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有念动。
风中有呼啸声起。
那一箭自远而来,瞬息掠过虚空,直射胸膛。
徐将官大惊。
瞬息之间,他竟然拧身而动,于间不容发之际欲避开这一箭。
但他快,箭更快。于是透甲,于是透骨。
有念火之力,入甲,入肉,入骨。
但,并非刺入要害。
徐将官不愧是高手,于那一刻,竟然避开了要害。箭自左胸下方近软肋处而入,刺破了甲,刺断了骨。
火劲入体,烧痛了血肉。
“敌袭!”他大叫,落马,摔落尘埃。
言诚皱眉。
“此人厉害。”他缓缓点头。“不过已然重伤,不足为惧了。”
吕安面色大变,差一点自马上摔落下来,惊恐之中拨转马头,一下冲入军士阵中,借军士身影,保护自己。
老刘老张二人倒知护主,立时拔出腰间长刀,挡在前方。
军士更不慢,啸声起,十余人冲向前来,将徐将官挡住。
有军士挽弓搭箭,对准前方,虽不知敌人何处,但却依然放箭如雨。
言诚身子一动,人已自这一株树顶飞掠至那一株树顶,几个起落之间,便已然兜了个圈子,来到队伍侧面。
少年身随风动,立于枝头,飘摇之间,一箭破空。
军士中,一名身着军官服饰者立时中箭,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已被念火透体烧烂脏腑,倒毙于地。
“敌人在那边!”有人狂叫。
箭手转身,再向这边射来。
此时,吼风已然冲入军士阵中,杀得起了性,连连拍死了三位军士。
但有两位军官,却提刀杀来,一个个气势汹汹,刀扬之际,寒光闪动,刀意纵横。
吼风一惊,知道两个修行者合力,自己万不是对手,急忙大吼,吐出一团风暴,然后转身便逃。
两人知这风暴团厉害,急忙纵身躲开。风暴团向前飞去,一下击杀了两名军士。
那两人恼怒不已,大怒着向吼风追去。
言诚此时已掠向别处,于空中飞掠之际,抬手便射,一箭便将其中一人结果。另一人惊恐地扑倒在地,哪还敢再追!
军队之中,共有四位军官,此时被言诚射杀了两人,剩下两人胆战心惊,再不敢出头,只躲在军众之中。
言诚如风而去,换了个位置,再发一箭,立时又射死了一个正忙着躲藏的军官。
“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仅存的那军官奔到吕安身边,惊恐大叫。
“只……只有一人啊!”吕安颤抖失声。
“怎么可能只有一人?”那军官吼道,“难道他会飞不成?”
说话之间,一箭破空而来,刺入他胸膛之中,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再发不出一声,只是有黑烟自口中冒出,恰喷了吕安一脸。
烟气中,带着一股隐约肉香的焦味,闻之,吕安面色惨白如纸,颤抖惊叫倒地,全身发软,再爬不起来。
老张和老刘这时也哆嗦了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对方竟然专挑修行者下手。
四位军官便是四位动念上境的修行者,此时都已身死,那么,下一个该死的,怕就是他们了……
想到这里,只觉全身发寒。
军士人数虽多,有两百余人,但不见敌人踪迹,只原地防御,终要被慢慢耗尽。
到时,便是自己死期。
两人瑟缩起来,假装保护吕安和受伤的徐将官,却是隐藏于军士重重身影之中。
吼风此时,见军士中没了修行者,便又来了劲,立时重新自草丛中扑出,大吼之际又杀了两名军士。
其余军士虽然胆怯,但怕的是隐藏不见的射手。吼风虽然厉害,毕竟在明,军士们大吼作声互相壮胆,提起长枪朴刀,终将吼风挡住。
吼风是个精鬼,见再占不到什么便宜,在主人面前也卖够了力,假装吼了几声,便退入草丛之中,缩小身形跑掉了。
言诚疾掠而去,来到吼风身边,吩咐它回去保护灵心和玉洁后,却出了树林,向着军队直接掠了过去。
众人只见半空中一道模糊身影,在无数黑线裹夹之下飞掠而来,惊呼之际,急忙挥刀去斩。
哪里斩得中?
几个军士只觉胸膛处有重力传来,立时被打得横飞出去,落地之时,铠甲尽裂,胸膛凹陷,已然身死。
军士们不由阵脚大乱,有人甚至大叫:“鬼!林间有鬼啊!”
听到这一声惊叫,众人不寒而栗。
“混账!”
徐将官咬牙,挣扎着站了起来,胸膛起伏,以念力硬将念火压灭。他望着在阵中疾掠的言诚,猛地大喝一声:“有种跟徐某堂堂正正一战!”
“堂堂正正?”言诚身形动,瞬息间,掠到徐将官面前。
看清眼前人竟是一介凡人少年,徐将官不由瞪大眼睛。
“你……”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只因你们觊觎我的妖兽、念器,甚至是亲友,便带队杀来,行抢夺之事。”言诚看着他,认真地问:“这样的你们,还配提‘堂堂正正’四字?”
“你是何人?”徐将官颤声而问。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言诚摇头,拱手一礼。
“你要死了,这事才重要。”他说。
“混账!”徐将官大吼作声,伸手向腰间长剑摸去。
若在平时,他必定出手如电,不及对方抬起头来,便已然一剑掠过对方头颈。
就算剑不能这般快,剑意也一定能这般快。
但今日不成,此时不成。
因,他已然重伤在身!
言诚抬头,目光如电,没了那书生之眼的清澈,没了那守礼者之眼的赤诚。
只有一片凌厉杀意。
瞬间里,他出手,一掌带着破甲念与焚天念,击在徐将官胸膛。于是,有念力破开徐将官的胸甲,透入胸膛,有念力化火、化箭,直刺入那破开处。
徐将官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里凭着本能催动全部念力防御。
但终是晚了一步。
火箭入体,火念四散,烧灼内脏的剧痛,令徐将官如发狂一般舞动四肢,发出惨叫。但不片刻之间,声息尽无,他瞪着一双无光的眼,嘴里冒着丝丝烟气,仰天倒下。
“杀!”此时,有十余名箭手已经缓过神来,举弓搭箭,对准言诚。
弦动,其声嗡鸣。
箭破空,其声呼啸。
少年目光流转,眼神淡然镇定。
有黑线生,裹住少年纤弱身躯。于是少年便化成了风,模糊的身影一掠而去,如风吹大地,瞬息千里万里。
箭破空,呼啸而去。
弓弦空自震动。
震动未止,风已然吹来。
有四位箭手,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还在看着那射空远去的箭矢,便已然中掌,身子飞腾而出,落地毙命。
“此事,与你们本无关系。”言诚收拢疾风念,人,便立于弓箭手面前。
“你们若无杀我心,我便无杀人意。”他看着对方,诚恳地说。
“我虽早惯于杀人,但请相信,我真的不喜欢这种事。”他说。
“因此,别再逼我出手。”他拱手一礼。
弓箭手们在颤抖,有人竟然将手中的弓丢在了地上。
见少年身影显现,有些军士忍不住握紧刀,向同伴使眼色,想一同冲上,将之击杀。
言诚抬手,一道念火之箭飞射,离他最近的一个持刀军士,立时被射穿胸膛。
念火在言诚心念控制之下,并未仅在胸膛之内燃烧内脏,而是直接在体外燃烧。于是军士惨叫连声,倒地翻滚,却如何压得灭念之火?
惨叫声响彻山林,所有人面色惨白,全身颤抖,已然战意全无。
“我再说一遍。”言诚环视四周,语气诚恳而温和。“我虽杀惯了人,但其实并不喜欢杀人。你们不过是奉命而来,我只除首恶,不想多杀。虽然你们并不能算无辜,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有。”
便如满怀善意劝解他人,便如先生教导弟子。
军士无语,人人低头,便与言诚目光相撞。
终有人将手中的刀丢在地上,终有人转过身去,狼狈而逃。
将官死了,军官死了,一个接一个想要与这少年为敌者死了。他们死得好惨——其中一个,至今不还在地上打滚?不还在凄惨嚎叫?
言诚目光投向未逃者,于是未逃者惊恐而退,终丢掉手中刀剑,转身奔逃。
“你们不能走。”言诚抬手,指向正要搀着吕安逃去的老张和老刘。
二人全身一颤,与吕安一起跌坐地上。
“言……言公子!”老张思量,不知是否应揭破自己已猜到言诚身份这事。想来想去,终决定假装不知。
“我们只是下人,听命于公子而已。”他哆嗦着说。
“是啊。”老刘亦点头,眼中挤出几颗泪水。“其实对于这种事,我们也是拒绝的,只是……”
言诚摆手。
他们立时收声,再不敢多说一句。
“你们……”吕安气恼,但更害怕,因此只是颤抖,说不出话来。
言诚身影动,如风四掠,将那几支念箭收回。
这些箭都是念铁铸成,本身便算念器,不能遗失。
小心收好,存于有无牌中,言诚转身而去。
“你们扶好他,跟我来。”他说。
老张老刘对视一眼,心思动了几动,终不敢弃下吕安独自逃命。并非他们惧怕吕家势力,而是他们没有信心能逃出言诚手掌。
“听话还有一线生机。”老张低声说。
老刘无奈点头,两人一起搀起了吕安,跟随言诚脚步。
一路向前,走过那被毁的林带,顺着车辙痕迹,终来到了马车前。
吼风立时跑了过来,挺胸向言诚展示自己护卫二女的威武形象,意思是我很听话。
言诚微笑,向它点了点头,便算是奖励了。
见识过言诚厉害的吼风很知足。
“出来吧。”言诚说。
不久,玉洁便扶着灵心,自山林中走了出来,来到车驾前。看着一直在哆嗦的三人,玉洁立起了眉毛。
“你们真是好大胆子。”她厉声说。
“是、是、是!”老张老刘急忙点头,低着头应声。
“为何带他们回来?”灵心问。
“他们缺一个道歉。”言诚认真地说。“吕安对你心存不轨之念,这便是对你的污辱。因此,他应亲自向你道歉,认真悔罪。”
“公子,快向言姑娘认错啊!”老张老刘急着将吕安推到前方。
目光殷切。
因为他们知道,三人的性命,此时全要看吕安表现。
吕安已然吓得泪流满面,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