以后我才发现分数并不重要,精彩生活的奥秘并不在于那两分。分数并不能使你可爱,也不能使你完整。
生活给了我们很多老师,教给我们很多东西。戴维就是我的老师之一,他是一个艺术家,也是我的初恋,生活证明性格互补的人相互吸引。那时我们还在一起,我的驾驶证到期更换,需要通过交通法规的笔试。
交管部门寄来一本小册子,我一连学了好几天,终日背诵白色和黄色路边石的意义之类的东西。戴维试图说服我和他出去散步或聚会、外出吃饭、跳舞,哪怕只是聊一聊,我告诉他我没时间。当然,我以满分通过了笔试,我以胜利者的姿态冲进他的:工作室大喊:“我的交规考试得了满分!”戴维从画作上抬起头,异常温柔地看着我。“亲爱的,”他说,“你为什么要考满分?”
这不是我预期的反应。我突然明门,为了在考试中获得满分,我牺牲了很多,而实际上我只需及格就可以获得驾照了。我花了好几天学习,其实我本可更聪明地度过这段时光。我学到了很多根本不需要的东西,然而当初却感觉好像别无选择。虽然不过是交规考试,如果我考不到满分,父亲不会满意,我自己也不会满意。就像上了瘾,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人真正的完美不在于他拥有什么,而在于他是什么。
侍弄生命
马德
有这样一户人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被迫从城里流落到乡下。朋友送他们走的时候,都落了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夫妻俩,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满脑子的学问,几乎什么农活都不会做。更要命的是,他们的一对儿女还不到五岁,一家人该怎么活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朋友们都很担心,而他们的脸上却非常平静,根本看不出痛苦和绝望。
若干年过去了,城里的朋友决定去遥远的乡下看看这一家人。在朋友们看来,这家人一定生活得很凄惨。于是他们凑了一些钱,到商店里买了所有能够买到的东西,大大小小装了许多包,开始朝一个叫圪塄营的村庄出发。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到了圪塄营。这是一个荒凉的小村庄,没有几户人家。轻轻地走到屋里,朋友们都惊呆了。只见他们一家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旁,桌上,是新沏好的茶水,一缕淡淡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丈夫,妻子,儿子,女儿,每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在这样一个初夏的午后,正静静地埋头读着。
朋友们都知道,原先在城里的时候,男人就有这样一个习惯:每天午后,跟妻子一道沏一壶好茶,然后在茶香的氤氲中,品茗读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这么荒凉的乡下,他们竟然还保持着这样一个高贵的习惯,几年的艰苦生活,竟没有压垮他们。
据说,这一家人在小村庄里一直这样精神昂扬地生活了近二十年。落实政策后,男人又回到了城里,成了一所着名大学的教授,而他们一双在贫穷中长大的儿女,大学毕业后,一个留学于德国,一个留学于意大利。
在一个人出生的一刹那,坚强、勇敢、忍耐……人生这些优秀的品质,就像一粒粒种子,一同降落在了生命深处。那些屈服于命运的人,就是在自我的精神世界里放弃了这些种子的人。而生活中的胜利者,常常是侍弄这些种子的高手。譬如,故事中的那个男人,在生活艰难中,依然饶有情致地组织全家在午后品茗读书,就是他对一粒叫做“坚强”的种子最高雅的侍弄。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屈服于命运的人,没有失败给命运的人。
越发狭窄的心灵
乐水
几个浙江大学的经济学家邀请了美国学者来参加国际学术研讨会,我去帮忙做事。由于是研讨会而不是讲座,我们只找到了一个能容纳七十多人的场所,为了防止太多人进入,叶航老师说最好是凭票入场。于是我和另一个朋友去派发票子,预订当天的午饭,还要备好照相机为这次活动留些纪念。
会议始于十点,主要是那位美国学者演讲,介绍最新的经济学理论,以及经济学的理性与假设的种种问题。我和那位朋友在旁负责拍照。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将照片展示给那位学者看,他看了之后欣喜万分,直夸漂亮,并问我读什么专业。我答道:金融学。他兴奋地说:“你其实可以去学拍照,你拍的照片真的很美。”
我心里一惊,枉你为知识分子,帮你拍照你不感谢,竟然还叫我学拍照,难道做个“影相佬”比读金融炒股票好吗?要知道,我们从来不会如此夸奖人,因为我们认为拍照是闲事而读书赚钱是正事,拍照是娱乐但不是一生的追求。
一生的追求应该是稳定的工作,即便是深恶痛绝的,只要收入不错又稳定,管他是吹牛拍马,还是枯燥得要命,我们都必须做,而且越是投入,人们觉得我们越是理性。
对于成功,我们也是如此理解。我要做生意了,你祝我成功,我要升职了,你祝我成功,但要是我读哲学做学问甚至去偏僻的地方发掘史前文物,就没有人祝我成功了。因为成功是李嘉诚之类的人专用的,而鲁迅、沈从文、李敖或者昆德拉就不是成功的,他们充其量是小说家或者演说家。
在这样的社会中浸淫越久,我的心胸越是狭窄,狭窄得无法理解那位美国学者的话。他之所以叫我去学拍照,恰恰是因他认为拍照也可以作为人生的追求,而这种追求是跟读金融和炒股票一样的,两者无异,都值得支持。与此相反,当子女为了追求理想而放弃高薪厚禄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却常施嘲讽之能事,或施加压力或嗤之以鼻,更别说支持了。
他们总有很多理由,关心我们啊,爱我们啊,不想我们吃苦啊。哎,不知道有多少生命被这种爱所扼杀。
真正的价值并不在于人生的舞台上,而在我们扮演的角色中。
为生命找出口
心弦
有一次上时间管理的课程,我问大家:“各位觉得自己的时间大多浪费在哪儿?”一位小姐递了一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我家住在桃园,公司在台北,每天来回必须花三小时在车上。虽然有座位,但是车上很吵,摇晃得很厉害,所以我不能在车上听音乐、看书。我不想搬家,也不想换工作,更不愿自己开车,前一天我总是睡得很饱,所以不必在车上补眠。请问我该如何节省这每天三小时?”
这位小姐的题目有挑战老师的味道。我是这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