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安向前,站到离灵心两丈远处,双腿打颤,终一下跪倒在地。
“姑娘饶命!”他磕头大叫,“是小的瞎了狗眼,猪油蒙了心,才敢对姑娘生出绮念,请姑娘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哭泣不止,悔意真切。
“这是求饶,不是道歉。”言诚摇头。
吕安吓得打哆嗦,急忙改口:“一切都是小人不对,小人不该对姑娘起意,不该为军队当向导,来寻姑娘下落。小人已经知错了,今后一定改过自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言诚感叹。
“不不不!”吕安急忙摆手,“说要改,便一定会改,绝不敢食言!”
“还是来生做个好人吧。”言诚说。
“什么?”吕安一怔,一时不明其意。
此时,言诚抬手,破甲念动,击在吕安头顶,吕安保持着那怔怔的神情,身子一震,便扑倒在地。
口鼻之中,有红白二色液体流出。
是血与脑浆。
玉洁微微皱眉,厌恶地扶着灵心走远。
老张老刘吓得几乎也要尿裤子,全身打颤,想逃,又不敢,只是急忙磕头作响:“公子饶命!”
“你们虽恶,毕竟只是下人。”言诚说,“杀你们并无意义。”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二人涕泪横流,叩首谢恩不止。
“我们走吧。”言诚也不理他们,示意二女上了车,唤上吼风,打马而去。
老张老刘二人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直到再不闻车轮之声,才全身脱力,一屁股坐倒。
“捡……捡回了一条命来!”老刘长出一口气。
“可是如何向老爷交待?”老张欣喜之余,又担忧起来。
“便这样交待。”
此时有声音起,一人缓缓自林中走出。
风吹长衫,衣衫轻摆。
目色冰冷,发三秋风,如鞘中剑。
两人观之,立时有冷汗如雨而下,有一种被利剑指住咽喉的感觉。
“你……你是何人?”老刘壮着胆子问。
“那不重要。”那人摇头。
“我只是来教你们如何说。”那人说。
“你告诉你们的老爷——此人该死。”那人说,“因为他竟然想要对皋曲才女灵心下手。”
“什么?”老张老刘一起惊呼出声。
“那女子……是皋曲灵心姑娘?”老张惊叫。
那人点头:“你们说,你们的少爷是不是胆大包天?”
两人不语,只是颤抖。
灵心其人,年纪轻轻便达极念境,超然于当世少年修行者之外,更有传闻,其曾得大先生点拨,两人隐有师徒之谊。
行走诸国,推行古礼,诸国国君见之,亦要以礼相待,不敢有分毫得罪。
这样的人物,岂止是天,简直是天外天!
两人看着吕安的尸体,此时只觉他死的真是一点也不冤。
“敢对灵心姑娘下手,已然是死罪,更不该,他竟然惦记上了银光城主战国之徒。”那人说。“你们既然已经猜到言云其实是言诚,便应该有多远躲多远,以为借军队之势,便斗胆来袭,这便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二人抖得更厉害了。
“言诚既然不杀你们,我也不杀你们。”那人说。“但要给你们一个任务——将此人的尸体抬回去,将我之前所说,一字不差传达给你们老爷。告诉他,吕安未被灭门,已然是天幸,多余的念头便不要再起。”
“是、是!”两人听出那人并不杀他们,激动不已,急忙点头。
“先不要高兴太早。”那人轻轻抬手。
一道念力飞射而出,直入二人体内,刹那间,二人念元尽数被毁,体内念力立时四散而去,归于天地。
两人立时面如土色。
一生修为,就此烟消云散,由修行者变成一凡人。
自此,由天而坠,成地上蝼蚁。
“你们既然猜到那是言诚,还敢出手,便要罚。”那人说。“这便是罚。”
说着,他转身而去,消失在林中。
老张老刘互对而望,眼中均有悲色。
但……好歹还有命在,活着,便比死去要好万倍。
当两人带着满心痛苦与悔恨,抬走吕安尸体时,言诚正打马行于山中。
“为何要杀他?”灵心于车中问。
“因为他该死。”言诚认真地说。“今日所有死者,虽为我所杀,但皆因他的歹心而死,他不偿命,如何有天理?”
“有理。”灵心点头。
“那为何还要他来道歉?”她再问。
“死前能悔,也算是一桩功德,若有地狱,有来生,这一次道歉,也许能抵他些许罪孽。”言诚说。“而且,他得罪了你,自然应该向你道歉才是。”
“最后这一句才是你的真意吧?”玉洁笑着点破。
言诚笑而不答。
灵心微笑,再不语。
你就直说你因为那小子敢对灵心姑娘动心思,你很生气,所以故意玩他,不就得了?费这么多口舌,真虚伪。
吼风抬头看着主人,心里不屑地念叨着主人的坏话。
车向山内而去,穿林而过,绕山而行,渐渐远去。
一行数日,渐入山林更深处,车再难向前,只能停下。
言诚寻了处偏僻安全之所在,扎下营来,安排灵心和玉洁休息,自己则依地图所示再向前行。
行不出数里,便到了战国在地图上标记之处,言诚不敢大意轻忽,展开了异术,四下里感应,仔细寻找。
半日工夫过去,他果然感应到了一股微弱的念铁力量,大喜之下急忙赶了过去,来到一块大岩石前。
那种力量感应,便在石后,言诚收起地图,单掌运力,以破甲念反复击之。
岩石立时一块块粉碎剥离。
此时,一声咆哮传来,却是吼风这家伙追了上来。
“我不是要你保护灵心她们吗?”言诚问。
吼风望着言诚,眨巴着眼睛,眼中全无愧色惧意。
“我明白了。”言诚笑,“是她们两个要你来帮我?”
吼风立时点头。心说遇上这样聪明的主人就是好,心里事他都能猜到,省得我烦心。
再一转念,又觉不好。万一自己心里那些不好的想法他也能看出来,岂不是不妙?
忍不住冒冷汗。
“这石巨大,破之不易,有你相助倒正好。”言诚一指巨石。
吼风看了看,立时人立而起,身子扩大到一人多高,巨爪狠狠拍击巨岩。
一人一熊轮流使力,砸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是将巨岩粉碎,露出岩后一大块黑色的矿石来。言诚自有无牌中取出铁铲,吼风以结实的爪挖掘,又忙了半天后,终将它挖了出来。
矿石足有人头大小,隐约闪动铁光。言诚感应石中之力,正是念铁力量。
将之收入有无牌后,此地的力量感应便消失。言诚再向四周寻去,不久后又发现一处念铁所在。
于是一人一熊,再次忙碌了起来。
不觉间一日时光匆匆而过,言诚带着收获回归营地,早有玉洁整治好了伙食,三人聚在一起吃喝谈笑,毫不寂寞。
整整半个月时间,言诚便在周围寻找念铁矿,几乎每日都有收获。
这期间,他白天寻矿挖石,晚上便以异术与焚天念火提炼念铁,颇有收获。
吼风日日变身运爪,爪子磨损极大。玉洁心疼,言诚亦觉得对不住这勤劳的小熊,于是以一部分念铁为它打造了一对铁爪。
铁爪锋利,坚硬,因是念铁锻炼而成,却又轻又薄,戴在爪上没什么感觉,但挥爪之时,威力却是连番增长。
念铁可自行吸纳天地念力,所以此爪一成,自然便等于是一件念器。
铸此爪时,言诚才真正感觉到力量不济。当初有战国在旁时,他炼念铁并不费力,可此时却是艰难无比,而且确实感觉到自己无法将念铁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
有些对不起这一块念铁啊!
他不免感叹。
好在不过铸几根爪,所费不多。
但一个小小妖兽,竟然拥有了念器,吼风过去死也不敢想象。如今念器在手,实力大增,心里高兴之际,对这位主人更是敬佩。虽然仍是习惯性地爱在心中腹诽,但其实已然对言诚死心塌地。
半月时间,周围念铁矿都被言诚采尽,提炼之后,成了一块桌面大小的方铁块。
若是寻常黑铁,这么大一块全不算什么,但这可是天地精华生成的念地,其价值之高,只怕足以用“连城”相称。
“这半月劳累了玉洁,我便将这念铁分出一半,算是谢礼吧。”这晚,言诚边吃边与二人聊。
“我要那东西做什么。”玉洁摇头。
“念器于我,并无意义。”灵心说,“我若想求,身边早有念器相护。但我追求的,是礼法,不是物欲。重宝在身,反扰我神思宁静。”
“原来如此。”言诚认真地道歉,“是我不解,反而差点害了你。抱歉。”
“你这多礼的毛病,实让我难受。”玉洁在一旁嘀咕。
言诚只笑不答。
“周围念铁均已开采,下一步,是否还要到山脉更深处?”灵心问。
“不了。”言诚摇头。“更深处是否还有念铁矿,并不可知。而且我也没那么贪婪。已然取够所需便好。”
“我们要走了?”灵心问。
“我先护送你回皋曲。”言诚说。“你现在虽然不用我每日再用万物生念医治,但伤仍未愈,不能动用念力,我怎样也得将你安然送回再说。”
“那之后呢?”灵心问。
语气之中,隐有一丝期盼。
“便是到龙泉谷去。”言诚说。“师父说,那里是念器圣地,似我这样精于手艺者,当去那里见识一番。”
“可我听闻,你与龙泉谷景严在竞争之时,似乎生了许多嫌隙。”灵心说。
“是啊。”言诚点头。“不过想来这不过是弟子间的争执,龙泉谷的前辈高人,当不会如此没有风度掺和进来吧。”
“不一定。”玉洁说。“老家伙们最爱护短。”
“我会小心。”言诚说。
“千万要小心。”灵心再叮嘱一句。
一夜无语,第二天一早,三人启程。
此行,去非依前路,而是一路向着东南而去,穿过赤辛小片土地,过境之后,便进入了姜白国领土。
不知为何,当经过姜白时,言诚的话变得特别的少。
行路之时,他常望着姜白山川田野出神。
玉洁什么也没有看出。
灵心感应到,却并不说破。
斜穿过姜白国领地,出了关,便到了皋曲。此后,言诚的话才渐渐地多了起来,有说有笑,恢复以往神采。
终于到了皋曲,玉洁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整日向言诚介绍着皋曲风光人情,说着隐圣山之美。
此行历经整整两个月,终于到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