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怕麻烦吗?”
路旁疏林中有笑声传来,接着便见云襄儿牵着两匹马走了出来。
其中一匹,便是言诚的马。
“师父知道,怕要打你屁股。”言诚严肃地说。
“长兄为父。”云襄儿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也是有资格打我屁股的。要打吗?”
“先把马还我吧。”言诚诚恳地说。
“好聪明的转移话题。”云襄儿笑。
不然难道我要就打屁股这个话题与你展开讨论?
言诚看着云襄儿那傲人身材,想想此事都觉得有些尴尬。
“我早说过要与你换。”云襄儿说着,将另一匹马的缰绳递向言诚。
“我未答应啊。”言诚说。
“你当时只是说怕麻烦,并未说不答应。”云襄儿说。“师兄的麻烦,便由师妹解决。我知你怕麻烦,便替你来做。”
说着,将缰绳硬塞进了言诚手中。
言诚无奈,不由摇头而笑。
“你就为此事专门追来?”言诚问。
“闲得无聊,想出来走走。”云襄儿说,“不知应到哪里去,于是想跟你到龙泉谷去长长见识。”
“师父同意了吗?”言诚问。
“不需要师父同意。”云襄儿说。“我又没有师命在身,自由得很。而且师父只能管我学业,管不了我人生。我喜欢走到哪里,便可以走到哪里。”
“师妹厉害。”言诚竖起大指称赞。
“小马兄更厉害。”云襄儿认真回应。
“铁锤何在?”言诚突然问。
“留在银光城了。”云襄儿答。
“师父可是让你日夜带在身边的。”言诚说。
“师父没说我出门时也要带着。”云襄儿说。
“那么……算了吧。”言诚摇头叹息。“赶路要紧。”
“走。”云襄儿倒痛快,飞身跳上马。
当然是言诚的马。
言诚无奈,上了云襄儿的马,两人并骑而行,一路向南而去。
“话说,你当真是靠自己的力量杀了那建川守将?”路上休息之时,云襄儿忍不住问。
“当时觉得是幸运。”言诚坦言,“但事后想来,应该是岳所长暗中襄助。当时我本想与那人同归于尽,但事到临头,不知怎么,心念却突生变化。而且那人在那时,也有片刻失神。”
“岳所长应是极念境巅峰。”云襄儿说。“所以他在复试之时,才能动念将你带入念境之中。”
“想来,也许那时他也是用了这种本事吧。”言诚点头。
“此去龙泉谷,不知他是不是还会在暗中相护。”云襄儿思索起来。
言诚不知,于是无法答。
“有我在你身边,便是安全。”云襄儿看着言诚,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言诚不由笑了。
两人打马向前,晓行夜宿,遇城住店,遇野露宿。好在言诚有无牌中有大空间,装下各种野营之物,虽是露宿,却不必真的席地而睡,自有帐篷毯子。
只是帐篷只这一座,两人便只能同居一“室”。言诚守礼,中央悬挂布帘遮挡。
云襄儿不免笑他,说反正没有外人看见,只咱们两人,何必如此?你是君子不会行不轨之事,自己把持住便是,这等形式性的东西,要不要没什么意义。
言诚却摇头反驳,只说礼不是守给别人看的,却是守给自己。所谓自律,便是如此。人前一副模样,人后一副模样,那才是小人。
为此,两人自然又是十分认真地辩了好长时间。
一路如此行来,倒都不寂寞。路上偶尔遇上山贼草寇,有时甚至不必出手,云襄儿亮出修行者身份,对方就吓跑了。
至于荒野之中的野兽,若不遇上他们还好,遇上了便得自认倒霉,不过是给他们一顿品尝野味的机会。
这日,终于穿过了荆原大地,来到了龙泉谷。
一到龙泉谷,言诚才知道自己之前所想,却是全都错了。
龙泉谷并非荒野山谷,而是一座极大的城市。银光城便已然极大,但与其相比,却只不过是山村小镇。
远在数里之外高处望,言诚便见到龙泉谷蔓延四方,看不到城市边际。到了近处再看,更觉其大无边,简直有一城便是一国的感觉。
这样的城,已然无法单纯用雄伟来形容。那高大的城门,简直便如同一座小城一般,观之令人大生敬畏之感。
龙泉谷城门,是两条青铜巨龙之形。二龙自地而起,冲天而上,抬爪相迎,而成门之形,高有四五丈,人立于其前,只觉自身渺小卑微,不免自惭形秽,未入城,便先生敬畏。
平日里,龙泉谷大门开启,虽有修行者守门,但并无税吏收入城税。这里人流如织,均是自由出入,并无人盘查,看起来倒有几分银光城的气度。
两人牵着马入了城,一路向前,入眼处尽是雄伟高大的建筑,每座建筑都是精工制造,美轮美奂,行于其中,简直如入了梦中仙境宫殿一般。
“好气派的城,好华丽的城。”言诚忍不住感叹。
“天下念器出龙泉。”云襄儿说。“其手艺本就是天下最好的,有神匠之都之称。虽在荆原,但荆原国君亦只能与其谷主平起平坐,却等于是国中之国。龙泉谷不外扩领地,因此城池就越发壮大,渐成今日规模。中原十国均与他们有生意来往,他们自然富庶。有钱又有本事,自然建得出这样的城。说起来也没什么了不得。”
“你似乎不大喜欢这里。”言诚自云襄儿话中听出了些不屑。
“难道你就喜欢?”云襄儿反问。
“倒也没什么感觉。”言诚说,“只是每每想到景严,便对这里也连带着生出了些不喜。”
“景严应当算是龙泉谷的代表吧。”云襄儿说。“这里的人据说都和他差不多,表面上风度翩翩儒雅无比,内里骄傲无比,看不起天下人。”
“真要是这样,那我真就没法喜欢这里了。”言诚轻叹一声。
两人随便转了转,向人询问了客栈所在,便过去投店住下。住宿安排妥当后,到街上转了转,找了家看着顺眼的酒楼进去用饭。
用饭之时,却听邻桌人说:“这可是大好机会。听说灵心小姐已然答应,今夜可现身相谈呢。”
“那咱们可得早些到驿舍中等着。”有人说,“莫到时挤不进去,可就错过这大好机会了。”
“你急什么?”有人笑,“去了也是见不着面的。”
“能听到灵心小姐的声音,那也是极好的呀。”那人说。
“这倒确实。”之前那人也不由点头。
听到灵心之名,言诚与云襄儿表情立时均生变化。
“她竟然来了?”言诚一怔。
“你内心里很是高兴吧?”云襄儿微微皱眉。
“别忘了你来此地,是来偷艺,可不是谈情说爱。”她说。
“你这样说话,却引人联想。”言诚说。
“何种联想?”云襄儿问。
“醋。”言诚只说一字。
“那如果我说我确实是因为你而吃她的醋,你做何感想?”云襄儿认真地问。
“莫开这种玩笑吧。”言诚摇头,一脸尴尬。
“你现在一定非常想见她吧?”云襄儿问。
“不知她的伤如何了。”言诚点头。
“想她便说想她,提伤情做什么。”云襄儿摇头,“她离了皋曲外出游历,自然是伤已痊愈。”
“说得也是。”言诚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也未必。”云襄儿话锋一转,“也许她是知道你要到龙泉谷来,担心你就会不了龙泉谷这些家伙,所以忍着伤病赶了过来想帮你呢。”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言诚皱起了眉,确实有些担忧了。
“不是说今晚她要与众人现身相见吗?”云襄儿说,“正好咱们也去见见她吧。她为你而来,你总要有个交待。”
言诚点头。
随后隐约觉得似乎哪里要有不对。
本来要找人问“驿舍”是个什么所在,不想云襄儿倒是清楚得很。经她一解释,言诚才知原来“驿舍”便是“龙泉驿舍”的简称,是龙泉谷专用来接待贵宾之处,便相当于各国的国宾馆。
用过饭,出了门,云襄儿盯着言诚看了半晌,突然一笑:“咱们现在就去吧。”
“你这是何意?”言诚问。
“我怕你坚持不住等不及。”云襄儿说。
“又不是陌生人,自然不需要等到晚上再与众人一起去见她。”言诚点头。
“就说你是想她想得狠了。”云襄儿哼了一声。
两人一路向着龙泉驿舍而去。云襄儿一路上一会儿看这里有趣要停步,一会儿看那里热闹要看看,拖拉着却是走了一下午,黄昏之时才到驿舍附近,因为饿了,又先在附近酒楼用了一餐。
“你啊。”言诚感叹一声。
“如何?”云襄儿问。
“很好呀。”言诚笑。
匆匆吃完,来到驿舍前,只见好大一片楼阁高墙,简直便是一座城中城。到了大门前,便立时有守卫过来拦住,面色冰冷无情,冷声问:“驿舍重地,闲人免进。”
“我们来见灵心姑娘,烦请通禀一声。”云襄儿说。
“这边走。”守卫合肥市是面无表情,指了指旁边小门。
两人随之进入,守卫一路引着,将二人带到了一个大堂前。
“自己进去吧。”守卫一指大堂门。
“灵心姑娘住在此处?”言诚愕然。
“灵心小姐居处,也是你等能进的?”守卫冷哼一声。“快进去吧。”
催促二人进入大堂后,他便去了。
二人进入一看,只见大堂极大,分作两层,一层之内已然有上千人聚集,拥挤不堪,二层上却空无一人。
但好在众人守礼,并不吵嚷,只是与相识者小声言论。但便是如此,千人之声,亦是不小,足以乱耳乱心。
“这是显然把咱们当成普通人对待了。”云襄儿不由笑。
“我再去与他说说。”言诚无奈摇头,想要转身离开。
“反正也是来了,我倒想看看灵心要如何与这群人见面。”云襄儿拉住了他,向前而去。
来到大堂里面方,却见前方地方宽阔,二人正要向前,却突然有人伸手阻拦。
“前边是贵宾区,两位自重。”那人面色阴沉,竟然是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