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例二夫妇的相互戏谑中,妻子从丈夫长胡须这一现象出发,得出丈夫脸皮厚的结论;丈夫则依据妻子不长胡须的事实,推断出妻子脸皮厚的结论。而事实上,人生不生胡须以及胡须的尖不尖利,同人的脸皮的厚薄并无任何关系,可是在夫妇的相互戏谑中,胡须似乎成了检验脸皮厚薄的唯一尺度。
正是由于这种归因的荒谬性,才生发出浓烈的幽默气息。
逻辑惯性错位对接法,就是在若干或一系列逻辑链条的连锁递接中,造成一种下一个逻辑链条“一定如此”或“必然如此”的思维定势,却迅即推出一个同“一定如此”、“必然如此”完全悖反或风马牛不相及的结果来,从而不失时机地实现逻辑链条的错位对接,使人从期待心理的落差中发出会心的笑声。
有一则中国古代笑话是这样说的:
某财主为儿子请了位私塾先生。先生第一天教了个“一”字,第二天,教了个“二”字,第三天教了个“三”字,财主便把先生辞退了。原来财主的儿子三天学了三个字,便“恍然大悟”,自觉尽得天下学问,对财主说已掌握了读书写字的诀窍,根本不须先生再教。那财主本是个吝啬鬼,闻之喜不自胜,便辞退了先生。过了几天,财主命儿子给一位姓万的朋友写信请他来喝酒,儿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了整整一天,连饭也顾不上吃。财主跑去看儿子,只见儿子累得满头大汗,屋子里到处是画满密密麻麻横道竖杠的信纸。儿子哭丧着脸抱怨说:“这个‘九’字还罢了,虽然不像一那么好写,画上一阵子就能写好,最可恶的就是这个万字,姓什么不好啊,偏偏姓个万字折腾人,弄得我写了整整一天一个字还没写完一半哩!”
在这则笑话中,通过“一是一横,二是两横,三是三横”的逻辑链条,产生出一种逻辑链条连接的惯性:几就是几横。
以此类推,世间学问不过如此,固然就没有再花钱雇先生教书之必要;儿子既然三天之内学会了写字,自然就要给他一个一显身手的机会。于是,给万先生写信就难免要遇到麻烦,既写起来如此之麻烦,又何必非要姓章 “顺理成章 惊喜或回味悠长之感。
有一个《莫如杀人》的民间笑话与上面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某公自诩乃释家信徒,逢人必宣传万勿摄杀生灵。他向人宣传的口头禅每每是:杀猪来世变猪,杀羊来世变羊,杀驴来世变驴,杀鸡来世变鸡,杀苍蝇蚂蚱来世变苍蝇蚂蚱有一次,当他正宣讲得唾液四溅的时候,人群中有一人突然打断他的话说:“照你这种说法,我们最好还是去杀人,因为只有杀了人来世才能继续做人呀!”某公哑然。
将逻辑错位对接法融进诗词的形式之中,使逻辑的层层递进、错位对接,同诗词的合仄押韵和朗朗上口相映成趣,其创造的幽默意味别具一格。请看民间流传的《三婿拜寿》的故事:
李翁三女,长女次女嫁给两个秀才,三女嫁给一无业游民。某年中秋节,是李翁的七十华诞,三个女儿各自携女婿前来拜寿。席间,大女婿为显示自己的文才,即席赋诗一首:
十五的月亮圆又圆,日运星移少半边。
少了半边不打紧,星移日运月又圆。
圆缺缺圆永无尽,福如东海老泰山。
一诗吟罢,举座雀跃,特别是老岳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二女婿自不甘示弱,略加思索,步韵吟道:
十五的月饼圆又圆,咬下一口少半边,少了半边不打紧,举家欢宴肚儿圆。
圆缺缺圆永无尽,寿比南山老泰山。
二女婿吟罢,又是举座欢呼雀跃,交口称赞。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三女婿,三女婿顿觉如芒在背,赶紧羞愧地低下了头。大家见状,都不愿再为难他,唯独三女儿不依不饶,嫌他在全家人面前丢了自己的面子,用严厉的目光逼视着他,一定要他当众吟出一首诗来。三女婿无奈,只好从命。他看到全家老老小小围坐一起,略有所悟,朗声念道:
一家人吃饭圆又圆,揍死丈母娘少半边。
少了半边不打紧,再娶一个照样圆。
圆缺缺圆永无尽,老丈人艳福真不浅。
(5)幽默与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但知识本身并不产生幽默,而且越是高深玄奥的知识越是同幽默无缘。无论是自然科学知识、社会科学知识还是思维科学知识,抑或是别的什么知识,它们本身都不能产生幽默。甚或幽默大师把他们创造幽默的知识或技巧描述出来,我们仍然无法从中嗅出究竟其中哪一个文字或哪一个标点,多多少少沾上了一点儿幽默的意味。
请看卓别林在其《自传》中,关于如何在电影《狗的生涯》中创造幽默的知识和技巧的描写:
我在新制片厂里拍摄的第一部影片是《狗的生涯》。故事里把一条狗的生活和一个流浪汉的生活作了对比,含有讽刺的意味。这一中心思想形成了故事的结构,而我就围绕着这一结构穿插了各种笑料和打闹动作。我开始从结构的意义上去构思一部笑片,并且注意到它那结构的形式。每一组镜头连续引出了下一组镜头,而所有各组连续的镜头又结合成为一个整体。
在第一组镜头里,是从一群打架的狗当中救出了一条狗。在第二组镜头里,是从一个跳舞厅里救出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过的也是“狗的生活”。还有许多其他镜头,它们都是按照事情的逻辑顺序联系着展开的。这些打闹的笑片虽然都很简单明了,但其中却包含有许多思想和新鲜玩意儿。如果笑料不合剧情发展的逻辑,那么,不管是多么有趣招笑,我也不去采用它们。
卓别林是举世闻名的幽默大师,但我们反复阅读揣摩他的这段文字,却无论如何无法从中感受到幽默的气息。相反,如果我们不是阅读卓别林关于如何创造幽默的知识和技巧的文字,而是观赏他的幽默艺术表演,或者是阅读其他什么人的幽默作品,只要这种表演和作品达到了一定的幽默艺术品位,我们就会情不自禁地陶醉于其中并为之捧腹。
幽默虽然不是直接脱胎于知识的母体,但幽默的产生在任何时候都离不开知识。如果把幽默比做盛开的花朵,它的根茎是深植于知识的沃土之中的;如果把幽默比做灿烂的火花,它是靠燃烧知识的燃料来发出其绚丽的光彩的;如果说幽默是智慧的结晶,它是在知识的矿藏里开采,在知识的熔炉里冶炼和提纯的。
让我们把目光投向慧气四溢的幽默大师和异彩纷呈的幽默作品吧:集剧作家、诗人、导演和演员于一身的莎士比亚,集哲学家、政论家和文艺评论家于一身的别林斯基,集诗人、作家和评论家于一身、在17世纪英国文学艺术界享有盟主地位的本?琼森,一手端着紫色咖啡壶、一手紧握如椽大笔的巴尔扎克,一手划着船桨、一手挥舞着“跳蛙”的马克?吐温,口中叼着大号烟斗、“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的林语堂等等;妙趣横生的《威尼斯商人》,被恩格斯称之为“一部法国社会特别是巴黎‘上流社会’的卓越的现实主义的历史”的《人间喜剧》,被赫尔岑称之为“最完备的俄国官吏病理解剖学教程”的《钦差大臣》,被称为英国文学史上最优秀的讽刺小说之一的《格列佛游记》,堪称雄踞中国古典文学讽刺艺术最高峰的《儒林外史》等等。每一个人都是一部活着的百科全书,每一部作品都是一座闪耀着智慧的光芒的知识迷宫。遍观中外古今,哪一个幽默大师不是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哪一部(篇)幽默作品不是知识的菩提树上结出的智慧佳果?
广博丰厚的知识底蕴是创造幽默的基础和前提。你要运用歪解经典法创造幽默,你必须首先对经典要有广泛的涉猎,特别是要有丰富的历史掌故知识和名篇名句的背诵功底;你要运用趣味拆字法创造幽默,你必须首先掌握拆字的基本方法和规则,具有丰富的汉字源流、拆合及各种相关知识,并且要学会机敏奇异的拆合技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创造幽默,你都必须首先具备一定的相关知识基础,然后才可能在知识之树上嫁接出诱人的幽默之花,否则的话,任你使出浑身解数,幽默却依旧是千呼万唤不出来。
当然,没有知识未必就不能引人发笑,但笑和幽默之间是不能划等号的。如果一定要把没有丰厚的知识底蕴的引人发笑叫作“幽默”的话,那么,这种所谓“幽默”充其量只能是戴着幽默面具的油滑而已。我们观赏幽默大师的幽默作品或艺术表演,每每忍俊不禁;观看马戏团小丑的蹩脚表演,则往往蹙额皱眉。后者之所以与幽默无缘,因为它同幽默之间隔着湍急的知识的河流。
(6)幽默与创造
幽默是喜新厌旧的。
人们常说:“第一次把美人比做花的是天才,第二次把美人比做花的是庸才,第三次把美人比做花的是蠢才。”是的,如果人云亦云,鹦鹉学舌,那么,再美妙的比喻也会失去其光彩。同比喻一样,幽默在任何时候都视创造与新奇为生命,而素与重复和俗套无缘。
幽默林的风景是绚丽醉人的。章 卓别林到林语堂、侯宝林,古今中外的所有幽默家,无不是以其鲜明的个人风格和独特的幽默作品赢得世人的垂青。倘或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不是刻意创造幽默,而是一味地跟在别人的背后亦步亦趋地模仿或重复别人的幽默,他便永远不可能在人们心目中确定其作为幽默家的地位。
道理很简单:你要给别人讲一个谜语,而人家对那个谜底早已一清二楚;你要给别人讲一个故事,那故事竟是一个老掉牙的无人不晓的古老传说;你要做一个幽默动作,而人家对那动作早已司空见惯倘或如此,谁还会对你和你所创造的所谓幽默产生丝毫兴趣呢?
当然,创造并不排斥借鉴,但你在借鉴或采用别人的材料的时候,必须融入自己的创造,赋予材料以仅仅属于自己的与众不同的幽默的精灵。倘只是生吞活剥,照搬照抄,邯郸学步般亦步亦趋,不管你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幽默依旧是千呼万唤不出来的,不管你对它多么情有独钟。
创造幽默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但运用任何方法都离不开创造与新奇。只有我们在掌握创造幽默的基本方法的基础上,充分调动自己的创造性思维,形成一种唯独属于自己的“别样不同”,才能创造出使人忍俊不禁的幽默的艺术效果来。请看以下两例――例一:一个古老的菲律宾故事为什么菲律宾人是棕色的?创世主先取来烂泥,然后用烂泥捏成三个泥人模型,放入火中焙烧。几分钟后,他从火中取出第一个模型,已经变硬了,但是还没有完全烧好,因此,颜色太浅。第二个模型,烧得火候正好,呈美丽的棕色。最后取出的第三个模型,因为在火中焙烧的时间太长了,因此差不多变成黑色的了。第一个没有烧透的是白人的祖先,第二个是黄种人的祖先,最后的一个,便是黑种人的祖先了
例二:一则关于侯宝林的传闻“文化大革命”初起,揪斗之风盛行。某日,北京地区一“革命群众造反兵团”召开万人大会,批斗相声艺术家侯宝林。大会伊始,侯宝林被押上台来,顿时,“打倒侯宝林”的呼声响成一片。
侯宝林闻声倒地。
“侯宝林,装什么死狗!”批斗会的头头厉声呵斥。
“你们不是说要打倒我么”。侯宝林平静地躺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说。
台下哄然大笑,再也没有此起彼伏的“打倒”之声。
有人拿来一顶高帽要给侯宝林戴上,侯宝林摇摇手说:“不敢劳您的大驾,我自己准备着呐!”说罢,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橡皮物件,吹几口气,霎时变成一顶硕大的气球高帽,小心翼翼地扎紧口儿,不慌不忙地戴在头上。
望着侯宝林头上迎风飘摆跳跃的大红气球,台下群众又是一阵大笑,完全不见了批斗会上的严肃气氛。批斗会的头头慌了神。这会总得往下开呀!他举起胳膊,想喊“打倒――”,话未出口,遂又放下,他怕侯宝林再给他来个闻声倒地。忽然,他眼珠一转,有了个新词儿,振臂高呼:“炮轰侯宝林!”
侯宝林举起胳膊,跟着呼一声“炮轰侯宝林”,随即取下气球高帽,朝脑门上使劲一摁,“叭”地一声,气球爆了――头头怒不可遏:“侯宝林,耍什么花招?”
侯宝林满脸陪笑地说:“您不是说要泡(炮)轰我嘛,我可是照您的指示行事呀!”
台下又是哄然大笑,不少人笑得捧腹落泪。严肃的批斗会变成观赏侯宝林的相声艺术表演了。
在以上两例中,例一采用了荒谬归因的方法,把世界上人们肤色不同的原因,归结为在火中焙烤的时间的长短,貌似合理――合砖瓦陶器烧制之理,实则大谬不然――把人等同于砖瓦陶器。通过章 谐音增趣法、自我戏谑法等多种方法的综合运用,这种多法并用的艺术手段,可以创造出更为浓烈的幽默效果。
(三)幽默艺术的方法与技巧
幽默艺术的方法与技巧,根植于幽默创造者的丰富学养、审美情趣和幽默感之中,通过同一定的客观事物、特定的场景的巧妙结合而见机生发。它不是科学的思维方法,不是某种产品的制造方法,也不是某种工艺或仪器的操作方法,因此,我们不能企望读了幽默创造方法的叙述,就像读了复印机的操作使用说明书一样,可以循着一定的套路把幽默复印或复制出来。所以,任何关于幽默创造方法的理论或描述,对于我们来说只具有借鉴和启迪意义。
(1)经典变形法
经典是指各宗教宣扬教义的根本性著作,也泛指各种具有权威性的著作。
经典多出自名家手笔。它或为先哲圣贤遗墨,或为科学巨擘笔撰,或为文学大师手作,或历经百代集腋成裘而成为传世名作。也许有人会以为,经典既是权威性著作,它必然毫无例外地都是正襟危坐且紧绷着一张“包公脸”的。其实未必。我们不排除有些经典是板着严肃的面孔的,但对于大多数经典来说,它不但不排斥幽默,而且是运用幽默来为其增色的。甚或有些经典是靠了自身的幽默才成其为经典的。
经典与幽默的不解之缘,只须我们在阅读经典时稍许留心,便会有切身的感受。无论是读“无韵之离骚,史家之绝唱”的《史记》,还是读作为儒家经典的《论语》,或是读作为基督教经典的《圣经》,或是读作为马克思主义经典的《资本论》,或是读作为中国古典文学经典的《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只要我们感知幽默的“痒痒肉”不是厚若老趼,便会不时被隐匿于字里行间的幽默弄得忍俊不禁。
试举两例――例一:优旃者,秦倡,侏儒也。善为言笑,然合于大道。秦始皇时,置酒而天雨,陛?者皆沾寒。优旃见而哀之,谓之曰:“汝欲休乎?”陛?者皆曰:
“幸甚。”优旃曰:“我即呼汝,汝疾应曰诺。”居有顷,殿上上寿呼万岁。优旃临槛大呼曰:“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