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战争中第一个被俘的英国女记者,她曾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我曾这样说过,我去那里不只是为了冒险,然后向人炫耀谈资。作为记者,我就是想去那里,采访那里的人,了解他们的现实处境。”——伊冯娜·里德利
“那些批评(冲向里德利的)大部分来自女权组织,她们抹着指甲油坐在象牙塔里,写一些不咸不淡的小女人专栏。她们是绝不会这样指责一位男战地记者的。”——伊冯娜·里德利
“在我去边境之前,我已完全预料到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我相信我并不是不计后果,我只是不走运罢了。”——伊冯娜·里德利
“美国中央情报局巴不得我被杀害,这样他们就会博得世界舆论对阿富汗战争的支持。”——伊冯娜·里德利
伊冯娜·里德利简介
伊冯娜·里德利(Yvonne Ridley),女,1958年生于英国,供职于《伦敦周日快报》,是该报社的首席女记者,也是当今世界上最著名的女性战地记者之一。
都说战地记者是与死神接吻的人。在如此高风险的职业中也有很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里德利就是其中一位。
里德利曾结过3次婚,如今是一名有个9岁女儿的单身母亲。她从事新闻工作已有20多年,是伦敦著名的资深记者,极富冒险精神。哪里有重大事件,几乎哪里就出现她的身影。里德利去过世界多个国家进行采访,曾经在北爱冲突和中东战火中都留下了她矫健的步伐;作为所在报社的首席女记者,她亲赴战争最前沿采访,为该报纸写下了一篇篇精彩的战地报道,赢得了英格兰同行的交口称赞。
在2001年的阿富汗战场上,里德利不顾禁令擅闯战区,力图乔装深入采访,不幸(或者说也有幸)被塔利班组织逮捕入狱,而成为“9·11事件”之后阿富汗战争中第一个被俘的新闻记者——而且是英国记者,更而且是女记者,关押了10天后才好不容易被释放。关于她的报道震惊了英国乃至世界新闻界,一时间全球热烈关注,这个43岁的中年女人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当时阿富汗是最能出新闻且最不易进入的国家,里德利能实地采访及身陷塔利班大牢,其后又幸运获释的传奇经历,使得以报道新闻为己任的她自然也就成了世界各地同行们争相追逐采访的对象。
也许是“里德利事件”使来自阿富汗地面的新闻更加宝贵。在与阿富汗接壤的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国边界线附近,大约囤积了4000名左右从世界各地飞至的记者——不知这个数目是否已超过美国特种兵部队的人数。但他们眼看着对面的阿富汗却不能过去,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
某杂志把里德利评为当今世界最著名、最优秀的战地记者之一。“身处险境理由:阿富汗上空战云密布,美军大军压境。然而,面临战争威胁的塔利班已要求几乎所有外国人出境,并停发签证。里德利急中生智,想出了个乔装阿富汗妇女蒙混过关的主意,并得到了报社编辑默许。”“工作风格:伦敦赫赫有名的资深记者。她经验丰富,非常勇敢。在她身上你几乎看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所能看到的只是中年人所没有的工作激情和年轻人所缺乏的老练经验。在北爱和中东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她不顾生命危险独闯江湖,在枪炮和流弹中挖掘出最宝贵的第一手材料,写下了一篇篇精彩的战地报道。”“受尊敬理由:身为女性,不畏危险,乔装深入。”“受关注程度:作为此次阿富汗战事中第一位被捕的记者,里德利受到世人关注。连英国首相布莱尔对巴基斯坦进行闪电式访问时,也特意提到里德利问题。”
有人评价说:“在数十万阿富汗难民如潮水般涌向周边国家时,身为英国女记者的里德利却反其道而行,这是作为新闻记者的职业冲动使然。从全球瞩目的焦点地区发回独家报道,应是全世界媒体从业人员的共同梦想。但里德利更幸运,她有机会实现梦想,这需要付出勇气、毅力与承担,当然少不了财力支持。”
但也有人说:“里德利其后的遭遇已为人熟知。她因此成为诸多媒体竞相追捧的新闻人物。通常情况下,记者应隐身于自己的报道后,但现在里德利破茧而出,不少媒体甚至将其捧为英雄。里德利是英雄吗?也许将她称为尽职的新闻从业员更贴切。许多媒体视而未见的是,她的那些‘英勇之举’也是以许多阿富汗当地人的痛苦付出为代价的。面对他们纷飞的眼泪,也许所谓的义举与表白都变成不能承受之轻。”
伊冯娜·里德利从被俘到释放事件始末
“9·11”事件之后,美国大兵压境阿富汗,要对窝藏头号嫌疑犯本·拉丹的塔利班政权实施军事打击,战争一触即发。新闻视角敏锐的伊冯娜·里德利当即决定前往阿富汗前线进行现场采访。
面临战争威胁的塔利班为集中精力应对即将来临的巨大军事打击,当时已要求几乎所有外国人出境,并停发签证,更禁止一切西方记者入内。无计可施之下,里德利急中生智,决定乔装打扮潜入阿富汗,挖掘报道素材,然后再悄悄出来。她的计划很简单,却也非常危险,结果得到了报社编辑默许。
9月26日里德利身穿阿富汗穆斯林妇女传统的黑纱长袍,头罩面纱,裹着围巾,跟着两名阿富汗向导(其中一名叫纳吉布拉),试图冒充当地聋哑妇女,从巴基斯坦穿越边境。但不想功亏一篑,她的金发碧眼最终没能瞒过塔利班士兵的眼睛(另一原因是她不善骑驴,在过境时采访机不慎从身上掉下;由于缺乏骑驴经验,她付出了沉重代价)。在此之前里德利已进入过贾拉拉巴德(阿富汗一座城市),得以从内部观察了那里的冲突,然后从原路返回。
9月28日,还在英美打击阿富汗前10天,在距贾拉拉巴德60公里的杜尔巴巴地区,离边界只有20分钟路程处,里德利被塔利班发现并逮捕,“出师未捷身先俘”,还被指控有间谍嫌疑。根据塔利班法律,间谍罪将被判处死刑。(但要是真没什么问题,其记者身份得到证实,他们说就可以将她释放并驱逐出境。)
里德利随即被投入监狱。但她并没未放弃。她偷偷留下牙膏和肥皂的包装盒,利用纸壳背面每天坚持写日记,记录下每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内心的感受:9月26日她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呆在皇冠广场旅馆里等待联系人到来;9月27日她在阿富汗境内从多尔汗到贾拉拉巴德的路上,所见所闻;9月28日她在阿富汗的杜尔巴巴,因为意外被当场逮捕;10月4日她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牢狱里,获释的好梦成空;10月5日她在牢狱里“成了悍妇”,意思是说什么也不在乎了;10月6日她在牢狱里进行抗议;10月7日她在牢狱里近距离听到空袭;10月8日她被释放,认为塔利班的人“礼貌有敬意”。
10月7日晚美英联军对阿富汗发动第一轮军事打击。身处牢狱的里德利写道:“当时我正躺在牢房床上,突然听到飞机轰鸣声,然后就是巨大的爆炸,整个大地都震动了。”她说,“透过牢房窗户,我看到外面的炮火就像焰花一样,战斗机投下的炸弹、美英军队发射的导弹、塔利班还击的地对空导弹、各种流弹在夜空中飞来飞去——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承认,在那一时刻,“我觉得我就要死了。说实话,我那时非常害怕。”
此事在阿富汗和英国都引起了强烈反应。对里德利在这个关键时刻试图以欺骗手段进入阿富汗,塔利班当局表示怀疑和愤怒。为此其情报机构对她进行了轮番轰炸式盘问,并着手对其背景进行调查。
里德利所在报社及时上报政府部门,英国外交部乃至首相布莱尔很快被惊动,指示英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马上与塔利班方面接触,声明英方立场,敦促他们保证记者人身安全,争取使其尽快获释。在设法营救的同时,英美仍按计划调兵遣将,发动对阿富汗大规模军事行动,并于里德利仍在关押期间扔下了50枚战斧式巡航导弹——这是里德利父母最不满意的地方,因为这样里德利的生命将更加危险。
可能是处于政治考虑,就在人们即将绝望之时,里德利自己的回乡之梦也越来越黯淡,10月8日塔利班却出人意料地遵守诺言宣布释放她。9日里德利回到伦敦,而她的报道也随之重新出现在《伦敦周日快报》上,介绍自己在喀布尔拘留所的遭遇。
里德利的获释让所有关心她的人,尤其是她的家人如释重负。里德利的顶头上司、《伦敦周日快报》主编汤森几天来一直在为她的事深深自责,现在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他乐呵呵地说:“我们真高兴里德利已安全抵达巴基斯坦。我们为她准备了一个盛大庆祝活动。瞧着吧,只要她一回到英国,准能得到一个意外的惊喜。”里德利的母亲、74岁的乔伊斯·里德利激动得号啕大哭:“我真是太高兴了,这真是个好消息。谢谢你们救了我女儿。”
不久传来消息,和她关在一起的国际援助机构工作人员中已有4人不幸被轰炸身亡。回忆那梦魇般的过去,里德利并不感到后悔,对她来说,这不过是自己的个性,也是自己的职业。
但是据英国《观察家报》报道,里德利的那位男向导纳吉布拉连同5岁女儿早已身陷囹圄,至今生死未卜,杳无音讯;而其家人也已被塔利班当局剥夺工作机会,只好逃到巴基斯坦西部的贾尔瑟达,颠沛流离,多方求助未果,只能以乞讨为生。据说他们曾希望得到里德利供职的《伦敦周日快报》帮助,但没成功。
因受“里德利事件”牵连而遭殃的还不只纳吉布拉一家。塔利班当局没收了里德利的照相机,把她在阿富汗拍摄的胶卷冲洗出来后,将照片上出现的所有人都抓了起来。
伊冯娜·里德利释放后的回忆与感想
里德利脱险后,美国广播公司适时专访了她。里德利详尽回顾了在阿富汗涉险采访的前前后后。她说:“我曾这样说过,我去那里不只是为了冒险,然后向人炫耀谈资。作为记者,我就是想去那里,采访那里的人,了解他们的现实处境。”
里德利认为,她的实地采访收获巨大。虽然是冒险,但无疑是值得的。只有亲自置身那个国家,在翻译陪同下采访阿富汗人,她才真正了解到西方人对于这个山地国家误解有多深。
里德利说:“我采访过一位年近百岁的阿富汗老太;她跟我说,如果美国人杀过来,侵略她的国家,她也要上战场保家卫国。但她不希望那样做,她天天都在为和平祈祷。”“我还采访过一位30多岁的阿富汗妇女。她曾问我:‘你有孩子吗?’我告诉她有个女儿。她嘲笑我说:‘你们英国女人、美国女人只能生一、两个孩子。我呢,我可以生15个。你们没孩子上战场时,我们还有好多小家伙在等着呢。”
在阿富汗采访那两天,她时时被一种职业兴奋所驱使。两天过后,在意识到已采访了足够多鲜活人物与感人故事后,她准备赶回巴基斯坦,向自己报社发稿。结果在回程中她露馅并被捕了,全副武装的塔利班士兵把她带到一处高高的石岩旁。里德利原以为自己当场就会被枪毙,她也想到过死;但她想错了,塔利班在她身上搜完武器后,对她进行连番审讯,他们怀疑她涉嫌间谍活动。她说:“我想我可能会成为地狱里的囚犯。不是,绝不是。我始终一言不发,但这似乎很起作用,最后我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塔利班也许尊敬她,却并没给她自由。但礼貌地说,他们口中不断重复的释放承诺还是泡汤了。里德利被送到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一个肮脏的监狱里,而在那里的6天时间对她来说无异度日如年。于是她开始记日记……
在里德利关押的隔壁囚室里关着几位西方援助人员,他们被控传播基督教,这在塔利班法律中是违法的。在她释放后不久,那些人被轰炸身亡。
里德利回到伦敦后,虽获得了自由身,却并未免于指责。记者采访她时问道:“毕竟你是一个从事危险行业的单身妈妈。许多人认为,如果从你女儿角度考虑,你的行为是不公平的,也是自私的,他们因此而指责你。”里德利回答说:“不幸的是,那些批评大部分来自女权组织,她们抹着指甲油坐在象牙塔里,写一些不咸不淡的小女人专栏。她们是绝不会这样指责一位男战地记者的。”
里德利重获自由后最动情的一刻,是与家人和9岁女儿戴茜团聚。记者问她:“不管你的性别,你还是个家长,不是吗?难道有什么故事值得你冒生命危险去报道,哪怕让女儿成为孤儿?”里德利说:“在我去边境之前,我已完全预料到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我相信我并不是不计后果,我只是不走运罢了。”
里德利重尝自由的滋味后,对幸福的体会比以前更深了一层。当记者问及她现在最想做什么时,她回答说最想与自己家人在一起,亲亲女儿面颊,看看年迈父母,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还有就是尽情享受生命带给自己的乐趣。毕竟,只有在自己的生命真正遭受过威胁后,才能体会到生命是多么可贵。
里德利还批驳英国小报散布在她关押期间的种种谎言:“我摆出西方人那种狂妄自大的样子,使用所有伎俩让我的狱卒难以应付。但他们仍然十分有礼貌地对待我,甚至还请我喝酒呢!”她说:“美国中央情报局巴不得我被杀害,这样他们就会博得世界舆论对阿富汗战争的支持。”
不久后里德利竟皈依了伊斯兰教。她自己解释说:“这很简单,我改信伊斯兰教完全出于自愿。我曾经答应那些塔利班狱卒,只要他们把我释放,我会学习认识伊斯兰教的。我认真阅读了古兰经。人们在嘴头上都说起它,但很少有人好好读过。我首先阅读了其中关于妇女的章节,令我大吃一惊的是,早在7世纪它就谈到离婚和女权!但在英国,直到19世纪才出现这些。”
伊冯娜还说,她对伊斯兰教义并非完全无知;她的第一个丈夫就是巴勒斯坦人,丈夫曾使她对穆罕默德有了朦胧了解,但那时她还未打算走近伊斯兰教。从阿富汗回到英国后,她经常到伦敦“环城”伊斯兰教徒聚集之地去参加会议,旁听他们辩论,并在那里结识了80岁的教长、教理学家默罕默德·巴达维,此人50年代曾在著名的开罗大学任教,现在是伦敦一所学校校长。巴达维说:“我只是帮助她理解伊斯兰教义,这是一位很好的学生,她只剩下学习祈祷了。”
伊冯娜现在经常出入伦敦的清真寺,她只在那时才戴上头巾。而在几年前,她却是穿着阿富汗人的“布加”伪装成当地妇女,以便进入塔利班控制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