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诗词那么美,爱情那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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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天涯人远,心伤魂断

就在张倩倩安心享受着清淡却幸福的生活的时候,沈自徵决定仗剑北游,以求生计。原本,沈家就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一直以来,并无什么进项,而沈自徵为人又豪爽好交,这就使得原本就并不富裕的家庭愈加地困顿。沈自徵原本是个骄傲自负之人,他不忍心看着妻儿跟着自己一起捱贫受苦。所以,他决定北上游历,为自己的抱负找个出路,也为妻儿寻一个安稳的退路。虽然张倩倩不奢求富贵,但她看着丈夫为生活困顿而愁眉,为抱负无法施展而苦闷的时候,她还是同意了沈自徵的决定。大约是天启末,沈自徵怀着对前途的无限憧憬,带着妻儿的无限不舍与眷恋,离家北上。

沈自徵入京都谋职后,留下张倩倩独守空房,好在她身边还有叶小鸾可以为她派遣孤单与寂寞。于是,张倩倩把全部心思都化在了叶小鸾身上。只是,午夜梦回,敏感脆弱的她依然感到无限的悲凉与冷清。无人可解,无处可说,她就把这一切都写在了《忆秦娥》的词里:

风雨咽,鹧鸪啼破清明节。清明节,杏花零落,闷怀千叠。

情愫依旧和谁说?眉山斗锁空愁绝。空愁绝,雨声和泪,向谁凄切?

纤弱的张倩倩不仅要忍受着对丈夫的相思别苦,她还要为生活的困顿而忧心。看着张倩倩如此的清苦,身为表姐的沈宜修虽有心帮助,奈何叶家也是儿女众多,生计也是艰难。于是,那一年,沈宜修把十岁左右的叶小鸾从沈家接回了叶家。没有了叶小鸾的陪伴,张倩倩更是孤苦寂寞。于是,在一个淡淡轻寒的夜晚,张倩倩的表姐沈宜修过来陪伴她。沈宜修是沈自徵的同胞姐姐,对着她,张倩倩仿佛和丈夫的距离也近了很多很多。于是,她对着表姐说对丈夫的想念,说对丈夫久不来信的埋怨,也说着自己的寂寞和孤单。在愁苦中,她写下了这首蝶恋花 丙寅寒夜与宛君话君庸作》:

漠漠轻阴笼竹院,细雨无情,泪湿霜花面。试问寸肠何样断?残红碎绿西风片。

千遍相思才夜半,又听楼前,叫过伤心雁。不恨天涯人去远,三生缘薄吹箫伴。

细雨添愁,雁叫心伤,而这一切,都只因为征人天涯远。若说无缘,却偏又相见;若说有缘,却偏是相望眼欲穿。泪眼涟涟中也只能叹息着一句“三生缘薄吹箫伴”!

沈宜修看着张倩倩为情、为生活所受的磨折,她心也戚戚。于是,她写信催促着沈自徵早日归家,尽到照顾家庭的责任。当她看到张倩倩的这首词后,于感触中,她也和了一首《蝶恋花 和张倩倩思君庸》,其中有一句这样写道:“细语伤情过夜半,阵阵南飞,都是无书雁”,字里句间有对张倩倩的怜惜,也有对弟弟沈自徵的埋怨。

彻骨的相思,生活的无着,深切的寂寞,所有这些都消磨着张倩倩的身心。终于,她忧郁成病,在她34岁那年,在她最美丽的年纪,她离开了给她无限希望,又给了她最后失望的人世。

张倩倩走了,但却把所有的悲痛都留给了活着的人。她的表姐沈宜修在《哭表妹张倩倩》诗中写道:总记旧时游,言笑一如昨。痛君君不闻,清风动帘幕。而她曾养育过的叶小鸾在哭悼舅母的诗中亦说:“十载恩难报,重泉哭不闻”。

张倩倩去了,而沈自徵依然没有归来。他不能归,也不忍归,那时的他在京都辗转中早已历尽人情冷暖,看透世态炎凉。骄傲而自负的他不宁愿终老于黄沙白草、金戈铁马之间,也不能接受风尘满面地困顿回乡。当沈自徵知道张倩倩亡故后,于悲伤懊悔中他不复作成家之想。后来,在姐姐沈宜修多次书信劝说下,他才又娶妻。

张倩倩死后,沈自徵更是不忍归家。为此,他的姐姐沈宜修一遍遍催促,他也一次次爽约。沈宜修于思念中写下了这首《踏莎行 君庸屡约,归期无定,忽尔梦归,觉后不胜悲感,赋此寄情》:东风忽把梦吹来,醒时添得千重闷。双鱼几度无真信。不如休想再相逢,此生拼却愁消尽。

沈自徵幼年丧母,原本就是在姐姐沈宜修的呵护下长大的。当他看到姐姐深切的思念与牵挂之后,他终于结束了近十年的四处漂游的日子。那一年,风尘满面,他回到了故乡江南吴江。依旧是纱窗日落,却已是佳人不来,音容不再!伤心中,他也只能是“沉吟久,知音罕嗣,若个难酬”!在经历了亲人的生死,在看透了世态炎凉之后,沈自徵看淡了名利,于是,他“隐吴江僻地,茅屋躬耕,无悔也。庚辰,大司成荐之天子,以贤良方正辟,辞不就。”在寂静中,他专心于戏剧创作,后来写出了让他留名于世的《沈君庸先生集》,以及被合称为《渔阳三弄》的杂剧《霸亭秋》,《鞭歌妓》,《簪花髻》。

朱彝尊与冯寿常:恨不相逢未娶时

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映越山看。

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

——朱彝尊 《桂殿秋》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之涯,海之角,而是明明相爱,却不够在一起。就像“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的他与她,共乘一舟,同听秋雨,明明相爱却不能相拥以温,只能在竹席薄被里各自忍受着各自的寒冷。所以这样,只因为他是她的姐夫,她是他的妻妹。而他就是朱彝尊,她就是冯寿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