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广平的家住在广州市高第街的中间,从广州女师大辞职以后,许广平住到了家里。鲁迅的那封信没有写具体的门牌号,只凭着模糊的印象写了“高第街”三字,然而许广平竟然收到了。许广平很是高兴,又复信一封给鲁迅说:“我住的是街中间,叫做‘高第街中约’,倘加上‘旧门牌一七九号’,就更为妥当。”
这是1926年12月30日的傍晚时分,中午的时候,许广平已经写过一封信了。
中午的时候,许广平很开心,但又不能确定。因为孙伏园留了一信给她,告诉她,中山大学已经同意聘她作为鲁迅的助教,等鲁迅一到广州,便将聘书给她。许广平有些不信,以为孙伏园和自己开玩笑呢。但孙伏园又说得正经,说是中山大学的校长朱家骅已经同意了的。于是许广平在中午致鲁迅的信(两地书·一O七)中写道:“作为你的助教,不知是否他作弄我?跟着你研究自然是好的,不过听说教授要多编讲义而助教则多任钟点,我能讲得比你强吗?这是我所顾虑的地方。又,他说聘书待你到后再发,临时不至于中变吗?现在外间对于中大,有左倾之谣,而我自女师风潮以后,反对者或指为左派,或斥为共党。我虽无所属,而辞职之后,立即进了左的学校去了,这就能使他们证我之左,或直目为共,你引我为同事,也许会受牵连的。先前听说一个中学缺少职员,这回我想去打听一下,倘能设法,或者不如到那边去的好罢。”
在这段书信里,许广平的心里颇为犹豫,一是很想去,但又担心自己讲课讲得不好;二仍是想去,但又怕自己在风潮之后的左倾身份株连到鲁迅。
鲁迅到接到许广平的疑惑信之后,马上就复信了,在此之前的信中,鲁迅已经将孙伏园致自己的信附上,寄给了许广平。有一封信,鲁迅只是裁取了部分,如下:
豫才先生:许广平君已搬出学校,表示辞职决心,我乃催问骝先(即朱家骅,中山大学校长),据他说校中职员大概几十块钱,是不适宜的。我便问他:你从前说李遇安君可作鲁迅之助教,现在遇安不在,鲁迅助教可请广平了。他说助教也不过百元,平常只有八十。那么我说百元就百元罢。(好在从下月起,因为财政略微充裕,可以不搭公债。)骝先说,“鲁迅一到,即送聘书可也。”许君处尚未同她说过,一二天内,我当写信给她,以免她再去弄别的事。先生能早来最好。
又因为许广平在信中担忧让助教讲课,便告诉她,在北京大学和厦门大学,助教都是不需要讲课的,尤其是厦门大学,只有教授请假时,助教才去代几天的课。由此类推,中山大学也应该差不多。在信里,鲁迅向许广平打保票,劝她不要去问询中山大学附中的教职,助教不会有问题,若真是像她说的那样有了中变,他逼着朱家骅也会给她谋个职位的。
这封信写完已经是凌晨三点,整整一天的时间都在做名人,的确有些累。下午的时候请吃饭的是一群憎误鲁迅的人,譬如黄坚,但是在宴会上,竟然对鲁迅尊敬有加,希望鲁迅能多吃些好吃的东西,封住嘴,总是有好处的。
而许广平的工作似乎基本已经确定了,做鲁迅的助教。
在《两地书》中,许广平的工作情况非常清晰,从一开始的训育主任,再到后来的兼做宿舍管理员(即舍监),总之,成为了学校里的三大主任之一。甚至到后来,学校校长辞职跑掉了,其他两个主任都跑掉到了,只剩下许广平一个人苦苦支撑。
1926年11月底的时候,许广平一个人在苦苦支撑学校,汕头的一所学校想聘请她前去,但因为鲁迅即将到广州来,所以,她拒绝了。在11月的最后一天的晚上,她写信给鲁迅:“汕头我没有答应去,决意下学期仍在广州,即使有经济压迫,我想抵抗它试试看,看是它胜过我,还是我打倒它。”
两天后,许广平所在的女子师大的校长要逃到香港去,许广平和另外的两位主任也决定卸去维持校长职务的责任,也就是说,不管了,学校放假。到了12月6日,因为经费不足,学校停课放假了,学生们开始闹事,在省政府在教育厅等单位聚会,提出要求,要让宋庆龄出任校长才能结束集会。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为了使学生赶快上课,当时在任的广东省教育厅的厅长竟然是许广平的一个远房的亲戚,他们经过商议想让许广平上任学校铁校长。
这一下可把许广平吓坏了,因为禁止学生聚会闹事,许广平已经和学生闹得翻了脸,如今若是许广平当上了校长,则学校一定会更加热闹的。看到事情有些危机,许广平连忙收拾东西回家。12月16日,许广平告病回了家,但仍然故意留一些东西在学校里,是为了等鲁迅的信件。
在这里没事的时候,许广平把母亲用过的缝纫机取了出来,把自己的旧衣服都翻出来,重新修补了一遍。还给自己的小侄子织一件小毛线衣物。累了,便看看书,日子倒也惬意得很。虽然是病假,但仍然没有完全辞职,12月15日,许广平到学校取信的时候,发现一起工作的总务主任也辞职了,他要到中山大学做秘书。至此,学校里校长辞职了,另外两个主任也辞职了,学校里最大的官职就是许广平了。许广平在在当天致信(《两地书》一OO)鲁迅时说:“我才恍然大悟,做了傻子,人们找好事情,溜之大吉,而我还打算等有了交代再走,将来岂不要人都跑光,校长又不回来,只剩我一个独受学生的闷气,教职员的催逼吗?我急跑去找校长面辞,并陈述校中情状,正说之间,教务主任却又回来了,他不承认有辞职之事,说是只因为忙,所以未到,明天是可以到校的云云,我也不知道的确与否。”
12月23日许广平致信鲁迅(《两地书》一O三)写道:“日前有一个旧同不我省中学缺少职员,愿去否。我答愿意。职员我是做厌了,不过如无别处可去,我想也只得姑且混混。不知你以为何如?”
这段信在原信并非如此,是天津的同学邓颖超写信告诉许广平说,中山大学附中有教员空缺,不出于何因,在出版的时候,鲁迅故意删去了人名,大约出版时,邓颖超已经是共产党了。
12月25日,许广平从报纸上看到了校长廖冰筠辞职的消息,立即跑到了学校,将自己的用物都搬回了家,因为校长在报纸上的呈文中表示,她辞职以后要许广平或者另一个李姓职员共同担任校长的职务。许广平怕被委以重任,连忙将所有用口搬回家中,以示决绝。
搬回到家里以后,许广平住在家嫂那里,除孩子们热闹一些之外,一切都很安好。
正是在这个时间,孙伏园去找许广平,发现她已经搬出了学校,遂留了一封信给她,告知她,已经代她谋得了中山大学助教一职,不用再奔波于求职了。
林语堂在厦门大学工作的时候,除了聘请了一批北大的教授之外,自己家的人几乎悉数入了厦门大学,大哥林景良和六弟林幽均出任厦门大学国学院编辑,和章廷谦是一样的工作。还有二哥林玉霖是厦门大学外语系的教授,还兼学生处的处长。
鲁迅也样,从聘请许广平担任自己的助教开始,到了鲁迅就职中山大学教务处主任,鲁迅还安排了自己的好友许寿裳、学生章川岛以及诸多旧友的工作。
然而,无疑,是因为孙伏园在信里的那句“骝先说,鲁迅一到,即送聘书可也”刺激了鲁迅,为了许广平的工作,为了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共同生活。他决定早一些时候到中山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