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名旦:柳萍的艺术人生
11235700000018

第18章 在西安堆肥厂大院学折子戏

人常说,女大十八变。秦剧班每天有规律的训练,加上成长期的食欲旺盛,不足两年,柳萍的个子长了一大截,模样也越发俊秀,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这时她的基本功已然练得很扎实,具备可以正儿八经学戏的基础了。

秦剧班领导看到三十个学生一年来进步很快,决定将他们集体送去西安学习深造,以获得更快提高。秦腔的语言以陕西方言为基础,秦文化是秦腔的根源。西安秦腔吐字发音中仍然保留着生、冷、挣、倔、慷慨激昂的“秦声”遗风,去那里学戏,良好的语言环境会使学生得到最大收获。

1980年5月中旬的一个早晨,秦剧班派杨立祯老师带队,从固原出发,满载着三十个学生的大卡车浩浩荡荡开往西安。学生们多数是头一次出远门,像过年一样穿戴整齐。女生衣服稍有些花色和样式,男生不论大小一律都穿着深蓝色或军绿色的衣服。那时候,流行戴军帽,几乎人人都有一顶,一些人为有一顶这样的帽子引以为豪。

这是柳萍第一次离开宁夏,她的心情格外高兴,一想到老师经常谈论的西安一定是一座大县城,建筑辉煌,马路宽阔,到处是好玩好看的东西,就显得格外激动。晃悠悠的大卡车开起来风很大,柳萍的头发被吹乱,忽而盖住眼睛,忽而落在脸上。车轮在行进中轰隆隆作响,似乎要淹没一切。她和同学们提高了声调一路大声议论猜想中西安的一切。

卡车行走几个小时后,到平凉已近中午。杨立祯老师招呼司机停下,带着一头尘土的学生们在路边的拉面馆里吃晚饭。每人一个饼子,一碗拉面,柳萍吃得很香。身子拔节的年龄使她经常感到饥肠辘辘。未到平凉之前,肚子早已抗议多次,三根肠子闲下了两根半。她吸溜、吸溜喝着拉面汤水,三下两口就把饼子吃完了,一阵儿功夫就把肚子填了个满饱。

三十个学生在路边面馆里边就餐、边作休整后,继续上车赶路。这时学生们经过一路颠簸和水足饭饱,开始困倦,已经无心再谈论关于西安的话题。柳萍更是瞌睡,靠着小伙伴,昏昏沉沉睡去了。

深夜,有人推搡沉睡的柳萍,说到了。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稍作适应后才发现卡车停在一个带有围墙的院子里。这里弥漫着难闻的臭味,不远处几间房子灯光昏暗。她和学生们陆陆续续下车,被杨立祯老师安排住下。

一间房子十二个人,一面通铺大炕一个挨着一个,紧密铺满自带的被褥。房间窗子上窟窿、缝隙很多,蚊子一群群来去自如,畅通无阻,在耳边嗡嗡乱叫。柳萍身上一阵工夫就起了许多红包,用被子蒙着脑袋躲避又捂出了一身臭汗,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清晨,她早早起来,终于看清了这里的一切。红砖和着黄泥修建而成的几间房子,不大的院子铺满河滩细沙,像是为了防止下雨时黄泥粘脚而为。几辆大粪车停靠一侧,臭味四溢,成为几群大个苍蝇歇脚的驿站。

在院落隔墙不远处,是农家一片连着一片的麦田和棉花地。麦子和棉花已被收获,呈现出一片荒凉。这就是西安吗?怎么和农村一样偏僻?

从未到过西安的柳萍难以将眼前的一切和想象中的西安接轨。这里环境和固原秦剧班那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柳萍和学生们私下小声议论,大失所望。这天上午,她和同学们见到了西安的辅导老师阮秋萍。这意味着学生们的深造生涯拉开了帷幕。

初来几天,除了必修的基本功课外,阮秋萍老师并没有马上带着学生们学戏,而是向他们灌输秦腔悠久的渊源和古代陕西、甘肃一带民间歌舞的发展历史,并让他们多感受当地农民说话的腔调。学生们居住的院子太小,不能进行训练,杨立祯、阮秋萍老师就带着他们走进一片空旷的棉花地里练功。

五月中旬的天气开始燥热,棉花地干燥异常,三十个学生一路走过去就趟起一片尘烟。他们在棉花地下腰、翻跟头、喊嗓子,一个个弄得灰头土脸。

待到吃饭时,只见伙食异常简单,寡味的素食汤菜再配上米饭和一大筐馒头就是一顿饭。米饭、馒头上黑压压地还落满院子里大粪车招来的大个苍蝇,让人感到恶心。可是不吃也没有其他食物啊,大家只有无奈地挥手赶走这些生厌的“飞贼”,闭眼填饱肚子。房间狭小没有洗浴设施,院子中间有口压井,学生们踢打一天浑身尘土,只有在院子里将就着简单洗漱、擦拭算是做了清洁。

柳萍经过一年在秦剧班的锻炼,这时已经能够随大家适应环境了。自小要强的个性和锻炼结实的身体,使她很快忘记条件简陋带来的不快。置身乡野,一种回归自然的氛围使她倍感新鲜。饭前课后,她将更多空闲浪费到采花追蝶的游戏里。

几天后,她从老师口中得知,原来这个和农村一样的“西安”不是真正的西安城,而是西安近郊的堆肥厂。至此她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院子里总是停着几辆大粪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