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她知道,刚刚那一针并没有真的刺中穴位,细微的偏差给君汐留下了表演的空间,常年活在谎言里的君汐,自然懂得如何抓住这个机会。而君墨轩等人因为相信落忧的医术,对君汐已经失去意识的表现,毫不怀疑。
“我……”君成翊才开了口,突然被一个力道猛地拉了一下,回头便对上秦绯心气恨交加的眼,同意两个字硬是收了回去。
“轩王爷,你已经亏欠过楚宓,还要再放弃自己的女儿?”秦绯心冷笑着抚着肚子,“再有,你为了补偿楚宓,善待君汐,可由始自终,君汐的病都是依赖成翊的努力,你情何以堪?”
“再有,先不说楚宓究竟是否如你所言的看重君汐,但她到底有多重视成翊,你心知肚明。若她知晓你为了留下她一副字画而放任成翊舍弃他亲儿的性命,黄泉之下,你要如何给她一个交代?”
“母妃……”君汐的声音适时再度响起,落忧唇边的弧度弯的更大,君汐虽然算不得太聪明,但常年流连病榻,说起装病这一特长,绝对是信手拈来,毫无破绽。
秦绯心见此又上前几步,贴在君墨轩耳际低声道。“若肯牺牲成翊,宓儿当年也不会那种结局,别人可以不清楚,但你不会不懂。”
君墨轩身体一震,转头望向昏迷中呼唤着母妃的君汐,眼底一片复杂。
即便再不甘心,他不得不承认,秦绯心说的没错。他可以不顾君汐这个女儿,却不能为了一副字画放任君成翊应承杀子,若宓儿在世,怕是宁愿牺牲无数个君汐也不会舍得动君成翊分毫吧。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君墨轩面色阴沉的咬牙承诺。“本王……应了。”
随着这一声承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同床上昏迷着的君汐,也跟着沉沉睡去,再没了言语。
“好,三天,落忧必还王爷一个无虞的郡主。”落忧一边慢条斯理的拔下君汐身上歪歪扭扭的银针,一边说道。“但愿到时,王爷可以信守承诺。”
“本王一诺千金。”得到落忧的答复,君墨轩面色不善的大步向外走去,紧握在身侧的大手,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因为君汐的病不能拖延,君成翊也紧跟着离开,留了秦绯心陪着落忧在房里,为君汐重新布针。
待门外的脚步声远去,秦绯心忽而快速上前点住君汐的睡穴,然后抬眸朝着落忧狡黠一笑。“丫头,撒谎可不是乖宝宝哦。”
落忧微弯了唇,心里却暗自奇怪,自己一向不喜有人叫她丫头、娃娃,但出自秦绯心的口,这个称呼就仿佛变了味道般,亲切的让她觉得心里温暖一片。
“君汐是被人输了邪门真气,引发了体内的余毒,可到你这里,却从受害者变成了自食其果的倒霉蛋。”秦绯心绕有兴趣的看着重新布针的落忧问道。“成翊一直在等你醒来,但轩王却没那么好的耐性,很早就遣了御医来请脉。你怎么这么肯定,轩王府里没有能人,戳不破你的谎话?”
“除了溟雪一脉的独特心法,以内力催试,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能看出端详。”落忧头也不抬的回答,语气平淡,却不能掩盖其中的自信。
“咳咳……”秦绯心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落忧既然能说出溟雪一派特有的探伤心法,自然也就知道大婚当夜自己曾以内力试探过她的虚实,不由觉得有些尴尬。
关于落忧能够轻松说出她的师承,秦绯心倒是并不惊讶,落忧虽然筋脉耗损,但体内仍旧有溟雪派的内功存在,按之前的推理,她若真是无水的徒弟,自然清楚溟雪门人的事情。
君成翊跟自己讲过,落忧就像一个谜,她可以说出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四国中,东陌名存实亡的假象;北越皇室绝不外泄的宫砂之毒的解除秘方;以及君成翊修习的青玄剑法。
“君汐虽然不够可爱,但这么冤枉她,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小愧疚啊。”秦绯心含笑着再次问道,话虽然是带了些责怪的论调,但眼底那唯恐不乱的笑意却明显昭示着她有多满意落忧的举动。
“她足够我讨厌。”落忧刺下又一针,轻轻捻动旋转,神情专注。
不知是不是幻觉,秦绯心竟觉得落忧这句话里含了一丝赌气的味道,只是,从落忧下针手法平稳到一丝不苟的情况来看,或者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秦绯心笑眯眯的望着落忧,掩不住的喜欢,其实,落忧完全可以跟她解释说,这么做是想让君成翊对君汐再失望一些,省得以后再受人威胁。可她却是抛下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此诚实的把讨厌两个字说出来,这样的落忧,诚实的让人不得不爱,只是……
“我很好奇,你最初设定的交易对象,到底是君成翊还是君墨轩。”秦绯心疑惑的看着落忧问道,两个交易,一个索命,一个夺物,落忧想要的到底是哪个?
“都想要。无论他们两个谁来交易,最大的受益者,都是我。”落忧回头淡淡的回答,墨石般的眼睛里晃着秦绯心无奈表情的倒影,“不过,君成翊的表现,倒真让我觉得意外,他竟然也会顾念亲情。”
说完,落忧又埋头继续施针,不再言语。
身后的秦绯心不由得内心哀嚎一声,可怜的成翊小子啊,看来想要你的小娇妻看懂你的心思,前路漫漫啊。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残音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清醒,先一步回了皇子府打点,而落忧跟君成翊等人则是坐在厢房里,静等君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