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诗词那么美,爱情那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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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空记省,痛一生

朱彝尊不说,冯寿常不说。可是彼此举手投足间的追随与流连,不舍与眷恋又怎能躲过一双双眼。

1649年,朱彝尊携着妻儿搬离冯家,到嘉兴的梅会里居住。他与她都知道,这一别,相见更难。于是,他“泪眼住,临当去。??此时预住已难住”;于是她“难制盈盈泪”。

离开冯家后,朱彝尊开始在里中授徒谋生,而此时,他的诗名也渐渐为人所知,常常有远近的学者,前来探访论诗。清淡而匆促的生活里,朱彝尊还是会经常地想起冯寿常。好在,年节里,他与她还是会见面,而他与她也依旧是沉默。只是,关于她的记忆,关于她的美丽,却越来越多地诉诸他的笔端,于是他写她的“低鬟十八云初约,春衫剪就轻容薄。弹作墨痕飞,折枝花满衣”;他写她的“细草弓弓袜印,微风叶叶衣香。只是每写多一次,情也就深一分。

那一年,为了躲避战乱,终于他们又有机会同船。看着她的眉翠如远山,看着她的眼清如流水,听着秋雨敲窗,于轻寒中,他与她都是不成眠。只是,这么近,却又是那么远。那样的情境,不仅仅是伤心,更是彻骨的疼痛。于是,朱彝尊写下了这首《桂殿秋》:

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映越山看。

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

同乘一条小船在江水中飘荡前行,同听那秋风秋雨敲打船篷,他不成眠,她不曾睡。但却是她在她的竹席上盖着她的薄被,他也在他的竹席上盖着他的薄被;她独自面对着这份寒冷,他也独自忍受着他的那份寒冷。明明相爱,可是,他们却伸以援手也是无奈,无法相依以温,无法相偎以暖。是无奈,。无助,更是疼痛!

后来,冯寿常出嫁,而朱彝尊也为了生活奔波辗转于浙江广东间。这期间,他们也曾有过见面,只是每一次见过,到最后还是“乍暖乍寒花事了,留不住,塞垣春”。就在他们以为嫁了,远了,就可以淡了,忘了的时候,1667年,却传来了冯寿常因病去世的消息。

“易求无价宝,惟有佳人,绝世倾城再难得。薄命果生成,小字亲题,认点点泪痕犹裛”, 朱彝尊说。

埋藏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结果却是她的早逝。朱彝尊有伤心,有难过,更有后悔。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但他还是要做点什么,为爱着的她,为离去的她,更为了依然爱着她的自己。既然斯人已去,他可以不用再顾着她的处境,至于自己,别人怎样看、怎样说,他都已不在乎,毕竟,因为这在乎,他错失了太多太多。于是,朱彝尊把他的书斋叫“静志居”,他又集了关于冯寿常的纪情之作83首成书,书名也以冯寿常的字为名,那就是《静志居琴趣》。朱彝尊情难自已中,他又作了一首长诗《风怀二百韵》来怀念那个他深深爱着的女子——冯寿常。后来,他又把自己他写的诗论命名为《静志居诗话》。

那样的深爱他没有留住,好在,他的才情并没有如同他的爱情般被隐没。因为他的博学,后来他以布衣授翰林院检讨,入直南书房,曾参加纂修《明史》。后来,学识渊博的朱彝尊又著有《经义考》、《日下旧闻》、《曝书亭集》,编有《明诗综》、《词综》等。

朱彝尊在晚年自编《曝书亭全集》时,他依然没有忘记他和冯寿常的这段情。于是,他决定把《风怀二百韵》选入此集,而他身边有人从传统伦理出发,劝他不要选。而他考虑再三,“欲删未忍,至绕几回旋,终夜不寐”,最后决定,“吾宁不食两庑豚,不删风怀二百韵!”

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相信,只要他的书还在,他的爱情就长存。俗世不能跨越的,或许文字可以;距离不能到达的,或许相思可以。若有来生,君未娶,卿未嫁,那就“呆女嫁痴牛,嫁到良宵十四”吧!

纳兰容若与卢氏:薄命如斯,与谁相倚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容若《浣溪纱》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平平的话语,却写出了人世间最深切的悲痛。那种悲痛,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知道相爱,却已经没有了相处的机会。这就是纳兰容若最悲痛,也是很多人的悲痛,一直怀念从前,却没看到眼前,直到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