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小闲事:恋爱中的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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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做名人很累

电灯坏了,洋蜡烛老是流眼泪,燃烧得很快。然而此时的许广平刚刚由学校搬回到家里住,地址自然也更换了。鲁迅所寄的地址并不确切,只是凭着模糊的印象写下的。怕寄不到,鲁迅又重新抄写了一份,另寄许广平学校的地址,因为上次许广平的信中写道,尚有一些物品存放在学校里。

孙伏园去找许广平时没有见到,给她留了一张名片,许广平决定去见孙伏园,方便的时候也想求孙伏园谋职。许广平和天津的邓颖超是女师大的同学,她给许广平写信,告诉她中山大学的附中有一个做训育员的机会,问许广平是否愿意。许广平在给鲁迅的信里说:“我姑且先答应她愿意,但能否实现也不可知,训育的味道我尝过了,不愿再尝,但目前也只可用骑马找马之法。”

在这封信里,许广平还专门嘱咐鲁迅说:“你那些在厦门置的器具,如不沉重能带来用也好,此处东西实在贵,而且我也愿看看你在厦的生活,由用具中推想。”

鲁迅在厦门大学的用具也并不多,只出去买过一次,本来想后来再置办,但一直在外面包饭,所以,便没有特意地置办。但必要的锅碗瓢盆还是有的。孙伏园走了,留下了许多火腿,鲁迅便用锅煮了吃了一通,还买了一斤不错的茶叶,喝了,日子仿佛过得悠闲起来。

听说鲁迅要到中山大学做教授,郁达夫特地写信到厦门大学,告诉鲁迅说中山大学很不好。第二天,中山大学学校委员会也来了催促信,并在信里诱惑鲁迅“正教授”只有他一人,要兼做国文系主任的。鲁迅在致许广平的信里说:“我想不做主任,只教书。”

然而,这个美好的愿望没有实现,几天以后,鲁迅收到孙伏园的信件,告知鲁迅说:“后来在他(朱家骅,字骝先,时任中山大学校长)家午餐,他与戴季陶君住在一起,所以戴君也一同吃饭,谈得甚快。骝先极力希望您能快来,他说他因为接到我的信,知道我要去武汉了,所已单独写信给您,但没有提起薪水数目,其实您的薪水已决定五百毫洋,且定名为正教授,现在全校只有您一人。学生知道先生要来,希望得极恳切。”

鲁迅将孙伏园给他的信件转给了许广平看,并努力地和林语堂商量,想早一些走。1926年12月30日,鲁迅向厦门大学正式提交了辞职书,辞去了一切职务。1927年的第二天,下午时分,鲁迅致信许广平,在信中说到厦门大学对自己辞职的态度时说:“这事很给厦大一点震动,因为我在此,与学校的名气有些相关,他们怕以后难于聘人,学生也要减少,所以颇为难。为虚名计,想留我,为干净,省得捣乱计,愿放我走我。但无论如何,总取得后者的结果的。”

提出辞职以后,厦门大学的学生果然动乱起来,他们拉起旗子声讨学校,不愿意放鲁迅走。甚至还有大群的学生跑到鲁迅的办公室里,声明要跟随着鲁迅到中山大学去。

《两地书》原信中有一段文字非常的好玩,但在出版的时候被鲁迅先生删去了,我摘抄出来:“我近来很沉静而大胆,颓唐的气息全没有了,大约得力于有一个人的训示。我想二十日以前,一定可以见面了。你的作工的地方,那是当不成问题,我想同在一校无妨,偏要同在一校,管他妈的。今天照了一个相,是在草木丛中,坐在一个洋灰的坟的祭桌上,像一个皇帝,不知照得好否,要后天才知道。”

心情大好,在上面的这段书信里淋漓飘出,我们就要谈恋爱,而且,偏要在一起工作,说闲话尽管去说吧,管他妈的。

厦门大学的学生们依旧在闹,不少学生聚会请鲁迅吃饭,送别又送别,另有少许的悲愤的学生开始攻击学校,并到教务处泄愤。而那些负责教务的工作人员为了安抚学生,便又说些鲁迅的坏话来,来推脱自己的责任。一时之间,如同战场一般,十分热闹。

除学生的热闹之外,媒体也来采访,各种文学社团也开始请鲁迅开始演讲。自然,鲁迅的举动惹恼了厦门大学,学校决定停发鲁迅十二月份的工资。

当然,这只是学校想要拖延鲁迅的办法,过了不几天便又通知鲁迅,工资还是要发的,只是要晚几天。然而就在这几天,不少学生来找到了鲁迅,这些学生对鲁迅目前的状态很是不满,认为在上海的高长虹无端地辱骂鲁迅,作一个青年人的偶像,必须要回骂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鲁迅听了暗笑,在致信许广平时说:“我不知何以忽然成偶象,这里的几个学生力劝我回骂长虹,说道,你不是你自己的了,许多青年等着听你的话。我为之吃惊,我成了他们的公物,那是不得了的,我不愿意。我想,不得已,再硬做‘名人’若干时之后,还不如倒下,舒服得多。”

当时的高长虹在上海为了自己的刊物《狂飚》周刊的行,不停地骂鲁迅,编造一些他和鲁迅的佚事。可以说,高长虹是继孙伏园之后又一个会借机炒作的编辑。只是孙伏园的炒作不过是借势运作,而高长虹是虚构情节,甚至不惜歪曲事实。

鲁迅还是回击了高长虹,连续在《语丝》周刊上发表《走到出版界的“战略”》、《新的世故》等,甚至还做了一篇叫做《奔月》的小说来讽刺高长虹暗算自己的老师。

然而其他的学生们仍然觉得不够,觉得鲁迅胆怯了,觉得鲁迅不像是他了。是啊,鲁迅在恋爱中,恋爱中的鲁迅内心里所关注的词语有了大大的变化,譬如,他关注到了以前不曾关心的领域:锅灶、毛背心、印章、袜子,甚至是半夜的邮局、尿壶和点着蜡烛抄写信件的甜蜜。对于高长虹这个一个自诩太阳的毛头小子,他现在几乎不愿意搭理了,觉得理会他,也是对生命的浪费,他更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和许广平谈情说爱上。

送别会照例还要参加,甚至每次都要先演讲一通,获得一些掌声才能结束。有一个从广州来的记者还专程跑到厦门大学来采访鲁迅,试图获得一些独家的新闻。鲁迅也都一一应付了。他对许广平说:“这几天名人做得太苦了。”

因为,刚刚从河南中州大学来了几个学生,要转学到厦门大学,专门来听鲁迅的课的,现在听说鲁迅要走了,要去中山大学,便很难过,想了一想,又回到河南了。鲁迅没有办法,只好给《语丝》周刊又写了一个启事,说明自己要离开厦门大学到中山大学了,请外地的学生不要再来厦门大学投奔了。这一下可好,有更多的学生写信过来,要同他一起转入中山大学。

甚至还有几个年轻的老师,也要跟着鲁迅走。

到这个时候,鲁迅的名人生涯又重新打开了一个窗口,广州,那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城市,正翘着首期待着他去,当然,最重要的,那个城市里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他贪恋。