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是清朝康熙年间的秀才,雍正年间的举人,乾隆年间才考中了进士。中了进士,才有做官的资格。但官额有限,郑板桥等了四五年,才补缺做了个七品县官。这时,他已经五十岁了。
乾隆七年(1742)春天,郑板桥来到山东南部的范县(今山东省范县西南)当县令。
郑板桥青年时代就有治国安邦的志向,几十年来受尽科举制度的折磨,为的是要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付诸实践。虽然五十岁才当上小小的七品县官,毕竟也是治理一邦的父母官。他想效法历史上的名臣,真正为老百姓办些实事,实现自己多年来的政治抱负。
范县是个偏僻的小县,全县不过十万人口。郑板桥上任后,以“为政清廉”自励。他外出巡察,做派与一般官僚不一样:不坐大轿,不带衙吏,不搞扰民的鸣锣开道。
他喜欢微服私访民情,到集市上逛一逛,在茶馆里坐一坐,在田边地头看一看,从中了解到老百姓心里想些什么,他们需要什么,对他治理范县很有帮助,使他发布的政令能想老百姓所想,急老百姓所急,很受老百姓的欢迎。
郑板桥治理范县勤政廉洁,投诉案件从不积压,断案公道,下属官吏从不扰民,豪绅不敢称霸乡里。县境内,百姓安居乐业,风俗淳朴,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对这位县官十分敬重,每到一处,男女老少都争着迎上前去拉他到家里做客,和他叙家常。郑板桥从心里感受到做一名清官的乐趣。
郑板桥在范县的政绩远近闻名,五年之后,他被调到山东潍县做县令。
潍县是一个中等商业城市,当时有“小苏州”之称。因为潍县是个富县,什么知府、巡抚、钦差大臣便不时地到这里来敲敲县官的竹杠。县官心里也明白,上司在我这里敲去,我就加倍地从老百姓身上刮回来,既巴结了上司,留个后路,又可以找出名目为自己捞钱财。
郑板桥在上任之前已经知道潍县的县令难当,要保住乌纱帽,就得折腰媚上,敲诈老百姓;要做清官,为民造福,伸张正义,随时可能丢掉乌纱帽。但是,他未做官时就痛恨官吏贪赃枉法,现在自己当了官,就要与世俗的恶势力抗争,决不同流合污!
一上任,他就向县衙的官吏宣布:“不准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违者严加查处,决不留情。”前任县令留下了不少积案,大多是因为富商豪绅买通官吏而迟迟未作处置造成的。郑板桥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积案一一判明,惩治了一些平日横暴乡里的恶霸,罚款的罚款,坐牢的坐牢。老百姓都拍手称快,交口称颂郑板桥刚正清廉,明察秋毫。
可是,富商豪绅们又气又恼。以前,初来乍到的县官,从来是先拜望县里的大财主、大富商,而这位郑大人偏偏不理会这些规矩,还将积案一一裁决,好像是有意折灭他们的威风。可是,他们一时还摸不清郑板桥的底细,又抓不到郑板桥的任何把柄。豪绅富商一合计,决定下帖子宴请郑板桥,在宴席上拉拢收买郑板桥。
郑板桥收到请帖,爽快地答应去赴宴。
赴宴那天,郑板桥迟迟才出县衙。他忽然摆起威风,坐上大轿,带上全班衙吏捕快,鸣锣开道,慢慢悠悠地来到设宴的富商家。沿途围观的百姓,把富商家的大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郑板桥慢吞吞地走下轿,刚一站定,只见全县的富商豪绅都正分列阶下迎候,郑板桥一一寒暄之后,走上台阶,却没有进门,突然转过身来,大声说:“各位且等一下!今天我不是为赴宴而来,只是想借各位相聚的机会,向诸位约法三章:本官不赴私人宴会;不收受钱财之礼;若有谁贪赃枉法,假公徇私,欺压乡民者,本官将严惩不贷。……”
一席话,使富商们个个目瞪口呆,在场的百姓高兴得欢呼起来。
郑板桥说完这番话,从容地上了轿,打道回衙。
从这以后,有权有势的人不敢为非作歹,地痞无赖不敢无理取闹,县城监牢里都空了,没有犯人在押。
有一年,胶东一带闹天灾,潍县也受了灾。县里的富商趁机囤积粮食,抬高价格,乘人之危发不义之财。一时人心惶惶,卖儿卖女,背井离乡。郑板桥看到一幕幕悲惨的景象,写下了《逃荒行》,表达了对民间疾苦的同情。他看见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感到责任重大,一面如实向上司呈报灾情,请求赈济;一面就地查封大投机商的粮仓,然后责令囤积粮食的富户按县衙规定的价格出售粮食。郑板桥采取了以工代赈的办法,把饥民组织起来修筑城池、疏浚河渠,加固堤防,由县衙按工发粮食,于是,饥民有工做,有饭吃。这样的措施,救济的灾民数量毕竟有限,对那些老弱病残者,郑板桥命令富户在各自的住所开设粥厂,每天供应二餐粥。郑板桥还捐出自己的官俸,免费供应妇女和儿童的食品。
种种措施,终于止住了外逃的人流,保住了劳动人口,使许多家庭免遭不幸,使灾情大减,人心安定下来。然后,他又风尘仆仆地到处奔波,督促乡民抗旱,组织恢复生产。不久,天降大雨,乡民欢呼雀跃,生产自救的劲头更足了。
灾荒过去了,百姓更加敬重郑板桥,爱戴这位父母官。
郑板桥在潍县做了七年的县令,七年中,他心里时常想着百姓的疾苦,为他们的忧而忧,为他们的乐而乐。他在潍县任上写过这样一首诗:
衙斋卧听萧萧竹,
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
一枝一叶总关情。
在封建社会,像郑板桥这样清廉刚正、认真为老百姓办实事而不媚上压下的官吏,不仅少,而且难以受到重用。尽管郑板桥当了12年的县令,政绩显著,腐败的上司却视而不见,还时常找他的麻烦。郑板桥渐渐看透了官场的腐朽。在他61岁那年(乾隆十八年,公元1753年),他因年荒请求朝廷赈济灾民触怒了上司,被解职回乡。
郑板桥秋天被解职,老百姓有说不尽的惋惜,有的设宴饯行,有的求画求诗,你接过来,我接过去。郑板桥也留恋与他相处了多年的乡亲和朋友。这样,一直拖延到第二年春天才离开潍县。
离开潍县那一天,几乎是倾城相送。郑板桥非常感动,眼前这盛大的欢送场面,不就是对他小小七品县官的最公正的评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