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外,君墨轩坐在主位,面色不善的饮着茶;秦绯心与君成翊同坐一侧,两人隔着桌案,低声研究着什么;而坐在他们对面的落忧始终皱着眉,原因在于,她旁边坐着一个不断发问的男人。
“哎呀,怎么还不醒?”坐在落忧身边的蓝衣男子摇着手里的玉骨折扇,对着落忧开始了第十五遍发问,目光却始终锁在落忧脸上,理也不理那个挡住了君汐睡颜的屏风,夸张的墨玉吊坠在半空中来回摇晃,轻佻的笑意于唇边荡漾,这人正是东陌的质子,段千夜。
仅从这语气听来,怕是多数人会以为段皇子此刻是在表示他对未婚妻君汐郡主的无上关心,不过,看着他这一脸嬉笑轻佻的模样,怎么也跟担心划不上等号。准岳父君墨轩见此,脸色更加阴沉。
打着探病外加访友旗号的段皇子,今日终于名正言顺的跨进了轩王府的大门,自从进了浮醉居,脸上就一直挂着张扬又欠扁的笑容,看的秦绯心白眼直翻。
这是来探病的?探病有必要一直围着人家大夫转么?
坐在对面的君成翊略带不悦的看过来,这个段千夜,不去处理东陌的事情,跑这里来做什么。
“狐狸,吵。”终于受不住某人的聒噪,落忧拍着怀里肉嘟嘟的肥貂,小巧的唇开合间吐出几个字。
段千夜闻言,立即安分的闭上了嘴,眼里笑意却是不减。近几日忙着处理些事情,才回京就听说落忧归省期间,君汐郡主再次病重,担心落忧的安危,自己就这么贸贸然的跑了过来。
大婚前夜的那场变故之后,他总能想起那晚落忧昏在自己怀里的情景,满院红雾里,小小的身体颤抖冰凉,却在自己抱她入怀的时候露出那般安心的笑颜,虽不比平日里明艳,但那份感动,却深埋在了他的心里。
此刻,还有什么能比看到她平安更让自己舒心的呢?
“王爷,郡主醒了!”屏风后突然传出随侍丫鬟惊喜的呼唤,君墨轩率先一步向内走去,身后跟着君成翊秦绯心,而落忧则是慢悠悠的放下茶,一动不动。
“不去看看?”看着仍旧坐在自己身边,稳如泰山的段千夜,落忧疑惑的问道。
“人都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段千夜神情慵懒的向后一靠,挑着眉回答,但眼中明显一松,君汐若是现在死了,对他的计划影响颇多。
“看在你上次救我的份上,我帮你一次。”落忧诡异的弯唇一笑,再段如风诧异的目光里伸出手来,拉着他向内室走去。
屏风后,宽大的床榻上,君汐半倚在软枕上,面色虽然仍显病态,但眼中已经褪却了往日的浑暗,望着君成翊的目光里,含着毫不掩饰的痴迷跟幽怨。
“恭喜郡主大病初愈。”落忧放开段千夜的手缓缓走到床边,探过脉息后脆声说道,随即又转头对着段千夜弯唇一笑,灿若朝阳。
这一个举动落在君成翊眼中,本就不悦的脸色更加暗沉,清醒时的落忧极排斥与人接触,除了服侍她的碧珠,连跟她相处一年的萧谨都极少能与她亲近,跟自己的几次接触,也都是为了做戏。
“既然无碍,就请王爷信守承诺,我也该带着落落回府了。”待落忧为君汐诊视之后,君成翊立即上前几步,仿佛要排除其他人的气息般,拉了落忧刚刚与段千夜相交的手放在自己掌中。
这样有些孩子气的做法,倒是让一边围观的秦绯心眉开眼笑,翊小子终于知道主动了呢。
自从君汐醒来,君墨轩的眉头不松反紧,直到君成翊开口,才不发一言的转身,脚步沉重的踏出房门。
这一走便是半个时辰。
期间,君成翊始终拉着落忧的手,对君汐偶尔的问语疏离对答,段千夜则是一贯的嬉笑逗弄,对落忧如常的无视毫不在意,而秦绯心抱着恹恹欲睡的肥貂,目光在段千夜与落忧之间辗转,兴味十足。
当君墨轩将装着那一副对联的长形玳瑁盒子交到落忧手里时,落忧始终挂在唇边的淡笑微微内敛。
长方形的外盒,暗黑光滑,是最上等的玳瑁打造,上面的藤蔓花纹略显模糊,那是被人常年摩挲留下的痕迹。
“既然交易完成,那我们也就不打扰准郡马探视郡主了。”
君成翊在一旁见落忧脸色不对,于是再次开口告辞,连带着阻止了想要一起离开的段千夜的步伐。
落忧乖顺的跟着君成翊的脚步离开,只是在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回头看了段千夜一眼,那一眼,不是平日里的淡然无波,反多了些隐而不露的担忧。
若是平时,段千夜必会为此嬉闹落忧几句,但此刻只能下意识的回望,随即目光一黯,明白了落忧的用意。
她是看出了自己对君汐的意图,想要帮自己吧。不过,虽然是在帮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帮君成翊摆脱君汐呢?
段千夜眼中渐染苦涩,还带着淡淡宠溺,这个丫头啊,每每行动必提交换,意在两不相欠,这么快回帮自己,也是不想跟自己有所牵扯吧。偏偏在还了人情的同时,又能达到她自己所求。
那么,君成翊呢?你现在帮君成翊疏离君汐,可曾跟他提过交易?他欠你的,你可要他还?
“等等!”君成翊正要跨出门口,身后突然传来君墨轩的声音,“要不要……检查一下。”
落忧顿了脚步,回头便迎上君墨轩几分恳切几分期待的目光,心中明了,他哪里是让自己检查?分明是想要再看一眼,楚宓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