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城百战解放战争系列:解放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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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党雄风(3)

城外的新土被掘开,显然史泽波在加修工事。蚂蚁似的小人在黄土里爬上爬下地活动着,史泽波意图固定。

城墙上有一簇人群,笔直地站在那里,像是观察地形。

刘司令员感慨万端,向身边的政治委员说:“日本法西斯,穷兵黩武,侵略杀伐,结果一败涂地。希特勒完了,墨索里尼完了,集大权于一身的人都是这个下场。利欲熏心,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蒋介石,也想步他们的后尘。”

邓小平政委说:“1937年,我们师以不足一万之众,开赴华北前线,日本人没有奈何我们。蒋介石如果发动内战,我们将奉陪到底,绝不中途退席。”

刘司令员说:“阎锡山已抢占了一步。”

邓政委说:“先发制人,未必主动。”

刘司令员说:“他打第一枪,我们打第二枪。”他招手让陈赓司令员坐到他的跟前。

因为飞机飞临长治上空,陈赓用望远镜看到史泽波一伙人在城墙上站着,气得脸都红了,大骂史泽波“娘卖皮”。

刘司令员和邓政委交换了一下眼色,向走过来的陈赓说:“把你的队伍从平遥调过来,你能抽出多少兵?”

陈赓司令员明白了:“要我们出多少?”

刘司令员说:“太行,太岳,冀南,每家出一个纵队。”他望着对方。

陈赓想了一下说:“抽三八六旅,决一旅,这两个主力旅。”

邓小平政委听了点点头说:“这两个旅可以胜任。”

刘伯承司令员说:“准备打大仗就得练兵,用阎锡山当磨刀石。蒋介石的决心是定了的,美国的决心也是定了的。我们是不愿意打的,但是我们的决心也是定了的,‘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你打我也打,你谈我也谈。人民争来的东西,我们无权拱手送人,先把脚下这块石头搬开,不然它会妨碍我们的手脚。”

陈赓说:“我同意。胡宗南怎么办?”

刘伯承司令员想了一下说:“胡宗南兵力集中,对党中央、对延安是最大的威胁。让他过来一部分,可以减轻我陕甘宁的压力。上党是必争之地,必定要争。”

飞机在东阳关上空盘旋一周,最后对准跑道俯冲下来,西侧的山峦急剧地高升,闪电似地向舷窗后面划去。飞机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轮子着陆了,飞机后面扬起一股股飞尘。

飞机停稳,刘伯承司令员微笑着从舷梯上走下来。

作战处长梁近,科长张华迎上来。

刘伯承司令员使劲地和他们握手。

张华说:“司令员辛苦了。”

刘司令员说:“你们辛苦了。我有什么辛苦,在延安等于躲了两年自在。这两年的艰苦你们是深有体会的。”

刘司令员遏止不住兴奋之情,看着两侧的山峦和一切熟悉的景物;又嗅到了漳河水的清凉气味,感到无比的亲切和幸福。远望索堡、赤峰背后的两座山,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好像特地伸长了身子来迎接他。他在这座山的身旁过了多少日日夜夜呀!当太阳初升的时候,那山峰最先承受着阳光,朝阳把山峰染成玫瑰的颜色,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山下已经是暮色降临,变成青苍的颜色,但最高峰却被照得金碧辉煌,炫人眼目,这一切记忆犹新。太行山已经成了他的第二个故乡,这些年来和太行人民共同战斗,度过了中华民族最艰苦的岁月。这时,他立刻想起了“子弟兵的妈妈”。他问张华:“大娘好吗?”

张华说:“好,见了面总是问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司令员,你骑上牲口吧!”

刘司令员把手一摆:“和大家一起走,说说话。你们经常去看望她吗?”

张华说:“去过。日本投降的消息一传来,大娘听到后痛痛地哭了一场……”

刘司令员低下头去,一声不响。好久,长长地吁了一声,仰起脸来:“战争中她失去了亲人,丈夫死了,两个儿子死了……”他望着远方那最高的山峰,让山风吹干他的泪水。走出几十步远之后,才自言自语地说:“中国人民的苦难,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心灵上的创伤是永远无法平息的,战争夺去了她的亲人,她是一位心地善良、性格刚强的中国母亲。村长好吗?”

张华说:“好。”

司令员说:“他女儿小玉出嫁了吗?”

张华说:“没有。有了对象了。”

“谁?”

“大娘的小儿子柱子。”

司令员:“离开太行山两年,什么都想知道啊!”

他们又把话题转到形势方面来了。

张华问道:“谈判能谈出什么结果?”

刘伯承司令员说:“人民需要和平,我们就得舍身以赴,虽死不辞。”

张华担心地问:“假如谈成了,成立联合政府,我们的军队怎么办?”

刘司令员说:“一兵一卒都不能交给蒋介石。”

“那还谈什么?”

“让步是有限度的,为了揭露蒋介石假和平真战争的面目,关键在于我们把仗打好。打好仗,才能争取到和平,让人民喘一口气;我们也需要喘一口气。我们要防备蒋介石再来个翻脸不认人。”

回到了太行山,刘司令员好像回到家乡一般。从1937年冬来到太行山,6年来,他踏遍了太行山每一条道路,攀登过每一座山峦,和日寇周旋,和顽固周旋。1943年赴延安,参加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离开太行山两年,他终日心悬两地,时刻思念。一个革命战士,一个带兵的人,怎么能离开自己战斗的岗位?如今回到太行山,又看到那陡峭的山峰,深邃的峡谷,密密的柿子林,清清的漳河水……,都引起他对往事的回忆,只是时局已非往昔。

日本

帝国主义倒台了,又一个新的帝国主义在支持蒋介石;蒋介石发动的一场大规模的内战即将开始。敌人在调兵遣将,来势汹汹。老乡在想什么?干部在想什么?部队在想什么?一回到“家”,又回到现实斗争中来,准备应付未来的一切。一想到这一点,他再也平静不下去了,向政委商量:“骑上马吧?可以快一些。”

他们跨上马,心情急切,挥马前进,仿佛一场殊死的斗争在等待着人们。

刘伯承、邓小平返回赤岸后立即着手准备上党战役。仅用一天多的时间拿出预案,报告中央。他们决定,集中太行、太岳、冀南三个纵队和地方部队共三万一千人,动员五万民兵,组织发起上党战役,粉碎国民党军队的肆意进攻。

上党战役开始前,邓小平通过电话对在上党前线的李达说,“一定要坚决拿下襄垣,作为太行军区部队的屯兵之地,然后会同太岳、冀南部队打上党战役。”

9月1日黄昏,太行纵队向襄垣城发起总攻,激战4个小时,歼敌八百余人,襄垣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3日,刘伯承、邓小平的指挥部迁到襄垣县署二堂东边的寅畏堂。

邓小平身在太行,关注的却是全局。他说,“根本问题是抗战果实落在谁手里的问题,蒋介石、阎锡山伸手来抢,绝不能让他们抢去。毛主席赴重庆前说过,‘只有你们打得好,我才能谈得好。’我们不要辜负党中央、毛主席的期望。”

9月7日,刘伯承、邓小平共同签发《晋冀鲁豫军区作战字第一号命令》,决定采取“夺城打援”的战术,“先夺屯留,吸引长治伪军来援,争取在长屯路上作运动战而消灭之。”

9月8日晨,陈赓、陈再道、陈锡联三路大军抵达作战位置。

当天上午,刘、邓首长在黄碾镇召开旅以上干部会议,刘伯承指出:

“上党战役很重要,关系着全国的战局。党中央、毛主席命令我们,必须把插进来的敌人消灭,保卫上党。这次战役在战术上要有新的转变:从分散到集中,从游击战到运动、攻坚战。各线指挥员要亲临前线,侦察、部署兵力,组织火力,选择突破口。敌人企图在上党坚城之下,尽量消耗我军主力,然后再和我决战。我们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以较少的代价夺取较大的胜利!”“战役进展如何主要在于你们纵队一级指挥员。要打就打好,打不好的换指挥员。”一直没有发言的邓小平站起来说,“事先讲明,这是大兵团作战,必须令行禁止,不能个人随心所欲,谁出了问题找谁。”

每逢开会,陈赓总是活跃分子。邓小平见他一时散发纸烟,一时又跟陈再道咬耳朵,就故意点他的将:

“陈赓你在下面嘀咕什么呀?”陈赓摸了摸后脑勺,做了个鬼脸,笑道:

“敌后游击战,麻雀满天飞,一点都不过瘾,现在轮上咱们搞大动作了,主攻的任务却交给了陈锡联,我们只捞了个个‘敲边鼓’的角色。”

刘伯承说:“你不要着急,有你的仗好打!”10日,刘邓司令部进驻屯留县常村镇故县村。上午10时30分,攻打屯留的战斗正式打响。

刘伯承对陈锡联说:“现在实施佯攻,火力要猛,声势要大。我们的主要作战意图是压迫守敌向史泽波求援,诱长治之赦增援。”

守屯留城的是阎军暂三十八师徐其昌部。徐其昌被八路军攻城部队排山倒海的攻势吓破了胆,抱着发报机拼命向史泽波和阎锡山求救。阎锡山接到电报后心急如焚,电令史泽波火速派兵增援。

史泽波通过各种渠道,得知八路军最精锐的三支大军已齐集上党地区,摆出了会战的架势,仅围攻屯留一个县城的兵力就达2万多人,不禁“是将进而趑趄”。但经不住阎锡山再三催促,只好派6000人马出城。

可是,援军出城不到两小时就接到情报:一支近万人的八路军部队正向长治做迂回运动。史泽波听了大惊失色,慌忙令援军火速撤回。

当天夜里,徐其昌的求援电半小时一次:“屯留危在旦夕,兄若见死不救,破城之责应由兄与弟同负……”阎锡山再次电令增援屯留,史泽波无奈,于9月12日拂晓亲率援军6000人第二次出城。一路上形同惊弓之鸟,出城不到10里路,又有侦察人员报告:“城西南30里处发现一支万人行军队伍,估计是八路军陈再道部。”

“撤!立即回城。”史泽波又一次下令前队做后队,后队做前队,马上掉头回城。

史泽波这只又黏又滑的鱼就是不咬钩,刘伯承只好下令一举拿下屯留,另作他图。总攻前邓小平亲自找翟大昌谈话,让他在前沿阵地对敌喊话。

翟大昌不敢不从,战战兢兢地爬到距城墙不到50米的阵地,趴在壕沟边举着喇叭筒喊话:

“暂三十八师的弟兄们,八路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们还是起义吧!”

徐其昌气得在城楼上大骂:“翟大昌,你这个狗奴才!阎长官一向待你不薄,你不思恩图报,竟敢投敌为虎作伥,乱我军心,看我怎么收拾你!”徐其昌命令机枪扫射,翟大昌吓得连忙滚进堑壕。说时迟,那时快,喇叭筒上早被机枪打了好几个窟窿眼儿。

9月12日黄昏,陈锡联下达总攻命令,八路军向东、南、西三个城门同时发起攻击,不到一个小时就突入城内。徐其昌还算福大命大,化装成商人跑回了长治城。

在刘邓麾下,陈赓以机智幽默著称。战友们中间流传着他很多传奇式的故事。据说,在东征陈炯明的战斗中,陈赓屡建奇功,被誉为“黄埔三杰”之一。一次,蒋介石兵败被围,陈赓冒死背着蒋介石突出重围,后来张国焘追究此事,陈赓道:“我那时不救蒋介石,他不就成了革命烈士了?”搞得张国焘哭笑不得,只好不了了之。

毛泽东对这位机警灵活、诙谐幽默的小个子颇为欣赏,他在与刘伯承、邓小平谈话时说:“你们晋冀鲁豫军区猛将如云,那个陈赓就很不简单嘛。”

刘伯承、邓小平对手下战将的特点了如指掌,上党战役一开始,他们摸透了陈赓的心思,偏偏开始的几仗不用他,吊吊他的胃口,看其急不可待了,才将围攻长子的任务交给了他。

首先是扫清长子外围据点的战斗。

长子城外三华里处有一座土丘,上有日军修建的钢筋混凝土工事和一座北高庙,守敌一个连凭借有利地形顽强抵抗。八路军七七二团于9月14日一连发起5次进攻,均未奏效。

陈赓骑马赶来,对三八六旅旅长刘忠说:

“光棍不吃眼前亏,算了,白天不要攻了,天黑以后派人从背后悄悄地爬上北高庙,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一夜,下着蒙蒙细雨,天特别黑,四支突击队在正面进攻不停的配合下,先后偷袭得手。天亮时,纵队主力扫清了长子外围,进抵长子城下。

长子已成为了一座风雨飘摇的危城,白映蟾和陈士芳惊恐异常,连连向阎锡山和史泽波求援。史泽波的情报系统探知太行纵队陈锡联部隐蔽于长治至长子的公路以北,冀南纵队陈再道部隐蔽于路南,意在围城打援,因而任凭阎锡山如何督促,只认“出城不得”这条理,“县府后面现民房棚接,你派一个加强排绕到后面,逐屋打墙挖洞钻进去。”

周学义立即命令团部直属队执行此任务,还派了3名政工干部前往做说服老百姓的。工作。陈赓对这3名政工干部说:

“告诉老乡,战后我们一定负责将房子修好,并给予适当赔偿。”

晚12点,突击队从背面挖墙打洞冲进了县府大院。守敌做梦也没想到八路军会来这一招,顿时乱成一团。突击队员的手榴弹四处横飞,炸得敌人喊爹叫娘。七七二团主力乘机从正面发起冲锋,一举攻克县府,负隅顽抗的白映蟾被活捉。

长子战斗一举歼灭阎军号称精锐主力的挺进二纵队和汾东二支队2000余人,其中俘虏白映蟾以下官兵1500余人。

至此上党战役第一阶段战斗结束。经过10天激战,八路军解放了襄垣、屯留、壶关、潞城、长子5座县城,歼敌7000余人,扫清了长治外围各据点。至9月19日,“三陈”的部队已会聚长治城下。

阎锡山连失数城,心急如焚。从地图上看,长治城已像一叶扁舟,孤零零地飘荡在太行山、太岳山的波峰浪谷之间。史泽波的呼救电报不断传来。

9月15日,阎锡山召开紧急军事会议研究上党作战问题,决定派第七集团军副总司令彭毓斌率第二十三军、第八十三军、省防军2个师,另附炮兵2个团(火炮24门)共2万余人南援上党。

9月16日,彭毓斌挥师浩浩荡荡南下。然而天公却不为这位司令官作美,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个没完没了。彭毓斌的2万多人马在泥泞的道路上挣扎着,跋涉着,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一个个如落汤之鸡。与其说是在进军,倒不如说是在逃亡。

彭毓斌和他的炮兵司令胡余三骑着马好不容易爬上绵山,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雨水顺着他们的雨衣直往下淌。

不走大道走小道,这是彭毓斌为防备共军袭击而想的一个“绝招”,然而这样一来可苦了那些士兵,秋雨好像给每个人的脚底抹了油,经常滑倒在泥泞中,队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拖泥带水,连滚带爬,像蜗牛一样蠕动。炮兵部队更是步履艰难,大炮陷入泥坑中,数十人都推不动。沿途老百姓执行共产党的“坚壁清野”政策,阎军所到之处人物皆空,食宿无着,苦不堪言。

彭毓斌回忆着太原出师时的情景,富丽的庭堂,耀眼的灯光,醇香的美酒,如花的美女,农香鬓影,曼舞轻歌,阎锡山还亲自劝酒,何等风光!而今来到这荒山野岭,更兼凄风苦雨,真是大煞风景。彭毓斌越想越冷,牙齿也上下不停地打起战来。

胡余三倒还有点“武士道”精神,这位在日本留过学的炮兵司令,颇得阎锡山赏识,此刻,他挺着脖子一任雨水直往脊背上淌。

机要参谋不断地送来电报,内容都是“火速前进,十万火急!”“长治四关连天激战”,“风雨无阻,日夜兼程”……阎锡山在太原官邸一日三催,史泽波在长治城里嗷嗷直叫,彭毓斌在泥途上心烦意乱。他向副官说:“给太原发报:阴雨连绵,道路泥泞,士兵食宿无着……”而此时,史泽波在长治正望眼欲穿。他在地图前不断寻找着机要处向他提供的援军地点,然后仰天长叹:

“救兵如救火。若指望彭毓斌这个废物,看来只有‘索我于枯鱼之肆’了!”

9月20日,刘伯承下达《作战字第五号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