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一个向内心跋涉的行程,多数人都会从一个起点出发,向多个目的地行走,到达不同的景致里,用累积的行走拓展视界,一点点使自己的文字完美厚重。
也有一些人,选定了某个未知的旅行地址,便不再回头,一直深入,遇到沼泽或山石也不停下来,直至进入内心的某个夜晚,或是情感的伤口,或是漫无边际的绝望,走不出来。想来,这样的人,便是所谓的文艺男女,偏执稍显苍白,坚持而又兼荒诞。他们或被写作伤害,或被感情伤害,总之,他们敏感、脆弱,属于都市情感易碎品。
翻看这本《别了,我的文艺女青年》,有黑暗中冒险的气息。写作者王晴将自己切开来,一片一片,镶嵌在文字里,成为内心照相簿。我喜欢这未知的文艺气息,像一首歌谣的开头部分,带领我们,进入某段倾诉里。
王晴在小说的开篇便写了一封遗书,这几乎是对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的一个留言。一个在内心里跋涉累的人,一个在物质生活里遇到精神困扰的人,一个情感无法得到丰沛雨水的女人,她用理智而清晰的笔墨,给自己的亲人、友人,甚至相遇过并微笑着点头的陌生人写下了这样的遗书。然后,她遇到死亡,和另起一行的勇气。
故事也是从她的另起一行开始的,在小说里,又或者在现实生活里,王晴遇到了她生命中的一味解药,她的君王,她精神的储藏罐。
这部小说的结构简单,似乎显得缺少起伏的框架,像一条沿途有好看风景的河流,独独少了一些曲折的美感。
王晴是一个内心丰富的人,一次情感的磨砥给了她看世界的梯子。对于世事,她有一种出离的姿态。这注定了她的写作不会陶醉在光怪陆离的物质生活里,或者传奇十足的都市聊斋里。她的写作充满了思辨,哪怕是遇到了中意的男人,哪怕是内心已经被温暖,她的文字依旧是淡淡的,像随时可以抽身出来看看自己:“行至楼下,他竟没有任何突兀地,停车,锁车,像回自己的家一样自然。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上楼。手掌温暖,怀抱宽阔。一个有灵魂的人,无须像那些徒有空壳躯体的男人,为想得到一个女人费尽心机,有人用的是手段,有人用的是心,这个差别极好分辨。”
看到这样的一段文字,王晴的模样清晰起来。这是一个随时都准备着遇到怀抱的女人,可是,她却对那个张开的怀抱挑剔之至。又可是,一旦选定了,她又会陷入其中,成为爱情的主语,似乎想占尽所有的形容词、好听的情话、浓度夸张的糖分,甚至是永远不过保质期的长久。自然,这是超现实主义。好在,她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小说里,安排了一个又一个小悲欢。
在《别了,我的文艺女青年》一书的后记中,王晴写道:“这本书,我写得无比快意,附身女主角之上,成为了其中一分子。我是她,她是我。同时她又不是我,因为更多时候的我一抽身,就必须回到现实,就看到了指向凌晨四点的时钟,我想我该睡觉了。可惜,我却失眠了。”
爱情,事关身体的一场记忆,它自然关涉陷入者的睡眠,但它更是写作者自己的一封遗书,即使是将所有的情话说尽,将全世界时钟的按钮都停下来,它也会成为过去,成为时光里的点滴灰尘,只有我们停下来,擦拭自己的青春时,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得太远,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写作者王晴最后怅然地写下了这本书的名字:别了,我的文艺女青年。
啊,啊,啊,那好吧。
《别了,我的文艺女青年》,王晴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0年12月第一版,定价2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